聊了整整一個白天後,下一個黑夜准時來臨了。
羅可培裡帶著我們攀上一個山峰的頂部,在這寸草不生的開闊地,強勁的風勢肆無忌憚地逞威,我幾乎都無法站穩。朝四周看去,滿天璀璨的星辰照耀之下,縹緲縈繞的雲霧環游著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山頭,仿佛是北方深洋裡一群漂流的冰山島嶼。
然而不同於海上冰山的散落,這些山頭的根部卻牢牢地生長在一起,屬於整個世界最龐大的山脈系群——阿方索山系。這座與星球同樣壽命的遠古山脈自東北向西南橫亙三萬裡的,遙遠的終端一直抵達塞特洋的出海口。
艾爾絲出神地望了一陣風景,忽然悠悠說了一句,“弗洛瑪斯,我覺得這個世界好像突然變小了。”
但是她很快就清醒過來,向我們的引路者提出疑問,“老師,雖然峰頂上的風勢很好,但這個山脈上到處都是險峻分離的山頭,我們怎麼能在其中躍過去呢?”
“你沒有聽說過龍城?”羅可培裡大概也習慣了艾爾絲的“不學無術”,“一萬多年前,寒夜精靈的帝國還在另一個大陸上繁盛的那個時代,就有人在這條山脊上,造好了可供行走的道路。”
夜色之下,青蒙蒙的群山之中,有一條顏色更加深黯的線條彎彎折折地沿著山脊蜿蜒,我用力去分辨那條黯線離我們最近的部位,只見左前方的一處山頂,矗立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好似碉堡的建築。
“那裡,就是代烏帝國的先祖們用了上百年時間陸續造成的長距離防御要塞,因為像一條巨龍臥在整條山脈上,所以後來被稱為龍城。”
“好神奇的事,居然能有幾萬裡長的建築啊!”艾爾絲驚歎著說,“簡直就是天生為我們族人准備的路徑。不過,那個叫什麼代烏的帝國就這麼大方地允許我們走嗎?”
“世上當然沒有免費的午餐,我們每年都要繳納給代烏巨額的通行費,以此在夜奔時各借一個月的路。”羅可培裡緩緩說道,“他們每年也在春、秋天換防一次,新來的總督第一件事就是點烽火封路,不肯在任期內吃一點虧。”
“要是他們封路了,我們還沒走完,會怎麼樣呢?”
“還沒通過龍城的寒夜精靈不再受保護,被守衛發現就視同是對帝國的入侵。他們可以隨意逮捕你們,然後你們會遭受可怕悲慘的命運。”
“是什麼樣的可怕悲慘命運,又是被吃掉嗎?”
“運氣好一點呢,會被扣押起來要一筆贖金;運氣不好呢,就直接被賣到奴隸市場,有些邪惡的妖術師之流喜歡使用各種生命體作為法術試驗品,還有些更加變態的家伙直接就是為了當作收藏品來搜集。”
“原來這樣一個堂堂的帝國,也和開山搶劫的強盜一個做派,因為此路是我開,就要留下買路財。”
“當然,到了南半球,有一處通道也是要花財過去,什麼地方的烏鴉都是一樣黑。”
“老師,我們被抓了之後能賣出什麼樣的價錢?”
“剛成年的寒夜精靈……一百至三百枚金幣左右。”
“那麼老師您呢?”
“你能不能少問這種愚蠢的問題!”
“噢,那是,那是,老師你沒了我們這兩個累贅,就再過一萬年也不會有人碰到你的一片衣角。”——
溫——帶——分——隔——線——
躍進龍城,腳下頓時傳來沉甸甸的實感,果然都是磚石鋪成的路面。雖然一眼看去,也有很多破損的的地方,但畢竟不再是那些坑窪泥濘的雪路冰地了。
羅可培裡不聲不響遞過兩雙籐草靴,“硬地之上皮靴不能用了,換成這個可以舒松一些。”
我低頭看了檢查了下腳面,海豹皮做成的舊鞋子在前幾天的沖刺已經快磨通了。確實是需要換雙鞋子了。不過,引路者老師是什麼時候變出兩雙來的?
“那是老師在山洞休息的時候做的。”艾爾絲在耳邊輕輕告訴我。我用力捏了捏腳上的新鞋,材質用的是很有韌質的高山籐蔓,似乎還附上了一些加固和提速的法術,
在穿好新鞋後,我忽然看見羅可培裡的左腰掛上了一個烏黑的號角,“老師,您帶著的那東西是什麼?”
“寒夜精靈借路通過的時候要發出約定信號,這個號角有氣流通過時會發出一種特定的音調。當龍城的守衛看到經過的人影發出這樣的聲音,就不會誤認為是敵人而去傳警。”羅可培裡吩咐道,“我們現在立刻出發,遇到城台的時候直接躍過去,不要和看守士兵碰面。”
硬地之上非常容易借力,加上已經有了幾天的夜奔經驗,這次我的感覺比上次輕松了許多。不過,這次一直是在人工建築的甬道裡奔走,兩邊聳立著高高的城牆,無論跑出多遠,兩邊的景致都是固定不變,哪裡比得上出城後第一段路的多姿多彩?
在這樣的環境下,引路者的領路技巧更加讓我欽佩。雖然夾在城牆之中,無法借助山間的猛烈疾風,但是在封閉的甬道環境中,她帶給我們的回旋返推氣流幾乎沒有浪費,得到了最充分的利用。在滑掠換步的落點上,更是在每一個城台前選擇了最舒服的位置,讓我和艾爾絲十分輕松地飛躍而過。說到引路者大人唯一的缺點,就是她腰間那支號角持續不斷地發出尖利的嗚鳴之聲,聽起來異常刺耳難受。
單一的行路環境也並不是那麼枯燥可怕,當這一夜即將結束,羅可培裡立刻帶領我們離開龍城,去背陰的山壁找躲避日頭的冰洞,我才想起現在的趕路已經實行了晝歇夜行的制度。
連續走了四個夜晚後,引路者告訴我們,按現在的速度,已經到了龍城的中端。
艾爾絲在這幾個白天,也一直努力向羅可培裡請教星法師的進階法術,雖然羅可培裡是水系的六星法師,但也掌握了風系的部分法術。“如果你每天都能保持現在的進度,到了羅可培裡城,就能成為雙二星的法師。”
至於我,白天只能無聊地站在一邊,做些最基本的動作訓練。雖然我也很想好好磨練一下武技,但是棲身的山洞通常只夠容身,缺乏開闊空間讓我痛快的伸展拳腳。
在聽說在山上的路程已經走了一半的那個白天,藏身的山洞正好是幾天來最矮狹的一個,我連腰也沒法伸直,只好無所事事地坐在洞口數白雲。而艾爾絲此時自然在裡面很愉快地向引路者討教法術上的學問。
眼看著投在對面山壁上的影子開始朝東方傾斜,這個白天已經到了下午。我打了個呵欠,突然懶洋洋地想睡上一覺。
“弗洛瑪斯,你真沒用,在夜奔的途中也想睡覺。”正在打迷糊的我被艾爾絲一把搖醒,剛揉了揉眼睛,一樣東西已經被塞在了我懷裡。“來試試,這雙鞋子合不合腳。”
“艾爾絲,這是你做的嗎?”在我手上的又是一雙嶄新的草籐靴。
“是啊,你那雙草鞋已經跑了四天了,差不多要壞了。這個是我做的新鞋,用剛剛學會的法術加持過了,給你換一換。”
我把新鞋穿起來,可是立即就覺得有些不對,“艾爾絲,這鞋子一穿上就散了。”
“奇怪,我明明用了加固法術的。”艾爾絲一把拽下鞋子,翻來覆去地看個不停。
“……是鞋子本來就沒扎牢吧?”
艾爾絲搔了搔頭發,“應該是吧,看來我扎草鞋的手藝還沒過關呢。”
“艾爾絲,我來重新編一下鞋子好了。”
“好啊,弗洛瑪斯你做這些小玩意最拿手的,等做好了我就給你附上祝福法術。”
“那,艾爾絲,最好多做一雙,你也可以換新鞋了。”
“好啊,好啊。”艾爾絲更高興了,“可是草籐已經不夠了,我出去再采一些。
一個翻身,艾爾絲踩著懸空漂移術貼著山壁往下直落。
我嚇了一跳,急忙探出洞口,“艾爾絲,外面危險,快回來。”
“沒事,這邊背著光呢,我又不會直接到太陽光下面去。”艾爾絲朝我揮了揮手,“你先去編鞋子吧,我摘了草籐馬上就進來。”
於是這個下午在我們愉快的手工勞動中不知不覺的過去了。
洞裡的羅可培裡只說了一句話,“白白浪費學法術的寶貴時間,一點沒有上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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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城夜奔第六日,我和艾爾絲第三次穿上了新鞋,對於阿方索山脊剩下的一小半道路充滿征服信心。昨天的鞋子遠比引路者給我們的要粗糙,跑了一個晚上就已經光榮穿底,於是白天我們又趕著重做腳部裝備。第二次做出來後感覺很有進步,不過艾爾絲提出,既然草鞋制作並不麻煩,不如每天都做雙新鞋子換換,盡量讓自己的腳板舒服一些。
對於這個提議,我自然十分樂意。每天做一次新鞋,就意味著艾爾絲不會把整個白天都用來向六星法師學藝,總會有一部分時間是和我在一起。
這一夜的旅程繼續平淡,兩旁依然是高大灰蒙的城牆,腳下仍舊是堅硬厚實的磚板,耳邊一直是引路者腰間號角發出的“嗚嗚”之聲。要說唯一有所變化的景物,就是那鑲嵌在深漆天穹的璀璨星辰。朝著天空用心辨認,北極地常見的海豹、天勺等星座已經找不到蹤跡,一個個中低緯地區才能看到的星座占據了天幕的主要位置。這些陌生的星宿不斷地眨著眼睛,好象在提醒我,此時此地,距離我生活了260年的家鄉確實已有幾萬裡之遙。
在這些異鄉星辰的照耀下,曾經覺得特別刺耳的號角鳴聲,也不覺得難受了。哦,是因為號角已經不響了,不知道為什麼,引路者老師停住了前進。
我和艾爾絲有些驚訝地看著她。羅可培裡面向我們,定定地凝視著來路的方向,自言自語的說道,“不會的,今天是四月三十七日,按約定的通行時間,還有六天才到期。”
“老師,您說什麼?”引路者嚴肅萬分的神情,使我們突然感受到整個空氣裡充滿著壓抑如鐵的氣氛,一種強烈的危險之意襲上後背,也不由地轉過身去。
在視線的盡頭,從我們來路之處,一點青色火焰忽然在漆黑中躍起,然後是兩點、三點、四點、五點……幾個呼吸之間,已經匯聚成一條火龍,以快速無比的速度向我們追來。
“羅可老師,這是怎麼回事?”艾爾絲臉色已經發白,一只手卻不忘放在我肩上用力按了按,以示安心。我知道她也已經想起了進龍城之前引路者說的那些話。
烽火傳訊之後,龍城就要封路。然後,代烏帝國的士兵可以名正言順地逮捕我們這些落期的精靈。我們在崇山峻嶺裡穿越了近兩萬裡,難道在最後的一小半路程上卻要被逮作囚犯?一陣恍惚,身周包夾的城樓忽然讓我聯想到了森嚴的獄牆。
“通行期肯定沒有結束,莫不是代烏人已經撕毀了和我族的協議。”羅可培裡沉吟間,青色的烽火信號蠕動更快,已經快逼近了我們身邊。
“老師,是他們記錯日子了吧?要不現在就換防了,下一期的邊防長官提早上任?”艾爾絲竟然還有心情去猜測原因,我卻在暗自嘀咕眼前這位號稱“萬年衣角不碰”的六星法師大人,會不會就此甩掉“兩個累贅”一走了之。
“不用管這些人類腦子想什麼,我們這段路程一定要走完。”羅可培裡垂下眼皮,“我來掐斷烽火信號,你們趁著那些士兵還沒有做好動手准備,快點離開這段道路。”
“篷”,猛烈的火光在我們眼前遽然升起,離我們最近的一個烽火台也已經點燃。我和艾爾絲不約而同回頭望向南方,又是一陣火焰升騰,烽火終於超越了我們的位置,朝前方一路傳遞下去。
“弗洛瑪斯,快跟我走!”艾爾絲大聲喊了一句,此時此刻,她像一個真正的引路者一樣,把頭腦幾乎完全空白的我飛速地帶走。
“羅可老師呢?”根本看不見她的蹤影了,是真的扔下我們了嗎?
“弗洛瑪斯,你朝前看,注意看那些烽火台的上空。”
我瞇起眼睛,在一片火龍長驅南行的點點青光中,有個幾乎等同漆黑的深藍色圓點,高速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半圓的超長軌跡,在一個又一個山頭之間彈躍。凡是藍點畫過的半圓范圍內,烽火台像被勁風吹過的蠟燭,瞬間熄滅了火光。
“那是離心迂躍術,是具有最強瞬間爆發速度的法術。”艾爾絲激動地喊了起來,“天哪,竟然可以快到這個程度,這才是我們寒夜精靈頂級法師的真正本領啊!”
然而,不管那道藍點的彈射速度有多快,青色烽火最前端的傳遞依然沒有中止,只是火龍的中腹留出了一段黑暗。
“不對,不對,不應該追著熄火,應該去卡住最前面……就是這樣!弗洛瑪斯,你瞧你瞧,羅可老師的速度又加快了!”
引路者顯然發現了自己的問題,再也不去管其他點火的位置,逕自追向最前方接續信號的烽火台。
青焰閃耀的火龍搖曳狂舞,一路向南劈開天際的黑暗,波浪線前進的藍色弧跡在後面緊緊追趕,似乎有著超越的勢頭。然而在火龍的龍頭轉過了一個山背後,一段聳然高立的峭壁擋住了青光和藍線的身影,我們再也看不見以後發生的情形。
“追得上嗎?”這是我和艾爾絲心頭湧上的最大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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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艾爾絲一定是用了她最大的努力帶著我前進,不過我們現在的腳步不僅與傳訊烽火的遞進不值一提,與原來羅可培裡領隊的速度也是遠遠不如。而且在經過每一個城台的時候,都要隨時留神著裡面可能會沖出要逮捕我們的士兵。
提心吊膽地奔波了大半夜,耳邊忽然穿來艾爾絲的歡呼,“弗洛瑪斯,成功了,最前面一段的烽火台已經看不到火光了。”
“太好了,那羅可老師呢,你看到她了嗎?”
“還沒有,應該是在前方的哪一個城台下等著我們吧。
在這個大好消息的鼓舞下,沒多久就把最後一處燃燒的青焰甩在身後。而再往下的連續十幾個烽火台,活像是剛剛被下了陣冰雹雨,堆滿了冰雪的碎渣,看得我們咋舌不已。
一路數過來,到了第十七個烽火台,忽然傳來了一陣打斗的聲音。艾爾絲側頭想了一下,打手勢放緩腳步,悄悄爬上前方的城台。
在月色星光下,離我們幾十步之外的一段甬道內,一個雙手舉著大劍的紅發青年,正以旋風般猛烈的劍勢,一劍又一劍地往前劈砍。他的對手正是我們的引路者老師,看起來已經明顯處於下風,只是在用一面寬大的冰盾勉強抵擋。那個紅發劍士每踏出一步,就在堅硬的地板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足印,而他的巨劍在劈上冰盾的時候,又會立即迸發出一道明亮的金光,然後冰盾的厚度就發生明顯的削減。
艾爾絲低聲對我說,“那個人好像是神聖武士呢,武器上附著的光明法術非常克制寒夜精靈,而且羅可老師為了撲火已經消耗太多的法力了。”
我也低聲問,“那我們怎麼幫助羅可老師呢?”
“弗洛瑪斯,這有點危險,請你勇敢一些,下去分散這個劍士的注意力,我繞到他身後找機會暗襲。”艾爾絲,“不要太害怕,還有羅可老師在牽制著他,你站遠一點虛張聲勢一下就行。”
咬了咬牙,“這沒問題,艾爾絲,我下去了。”
剛一落地,紅發劍士突然收手後退幾步,“什麼人,是你的同伙麼?”居然是很標准的大陸通用語,我也聽得懂。
這個對手的警覺性,未免也太好了點吧?咦,他退到的位置,背後已經站了一排士兵,這下艾爾絲還怎麼去暗襲他?
“當然不是啦,我們根本不知道這裡發生了怎麼回事,這位劍士大人,能否請你告訴我們一下呢?”大概艾爾絲也看出來偷襲計劃已經無望,干脆直接露面。
不知為什麼,我分明看到那個劍士在艾爾絲剛出現時,臉上顯出非常驚訝,然而這樣的神情很快又消失了。
“這個精……呃,這位女士破壞了我軍對於邊境警訊的烽火傳遞,按我國律法軍紀,都要治以死罪。”
我聽了一頭霧水,好像他說的和我們理解的完全不一樣,難道剛才那陣烽火是傳遞什麼軍情消息的?
艾爾絲也疑惑起來,“你們邊境發生什麼事情了?”
“西北獸人部落的聯盟,正在大舉進犯我國邊關城池。”
腦海裡轟地一聲,我立刻想到了登上阿方索山脈之前,在那個臭烘烘的山谷裡看到的幾萬獸人部隊的行軍。
原來,我們全都搞錯了。
“如果剛才的烽火是傳遞軍情,那你們換防的時候呢?”羅可培裡忍不住問了一句。
“青色火焰傳遞軍情,紅色火焰表示換防。”這個劍士忽然反應過來,“怎麼,你們借路走過連我們是換防還是傳警都分不清嗎?”
“我們當然知道了。”艾爾絲一臉的誠懇,又指了一指羅可培裡,“這個連烽火顏色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笨蛋我們不認識她。我想她是個第一次進行夜奔的小菜鳥吧,所以不知輕重就破壞了貴國的傳訊,我謹代表寒夜精靈一族向閣下致以深刻的歉意和非常的遺憾。”
紅發劍士的眉毛狠狠皺了起來,似乎在很努力地思考艾爾絲這些話的真假。
“以寇德家族的名譽保證。”艾爾絲愈發的神色莊重,“我艾爾絲對此毫不知情。犯下了罪錯的族人任憑貴國懲治。”
“如果你們不是同伙,為什麼也在這個時候來龍城?”紅發劍士好像還是不願輕易相信。
“因為我正是為貴國的重要事務而來。”艾爾絲十分嚴肅地說,“本人隸屬‘黑夜的名義’工會,受貴國邊境上一位重要人物的委托,往貴國首都呈送一份重要情報。”頓了一下,又補充說,“是有關於獸人聯盟軍事行動的一份詳細報告。”
“你這樣說,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紅發劍士依然很是謹慎,“把情報給我看一下。”
“非常抱歉,這件任務的委托人說,這件報告只能交給王室人員或者一級大臣。”艾爾絲搖了搖頭,一副輕蔑的模樣,“閣下的級別恐怕還不夠。”
紅發劍士背後的士兵忍不住呼喝起來,這回說的可都是代烏語,我聽不懂幾個詞了,不過看他們的意思應該是說紅發劍士是一位大人物。
“原來您是一位王子殿下啊,那太好了,我現在就交給你,這樣就可以完成任務了。”艾爾絲顯出一副很高興的樣子,朝著紅發劍士走了過去。
“站住!”幾個士兵在艾爾絲走到一定距離時用長矛攔住了她,“把信拿出來,我們呈給殿下。”
“各位,現在是在軍中,應一律喊我將軍,不必用殿下稱呼。”紅發劍士告誡了手下後,對艾爾絲說道,“這位女士,如果你的信件不假,我自然會放你們過去。”
艾爾絲歎了口氣,“將軍閣下,站在你的職務和立場上,對我保留懷疑是非常可以理解的。同樣的道理,我能不能請你證明一下您的殿下身份,讓我安心了結這個任務?”
我忽然發現,艾爾絲站在的位置,正好處在紅發劍士和羅可培裡的中線上,而其他士兵的目光,現在也被集中到了艾爾絲身上。
紅發劍士可能覺得艾爾絲的要求也有道理,點了點頭說,“不錯,我應該先證明一下自己的身份,這是我的王族玉玦,你們拿給這位女士看一下。”
那個玉玦上分明都是代烏的方體字,艾爾絲抓在手上瞧了一會,又翻轉過來,“啊,這個確實是……”
“冰錐三連槍!”羅可培裡的聲音驟然跳進了我的耳膜。
艾爾絲的身體如同一根棍子直直倒了下去,三波尖銳的冰錐從她身後呼嘯飛出,沒頭沒腦地罩向代烏人。
在那一瞬間,我看到代烏的士兵們全身都扎滿了冰片,一個接一個倒下。紅發劍士卻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堅硬的冰錐碰到他身上就被融化。他憤怒地叫喊著,舉起雙手劍,卻沒有砍向地上躺著的艾爾絲,也不知道他是某種騎士精神發作還是以為艾爾絲被自己人殺掉了,只是一個勁地向羅可培裡趕去。
但是這時候,六星法師手上卻多了一雙銀色的彎刃,正面接住了巨劍的猛烈一擊,順勢一帶,彎刃上的牙口就鎖住了劍身,和紅發劍士直接較量起了腕力。
盡管斗力的不利形勢迅速向引路者傾斜,但是在雙方都不能動彈的這幾秒內,誰有幫手誰就能掌握勝局。艾爾絲從地上一躍而起,一支銀閃閃的小匕首插入了無法作抵抗動作的劍士的後頸。當劍士倒下去的時候,傷口並沒有多少血液湧出,看起來不像是被切斷動脈,而似乎是中了麻痺昏睡一類的藥物。
這一串攻擊動作實在太急太快太有效太……卑鄙了。按我的理解,這個劍士愚蠢就愚蠢在於以為光靠武力可以解決問題,竟然不知道女性精靈都是魔武雙修,羅可培裡先前的還不了手,只是沒來得拿出兵器罷了,更何況她們作戰的時候永遠不介意以多對少,暗殺偷襲更是從小養成的好習慣……總之,再一次證明了那個真理,星法師是一種絕對不要去招惹的怪物。
“這兩天的課程學的不錯,這麼快就能用於實戰。”羅可培裡顯然很滿意與艾爾絲的首次作戰配合。
“謝謝老師誇獎。”艾爾絲很有禮貌地表示了一下謙遜。
“那麼,你去打掃一下戰場吧。”
“老師啊,並不一定要殺掉他們吧?”艾爾絲有些猶豫的樣子,“畢竟是我們有錯在先,而且他們也是執行自己的職務啊。我們既然打倒了他們,直接朝前走算了。”
羅可培裡冷冷看著她,“對敵人手軟,以後就有無窮的後患。”
艾爾絲轉過頭來喊我,“弗洛瑪斯,你來替我動手。”
“不行,不行。”我急忙退開幾步,“這個我下不了手。艾爾絲,還是你自己來吧。”
“嘿嘿,”艾爾絲亂笑兩聲,再去找羅可培裡,“啊,老師,你怎麼就走了,不用滅口了嗎?”
“星法師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不肯殺人隨你的便,關我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