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空間旅社 前傳·夜奔 第二章 惡劣通道
    雖然與聖城同名,可是「弗洛瑪斯」和「羅可培裡」作為人名其實是大路貨,專門是為了給平民精靈提供俯拾即是的易用品。具有貴族家世的精靈在取名上具有專門學問和嚴謹規矩,尤其是極力避免與現實及歷史上的其他名字混同,這樣在取得一項發明或榮譽後,就可以很方便地使用自己的名字命名。比如「德尼姆雪球速制術」、「維依特半結晶冷飲」「高撒雙層冰刀」……都是寒夜精靈為世界娛樂業作出的卓越貢獻。

    而作為平民,幾乎不會有什麼成就,即使一個名字的精靈再多,也沒有機會給自己的名字增光添彩。不過在幾百年前,有一對以「弗洛瑪斯」和「羅可培裡」命名的兄妹,卻打破了這一慣例,500歲以前,他們就分別達到了滿月戰士和水系六星法師的實力。尤其值得稱道的是,哥哥在經歷過10次夜奔之後,就擔任了妹妹第一次夜奔的引路者,成為寒夜歷上最年輕的引路者,而妹妹同樣在10次以後,也能帶領其他精靈夜奔,平了哥哥的記錄。

    每年僅有兩次的臨時引路者,顯然不能有效發揮這對「弗洛瑪斯」和「羅可培裡」的閃光才華。或許是奈特大神的寵愛,難得打破貴族主事慣例的長老會,竟然破格提拔他們參與寒夜精靈在人類世界最大的事務工會「黑夜的名義」。在那之後,「弗洛瑪斯」顯示出無比瘋狂的幹勁,幾乎獨自接下了工會所有的高級刺殺任務,馬不停蹄地在各片大陸上無數或大或小的國家間來回穿梭,風一般劃走了那些上了名單的達官顯爵的姓名。因為這些難以言計的重大功勞,「黑夜的名義」逐漸成為世界最具信譽的暗殺機構。「弗洛瑪斯」更是成為了工會的象徵,入工會30年後,就被選上了「黑夜的名義」首領。

    就在「黑夜的名義」出現了歷史上最好的發展勢頭,不和諧的陰影已經從暗地產生。從龐大的業務流量來統計,工會一年的進項至少比得上一個中等國家的財政收入。但奇怪的是,「弗洛瑪斯」上任以後,工會連續多年都沒有向長老會進帳,聖城以為工會由於暫時的規模擴張騰不出盈餘,直到「弗洛瑪斯」私飽中囊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長老會才決定詳細調查這件事情。核查的結果十分可怕,「黑夜的名義」不僅帳面上沒有任何贏利,還欠下了幾十年都難以償清的巨額虧空。無法交代財產下落的「弗洛瑪斯」被處以死刑,而「羅可培裡」也引咎回鄉,退到奈特神殿做了一名長年侍奉遠古沉睡神靈的祭祀——

    寒——帶——分——隔——線——

    即使這位傳說中的六星平民法師已經帶領我們離開了弗洛瑪斯城,我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雖然不是飛行類生命,但寒夜精靈無疑是上星球最擅於長途遷徙的種族之一,成年後自動擁有的「疾體」、「影翼」、「風翔」等類法術能力,使我們能夠在平地組合滑翔和奔跑兩種動力方式超高速前進。而且,風系能力強大的寒夜精靈一樣可以借助法術在天空飛翔。

    當領頭的引路者以猛烈的前進速度刺破空氣,帶動的迴旋氣流就能讓我和艾爾絲的「影翼」輕鬆獲得足夠的推進動力,幾乎不需要我們自己再使用「風翔」。而且這位六星法師還用上了「陣型束縛」、「冰盾環繞」一類高級法術,確保我們這支一前兩後的小三角隊形的穩定性,以及防止與空氣極速摩擦導致的溫度上升。

    相比較於在法術上得到的優厚待遇,自身的奔跑就成了最薄弱的一環。雖然滑掠出幾百尺才會有一次踏足,但超快的前進速度使蹬地的實際頻率遠遠超過平時,幾乎用掉了全身的力氣外加「疾體」法術,我才勉強跟上隊伍的節奏。我相信,光憑現在的步率完全就可以追上冰原上最快的陸地動物雪狼,但對於寒夜精靈的夜奔而言,這點蹬腳不過是輔助而已。

    即使是以這樣的速度,連續奔跑了好幾個小時,腳下也一直是大片白茫茫的冰層,簡直讓我懷疑究竟有沒有在前進。就在我的眼睛開始感覺到疲勞,地面上隱約出現了一些青灰色的苔跡,先只是點點碎碎的散擺,很快就扭亂聚繞在一起,化成大團大團的苔沼。

    幾個小時以後,地面的綠色基調更是轉濃,換成了貼地生長的有葉植物,一些零散的矮小灌木也開始映入視線,甚至有幾株結出了淡紫色的漿果。按照地理課上學到的知識,那些以漿果為食有著白色斑點的馴鹿應該也快出現了吧。

    接下來的一段路程,果然讓我看到了以前加起來都沒有現在這麼多的動物和植物,成片的黃白色寒帶棉花、獨生一處的微紅色果莓、簇擁成團的灰莖野花、體肥毛長茸乎乎的絨鴨,雪上行走看不出蹤跡的銀狐……以及好多根本沒有學過和聽說過的生物。

    如果一路上都是這樣走過,到羅可培裡也不是想像中那麼艱難的事情吧。但是看到身邊後退的樹叢越來越高,直到出現了高大的針葉喬木,遠方的地面也冒出了低矮的山丘,我意識到,在這片廣袤平原上的行程,已經到了盡頭。

    「羅可老師,我們已經走了多久?」難得引路者忽發善心停住腳步,有了出城之後的第一次休息,艾爾絲好奇地問了起來。

    我仔細地觀察了一下艾爾絲,她還是神采奕奕的樣子,一點也看不出有半分疲累。奈特在上,星法師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存在。

    「大概,有三天三夜了吧。」自從停下來後,羅可培裡的眼神一直很飄忽地看著遠處樹林中的丘陵,「你們表現得不錯,按你們這個年紀需要的夜奔時間來說,出發已經遲了幾天,但這一段路走完,追回了不少時間。」

    「那太好了,老師,我們繼續走下去吧。」聽了這話,我無奈地跺了跺發麻的腳板,艾爾絲,受了誇獎你也不用這麼激動吧,好歹讓我多休息一下嘛。

    好像是察覺到了我的抗議,艾爾絲轉過頭來,笑嘻嘻的對我說,「弗洛瑪斯,你看我們的速度這麼快,很快就能走完全程了。不如我們先商量一下,到了南極的城市後去幹什麼吧。」

    現在你就開始想這個問題,太早了吧?

    「種地。」回答很乾脆。

    「唉唉,弗洛瑪斯,你的理想就這麼一點嗎?你現在好歹也是月戰士了,應該多花點工夫去練習技藝。比如說,你的本事增長了十倍,不不,一百倍後,你想做什麼呢?」

    「種一百倍的地。」

    「你沒救了!」艾爾絲不願意再和我說話,又去問羅可培裡,「老師,為什麼我們還不走呢?」

    「寒帶的荒原上居住著許多遊蕩的獸人部族,可我們一路行來,別說營地,連巡邏的雪狼兵也沒有看到一個。「羅可培裡似乎正在進行著很鄭重的思考,「雖然我已經40年沒有夜奔,但我可不相信這段時間裡這些獸人會突然滅絕。」

    「老師,我們這麼快的速度,就算被他們發現,也拿我們沒辦法的。」

    「笨蛋,平原上視線開闊,可以及早提防,到了樹林和山丘裡面,碰到埋伏,你根本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人家的陷阱給逮住了。」羅可培裡很惱火於我們如此缺乏危機意識,「別怪我沒提醒你們,這些長毛的獸人最喜歡吃小孩子的肉,抓去以後直接就是用大鍋烹了全民分餐。」

    艾爾絲吐了吐舌頭,不再說話了。我接下去問,「羅可老師,那我們怎麼走呢?」

    「不知道怎麼回事,荒原裡的獸人好像都跑進了這一帶的山嶺,對你們來說,那裡面就潛伏了更多的危險。」羅可培裡指著一個方向,「等會我們就從這邊走,有一條地表環境比較惡劣的通道,獸人從來不願意從這邊過。」

    們齊聲答應。

    走進去之後,我才知道這個所謂的「惡劣」通道原來是要穿越一個又一個半閉塞的山谷。谷底不知道積落過多少蟲豸鳥獸、葉花果實的殘枝遺骸,揮發出陣陣強烈的惡臭之氣,熏得我幾乎想把自己的鼻子砍掉。最絕的是,綿延走了幾百里路,中間都沒有發現過有一個通風道口。

    高一腳低一腳踩在浮鬆軟綿的落葉堆上,我在難受之餘也不禁大有安全感,「這樣糟糕難走的地方,那些獸人一定是不可能過來了。」——

    寒——帶——分——隔——線——

    「你們要是被抓住了,就趕快自殺,省得被活活煮死多受罪。」

    「……老師,那如果你被抓住了呢?」

    「沒有了你們這兩個累贅,就這些粗腿的綠毛,過一萬年也碰不到我的衣角。」

    有句話叫什麼來著,天有不測風雲。就在我們以為走這條「惡劣」道路萬無一失的時候,在一處山谷之間的交叉口,迎頭碰上了大批行軍中的獸人部隊。還好引路者老師搶先一步,用懸浮漂移術把我們帶到直立的山壁上方,攀住一根橫生出來的樹枝,暫時躲過了獸人們的視線。感謝造物大能,我們寒夜精靈輕盈的體重對於這根脆弱的小枝來說,並沒有構成過度的負擔。

    「聽說獸人的鼻子都是非常靈敏的,會不會聞到我們?」艾爾絲很擔心地問道。

    「山谷裡這樣強烈的臭氣,你以為他們還能分辨出其他什麼氣味嗎?」引路者翻了翻白眼。

    「聽說獸人的耳朵也是十分靈光,會不會聽到我們說話的聲音?」

    「你都說了這麼些廢話了,還來問我?」羅可培裡瞧著底下嘈亂的混雜行軍,沒好氣地回答。

    「聽說獸人的視力更是特別敏銳,他們要是有人抬頭會不會看到我們?」

    「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到,如果你們的運氣真的壞到那個地步,奈特也救不了你們。」

    在兩位星法師熱烈討論眼前危機的同時,數萬攜帶短柄斧或大棒槌的步兵已經通過了我們的腳下,跟在後面的是拿著甩手斧,背著擲矛的五千左右的遠射部隊,再後面,是兩千多名騎著雪狼,手執鋒利長刀的騎兵。

    「上千的狼騎兵,究竟是哪個部落擁有這麼強大的實力?」引路者也有點震驚於山谷中的鼎盛軍容,「組織這樣一次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可不是件簡單的事情,這些綠毛寧願吃大苦頭走這條通道,是想搞什麼偷襲舉動吧,不知道是哪個獸人族落要倒霉了。」

    接在狼騎兵之後的居然還有一支數百人的薩滿法師團,再之後是大群奎卡獸,拖著沉重的輜重,費力地跟隨隊伍前進。

    「管這些綠毛瘋子要去做什麼。」獸人大軍離開得連影子都看不到了,羅可培裡也決定不理會了,「反正他們進軍的方向和弗洛瑪斯城無關,我們繼續走我們的路。」

    無意碰到了一支龐大的軍隊,空氣裡瀰漫開的硝煙氣氛或多或少分散了我們對山谷裡臭味的注意力。在引路者大人的帶路下,我們越來越費勁地穿越了一個比一個更高的山陵,到了最後,我們在山腳下,仰頭也看不清峰頂的模樣,半空堆積的層層雲團完全隱去了整個山脈的上半部分。

    雖然,現在已經再也聞不到那股噁心欲吐的味道。可是,怎麼朝山裡越走越深了?這樣高大的山脈,我們怎麼翻得過去?我和艾爾絲相互望了一眼,看出了對方和自己同樣的猜想:咱們這個多年沒出過門的引路者,不會是迷路了吧?

    「聽好了,寒帶的路程已經走完大半,下面很快就要踏進溫帶。」羅可培裡指著面前的山峰,「我們沿著阿方索山脈的脊頂朝南走,以後可以夜裡走路,白天休息。」

    艾爾絲從來不會把疑惑藏到心裡,「老師,夜奔不是要順著星球自轉,一直在黑夜中跑到羅可培裡嗎?」

    「近年來的教育怎麼越來越糟糕了」,羅可培裡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神情,「你以為自己當真能跑得比星球自轉還要快?當然,這要看是什麼緯度圈了,像剛剛過來的高緯地帶周長,兩三千里左右就能繞完,自然沒有什麼問題;到了赤道一帶,二三十萬里的路程,以你們最多夜平均五千里的速度,足夠被太陽追上烤乾五十回了。」

    「可是,故老傳說,夜奔的意思就是在黑夜裡趕路,飛馳在太陽前方。」其實我雖然大著幾十歲,懂得也不比艾爾絲多,基本上那叫屬於白活,「大家都是這麼說的,應該是常識了吧?」

    「常識,常識就是對的?」引路者更加生氣,「你往這一站,能知道腳下的星球是圓的?可天圓地方這種說法在大陸的許多國家中也是常識。」

    「用點腦子想想,真要是能趕上星球自轉,你在赤道那裡一個晚上就能跑完半個星球。那麼,弗洛瑪斯和羅可培裡也是相隔半個星球,有一個晚上的工夫,直接從一座城跑到另一座城算了,幹嗎還要螺旋一樣的大兜圈子?」

    「也許,我們這個星球是瘦長的橄欖形呢,無論任何地方,緯度圈的周長都遠遠小於南北極點距離。」艾爾絲忽然興高采烈地說出了個讓引路者差點氣得吐血的奇想。

    「這種形狀的大行星馬上就會崩潰掉,你的地理課是怎麼上的?」引路者決定放棄補課教師這個光榮任務,再也不和我們廢話,帶頭往山頂攀登。

    借助於懸浮漂移術的幫助和寒夜精靈的天性,幾乎不用去管山壁的坡度,任何微小的岩石突起或植被都可以成為攀登的立足點。越往上攀,溫度也變得越來越冷,這倒是個很不錯的事情。然而,空氣也逐漸變得稀薄起來,手腳感覺有些使不上力氣,更糟糕的是,身邊吹來的勁風也越發強烈,對於保持平衡來說,增添了很多困難。

    「弗洛瑪斯。」艾爾絲忽然在上面喊我,「你到我前面來,如果你不小心落下去,我就來得及救你了。」——

    寒——帶——分——隔——線——

    花了半天功夫登上峰頂之後,這一夜即將結束。引路者在山脊北面找到一處冰洞,帶領我們躲進去。寒夜精靈天生與風、水元素親近,最看不得火元素,對土元素也不怎麼喜歡。在石壁構成的洞穴裡,如果洞壁上再有一層結冰就最好不過了,雖然還比不上聖城的地下冰宮舒服,但比起一般的土窖地洞已經很理想了。

    春秋分時候,為了應付夜奔的需要,寒夜精靈的體力和精神都處於最旺盛的狀態。平常每天也只需要兩個小時的休寐,現在甚至可以整整一月不眠。我隨便找了些山間草株,和艾爾絲用了一餐,反正我們寒夜精靈是任何植物都能消化,而且這些草類看上去也不像是有毒的樣子,所以我們吃得很是津津有味。

    羅可培裡自進了冰洞就坐進一個靠裡的角落,再也不理會我們,更沒有用餐的意思。艾爾絲卻是壓根沒有想著好好休息,開心地拖著我來到洞口,一道來看白天的山景。

    儘管整個冰洞都被山脊的投影遮住,我仍然對白天的到來深懷恐懼。艾爾絲從天空發亮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口地大呼小喊,又是說藍天是多麼的藍,又是說白雲是多麼的白。拜託,你聲音小點吧,我又不是色盲。

    當陽光照上了對面的垂直崖壁,艾爾絲又指著一些長於其上的花朵,「弗洛瑪斯,那些白色和藍色的花是什麼?」

    「那是雪蓮花和藍點龍膽。」

    「往下一些呢,那些褐綠色的小樹呢?」

    「那是灌木叢啦。」

    「再往下一層,那些尖葉子樹木是什麼?」

    「我們走過來的時候不是已經看到過了麼,是針葉林啊。」我忍不住問,「艾爾絲,我們一路上上碰到過很多飛鳥走獸、花花草草的,那時候你都不注意嗎?」

    「噢,你說趕路呀,那時侯我一直在盯著你,看到你有露出累倦的跡象,好隨時給你加上減緩疲勞和增加速度的祝福法術。」艾爾絲不在意地笑笑,「對於路上的風景還真沒有留意……咦,弗洛瑪斯,你怎麼哭了,是我還沒把你照顧得夠好麼?」

    就在我滿心慚愧的時候,上空傳來一陣清朗的鳴叫,我們抬頭看去,只見一群灰色羽毛的禽鳥排著整齊的隊形由南往北飛過。

    「弗洛瑪斯,那些飛鳥是什麼啊?」

    「那好像是大雁,它們也是一種需要遷徙的生物,秋天飛往南方過冬,到了春天再飛回北方。」

    「原來那就是傳說的大雁啊!」艾爾絲眼睛一眨不眨地望了它們好久,忽然不信似地搖了搖頭,「弗洛瑪斯,這些大雁飛得好奇怪呀!」

    「是嗎?我覺得它們飛得挺正常的。」

    「大雁飛起來,不是應該一會兒排成B字形,一會兒排成T字形的嗎?」

    我不由打了個哆嗦。

    「可為什麼這些大雁,卻是一會兒排成人字形,一會兒排成一字形呢?」

    「這個問題不要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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