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觀大師是獨自一人偷偷摸摸地從後門鑽進別莊裡來的。
當時忙碌了一整天的杜遠和卓非凡已經睡下,但是真觀大師的身份使得他們不得不披著衣服起床迎接他,不過一臉的起床氣卻是難免的。
真觀大師卻似完全沒有看到杜、卓二人一臉的怨氣一樣,慢慢地拿起一個茶杯,輕啜了一口茶:「二位侯爺是如何看沖虛真人和木道長的?」
杜遠翻翻白眼,不客氣地說道:「大師說話不必繞圈子了,你若不是有什麼機密的事情要跟我們說的話,也不必一個人悄悄繞回來跟我們見面。有事還請講得簡短一些,開誠佈公對我們都有好處。」
真觀大師笑著搖了搖頭,有些責怪地看著杜遠,似乎是在怪他沉不住氣。
「如果我告訴你們,沖虛真人的武功其實連一個三流的江湖人士都不如的話,二位會作何想法?」
杜遠與卓非凡同時一撇嘴:如果連這麼簡單的事實都看不出來,他們還不如早點打包袱回家住地去,還憑什麼留在中原跟一大幫子人鬥來鬥去。
現在的做掌門人的基本要求是會公關、腦子活,能夠帶領門派從一個輝煌走向另外一個輝煌,至於是不是武林高手倒不太重要。
就算是一個武林高手坐上了掌門人的寶座,每日裡他都得忙於應酬往來、交杯錯盞之中,不吃出個腐敗肚來就不錯了,又哪有閒心練武,所以江湖上領導了門派十年以上的掌門人,沒有一個的武功能夠達到二流高手以上的境界的。
杜遠和卓非凡這段時間也惡補了不少的江湖常識,所以對真觀大師的這番話倒也沒太詫異。
真觀大師微微一笑,又說道:「如果我再告訴你們,那個木道人其實連一個普通人都打不過的話,二位侯爺肯定也不會太驚訝了。」
「什麼?」卓非凡一下站起身來。
不怪他如此驚訝,適才他是親眼所見木道人打在桌上那一掌的威力。木道人那一掌雖然不是什麼絕天動地的絕世武功,但也算得上是一流的絕技了。
「二位侯爺可曾聽過崆峒派的一項絕技,叫做七傷拳。」
杜遠和卓非凡怎麼能沒聽過?七傷拳是崆峒派用以揚名天下的絕技,號稱是用勁技巧天下無雙,這種拳法拳力剛中有柔,柔中有剛,七般拳勁各不相同,吞吐閃爍,變幻百端,敵手委實難防難擋。但這七傷拳卻有一樣不好,這七傷拳的拳功每練一次,自身內臟便受一次損害,所謂七傷,實則是先傷己,再傷敵。
杜遠奇道:「難道木道人是練了七傷拳之後,傷了經脈,這才廢了武功不成?」
真觀大師輕蔑地一撇嘴:「狗屁的七傷拳!崆峒派把這個七傷拳吹得神乎其神,但實際上卻從沒見過崆峒派有人仗著這種武功縱橫天下過……二位侯爺可知這崆峒派是*著什麼起家的麼?」
真觀大師下面要說的,可是武林中第一大秘辛了。
原來崆峒派當初不過是甘肅平涼山區的一個小小門派而已,原本在那種窮山惡水的環境中生活得甚是艱難,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面,江湖中人甚至不知道崆峒山裡多了這麼一個小小的門派。
直到有一天,被生活所迫,客串了一把劫匪的崆峒掌門從一個被劫傢伙的行囊裡搜出一張五石散的密方之後,好運氣降臨到了崆峒派的頭頂上。
無論在哪朝哪代,五石散都是禁絕的物資,偏偏天下吸食五石散的人不少,藥癮一旦發作起來,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可不好受。
崆峒掌門得了這張密方之後,照方配製了不少的五石散販賣,這一來自然是財源滾滾。只是販賣五石散這種禁藥,風險實在太大,而江湖中人對此也自然是眼紅得很。有的時候意外的好運氣帶來的不止是幸福,更多的還是殺戳。
在挫折中,崆峒掌門迅速成熟起來。他花錢打點官府、他花錢廣交朋友,他甚至還創出了一種奇妙的功法。
五石散最早本是用來治療傷寒的藥物。一個人吸食五石散之後,血液循環增快,通常會感到渾身燥熱,非寬衣解帶把自己泡在冷水中才能稍解藥性不可。崆峒掌門靈光一閃,將這種燥熱運功集中在了掌上,雖然因為運氣時間太久,不能在實際打鬥中傷人。但在遇到官府或者江湖豪傑敲詐勒索的時候,不動聲色地一掌擊在桌子或者大樹上之後,那些想打秋風的傢伙反應卻是極好。
只是服食五石散之後,對人身體卻著實傷害太大,以至於下半輩子都需得纏綿病榻。這種表現和百病不侵的武林高人相差太大,所以那種功法也只能唬得住人一時,卻遲早會被拆穿。於是崆峒掌門靈機一動,編出了七傷拳這個名詞,這才使得崆峒派在江湖中人眼裡看起來,要錢有錢、要勢有勢,成為一個不可輕侮的對象。
也正是因為服食五石散的緣故,崆峒派的歷代掌門相貌都差不多,都是一副形如枯木的樣子。
杜遠和卓非凡張大了嘴,他們怎麼也想像不到,在金庸大大書中的傳奇武功,原來居然是這樣練成的。
杜遠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掩飾性地笑了一笑:「真觀大師說了半天,還沒告訴我深夜來訪的目的。大師此番前來,不會只想和我們談論這些江湖秘聞吧。」
「此次武林大會,一共有六名候選人,除了咱們五個之外,剩下的那一個,是老納的師弟真聞。」
真觀大師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杜遠和卓非凡的反應,卻只見他們兩人只是對望了一眼,然後一臉平靜地看著真觀大師,似乎對真觀大師的言外之意一點也沒有察覺到。真觀大師暗罵一聲狡猾,但奈何此番是來求人的,所以只能把自己擺在稍微低一點的位置上。
「沖虛真人年紀老邁,若是操心過多,無疑不利於養生之道。老納很想幫他一把,把他肩上的擔子接過來。」
將目的全部說出來之後,杜遠和卓非凡還是表現得很平靜,一句話也不接。
真觀大師在武林大會中做了這麼多年的二把手,這回似是耐不住了。既然他要想收買杜、卓二人,自然應該由他開價。
「其實今次武林大會的收入絕不止收取會費一項,比如廣告權的,還有江湖中一些神兵利器的拍賣,都是在武林大會中舉辦。所以收入不是三十萬兩銀子,而是達到五十萬兩銀子之巨。沖虛真人和木道長這樣欺瞞二位侯爺,老納實在是看不過眼哪……」
這是赤裸裸的利益收買,外帶著一點挑拔離間。但杜遠和卓非凡眼界可高得很,絕不會這點好處就答應幫忙。是以杜遠只是懶洋洋地說道:「不過一點銀子而已,也算不得什麼。」
杜遠斜眼望著真觀大師,意思是說咱們已經知道了你的計劃,若是拿著你的計劃告訴沖虛道長,恐怕好處也少不了吧。
真觀大師當然明白杜遠的威脅,但他卻夷然不懼。他既然來到此處,當然準備了一手好牌。
他只是低頭一合什說道:「二位侯爺可知老納未出家之時姓什麼?」
杜遠一挑眉毛,表現對這不感興趣。
自找沒趣的真觀大師只得接著說道:「老納未出家之時姓陸,叫做陸雨亭。老納俗家還有一位哥哥,叫做陸雨軒,乃是現任東廠的廠公。」
杜遠和卓非凡同時一震,再也保持不住表面的鎮靜。
終於佔到上風的真觀大師泛起一絲得意的笑容:「所以老納手裡也有二位侯爺想知道的一些情報,如果加上這點的話,不知二位侯爺可否站在老納這一方呢?」
卓非凡深吸一口氣,沉聲問道:「那麼你是不是想要我們幫你把沖虛真人從武林盟主的位置上拉下來,但是還有一個木道人該怎麼辦?」
「阿彌陀佛,二位侯爺誤會我了。」真觀大師鄭重地說道:「沖虛真人乃是武當掌門,本身也是一個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輩,又是朝庭分封的三品大員,不讓他當武林盟主實在太說不過去了。只是象木道人那樣販賣五石散的奸邪之徒,卻實在不適宜領導武林豪傑。」
杜遠和卓非凡同時冷哼一聲,心中明瞭:不管怎麼說武當派也是和少林派齊名的大派,在江湖中也有不少的人脈。要令他落選,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崆峒派的木道長卻聲名稍稍弱了一些,要在他的身上動點手腳還是比較容易的。這樣一來,加上杜遠和卓非凡,真觀大師在五名武林盟主中便掌握了四票。無論是要架空沖虛真人還是要搶奪他那盟主的寶座都是很容易的事,而少林派也將在武林大會上擁有更多的權力。
只是杜、卓二人都沒有料到,真觀大師的計劃比起他們想的還要陰毒得多。
真觀大師將會使木道長和他師弟真聞的票數不相上下,然後在他安排人手的慫恿下,武林大會不得不宣佈比武奪帥,在比武中,真聞大師自然會輕易勝過木道長。使出這樣一招殺雞給猴看之後,附從武當派的各個門派自然會倒向少林派這一邊,而少林派也將正式壓過武當派,成為真正的江湖第一大門派。
真觀大師說完計劃,又接著說道:「若此事能夠成功,老納將酬以二位侯爺二十萬兩紋銀。」
杜遠瞇起了眼睛,笑了起來:「二十萬兩紋銀買一個武林盟主當然不算少了,可是若再加上崆峒派的五石散,卻又不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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