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霸王傳 第五卷 第一章 以情設計
    整個東周乃至晉國招募士兵時,都把能跳高超遠者,輕足善走者當成精兵培養。由於對這一類招募者有豐厚的獎賞,對平民有極大的誘惑力,因此奔走,投石,跳高,超距等訓練得以在民間廣泛展開。

    歐陽家族儼然此類活動的倡導者,當然不甘人後,例凡大小宴都要安排一段這樣的活動。

    那天的天氣也出奇的好,久違的陽光羞答答露出半張臉,操場上半絲的風也沒有,四周搭起了大小不一的看台,坐上看台可以遠眺一望無垠的草場,坦露在眼前的有青褐色的帳篷,白色的羊群、還有奔騰的駿馬是草場上流動的精靈。被白雲糾纏的遠山和碧綠的湖水是美麗的背景。

    看台搭得十分講究,但大型看台才四座,歐陽家族當仁不讓佔據主看台,而後由東至西一字排列的是公主與重耳,奚齊與尚家以及公孫家,最後是一幫翼城的權貴們。

    奚齊一雙眼睛自打重耳出來就沒離開他身邊的兩個女人,上首清麗美麗的弄玉公主,下首是嬌艷如花的季槐。兩個人的美各不相同,公主身上所流露出來的氣質猶如獨具一格的完美藝術品,讓人感覺到這個世界似乎沒有任何一點俗物可以與之匹配,任何東西都無法融入她那種獨立的格調之中。

    而季槐所流露出來的那種嬌艷,彷彿已經超出了美的範圍,因為任何男人看到她,都會覺得是自己曾經夢想中的那個人。

    但讓奚齊痛心的是,弄玉看他的眼神,那冷如止水的眸子,深邃得似乎是無底的龍潭,那似乎有形有質的目光更如一盆冷水,可以澆滅任何人心中升起的燎燃之火。更讓他氣茬的是她回首看重耳那坦誠而親密的目光。

    「公子別急,就讓那小子再得意幾天吧,先把歐陽家的嬌女弄到手,到那時,嘿嘿,天下女人都將屬於公子。」

    奚齊聽完公治方的話,心裡也稍微平靜下來,低聲對公治方道:「我看那個大祭祀到現在依舊面無表情,昨天沒出什麼問題吧。」

    公治方鎮定道:「不會有問題,我讓他們連夜送往翼城,沒有我的命令不得回來,等這幾天過後,再作打算,嘿嘿,他既然能做大祭祀,鎮定工夫必定是有的,公子等著他低頭好了。」

    重耳似乎感到奚齊的強烈敵意,眼角上揚毫不示弱的針鋒相對,兩人的眼神有如在半空中閃出火花。

    不知為何,歐陽倩的出現令重耳一陣不安。因為她的眼睛瞧都不瞧他的看台一眼,反而對著奚齊露出嬌艷一笑。

    難道她已有了選擇?可她不應該這樣快忘記旬生才是啊,好像哪裡不對,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情況,令他有被壓得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歐陽家族的選擇將決定任何一方的命運,就如同正在表演的投壺比賽般,兩人一組在樂曲伴奏和鼓掌聲中,遠在五十碼處舉矢投入壺口,由『司射』統計投中次數,而後宣告勝負,勝者有繼續比賽的機會,而負者則永遠沒機會再舉矢。

    哪裡有熱鬧,總少不了翼城那一幫人,說他們是晉室的精英毫不為過,他們代表著大多數權貴的選擇。

    操場上歐陽家族的幾百家丁身披重甲,手持兵器,繞著場地不停的奔跑,直到族長歐陽塤喊停,才次序井然的脫盔卸甲,絲毫不顯疲乏之態度,看台上響起了一陣喝彩聲。

    厲無厘欣然道:「聽聞過晉『先鋒營』之傳說,但族主這隊精兵卻是實實在在的厲害,我想就奔跑速度與耐力恐怕絲毫不下於『先鋒營』,如作為先鋒一定所向披靡。」

    歐陽塤哈哈一笑道:「公子過獎,這些人哪比得了『先鋒營』,簡直污沒了『先鋒營』的名頭。」

    一輪客氣話過後,終於進入主題。歐陽塤看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寶貝女兒,抬頭道:「小女自幼刁蠻任性,蒙大家厚愛,這次為她選一佳婿,本著公正,特請這麼多朋友前來。」

    重耳特別注意了歐陽倩的反應,總感覺她在父親說到選婿的同時有意識的掃了他一眼。而大祭祀歐陽鄶的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直視奚齊。

    歐陽塤繼續道:「諸位都是當今名流,平常很難請到,今天我想請大家幫個忙,翼城一直是個謠言滿天飛的地方,縱然是瞎傳,我自知無能封住別人的嘴巴,但今天我們會對大家有個交代。」

    歐陽塤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繼續道:「我族已有決定,誰能在兩天內提赤狄甍瓦的人頭來,他便是我的女婿。」

    「啊!」四週一陣騷動。

    奚齊立時臉色大變,低頭和公治方說了句什麼話。

    重耳奇道:「這個甍瓦是誰?赤狄的頭不是路氏嬰兒嗎?」

    弄玉眉頭輕皺道:「赤狄有兩個分支,路氏嬰兒為最大一支,但這個甍瓦卻是最殘忍一支,經常活動在晉秦邊境,所過之處,從不留活口,據說連路氏嬰兒都畏懼三分。」

    尚漁裝出一副不解狀道:「兩天?能否找到甍瓦都成問題,還得提他人頭?族長這顯然是推脫之詞。」

    陽鄶起身道:「據我們的前哨來報,甍瓦已離我們不足百里,手下帶四千死士。」說到這裡抬手指向遠處深山道:「就在那裡。」

    眾人不約而同向蒙在霧中的大山望去。

    「我同意族主條件。」

    重耳的聲音一出,全場呆然。

    「哈哈!笑話!就憑你的三百來人?」奚齊譏諷道。

    重耳淡淡一笑,道:「對付一個野人,三百人足以。」

    歐陽倩現出迷茫的神情,這個男人的眼神與身形明明就是那個人,但又比那個人多了點什麼,是流露在外的自信,是一種霸氣……

    奚齊猛然起身道:「好!多說無益,我也贊成族主之舉。」

    重耳瀟灑的起身對歐陽塤道:「那我就先告辭了,這就去提那傢伙的人頭來。」說完看了一眼歐陽倩,便在公主與季槐的陪伴下離去。

    一行三百餘人分成六隊人馬行進在大山中。

    最後一隊人甚為怪異,三十幾人中,竟然有一群嬌美如花的女子,均騎著清一色的黑色駿馬,不徐不疾的沿山上行,為首的是一位剽悍健壯的大漢,後面三馬並行,中間是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左右是兩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

    第一次經歷這種場面的弄玉感覺十分新鮮,不停的東眺西望,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

    重耳輕聲道:「玉兒怕嗎?」

    弄玉百了他一眼,漫不經意的說道:「哼!你那些劍招都不是我教的,怎麼?忘記了?」

    重耳「呵呵」一笑,對季槐說:「槐兒切記任何時侯都不能離開公主,你畢竟經歷過戰事。」

    季槐俏皮的道:「嗯!我保證寸步不離。」

    弄玉突然問:「這件事情太突然,一定不那麼簡單,你們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重耳苦笑道:「的確複雜,公主還記得昨天晚上嗎?我與槐兒送走你後,遇到一群殺手,是奚齊的人,他懷疑我與歐陽家族的大祭祀有對他不利之處,於是通過一直潛伏在歐陽家的臥底,把祭祀的女兒與兩個丫頭綁架了,希望能逼迫祭祀靠向他。呵呵!但人算不如天算,人被我與槐兒救了,並當晚就送給祭祀,但奚齊一方還以為人在他們手中,他們的八個人全部被殺,連報信的都沒有。」

    弄玉「噗哧」笑道:「這樣說來,這一切都是你與祭祀想出來的方法啦。」

    重耳靜默片刻,點頭道:「是的,天命循環,如果不是昨晚陰錯陽差讓我救了他女兒,恐怕今天他們就會宣佈歐陽倩許給奚齊。歐陽一族這個祭祀是力主接納奚齊的人,歐陽醌鵬則態度含糊,族主歐陽塤從未表過態。」

    季槐也喜孜孜道:「公主沒見那祭祀生氣的模樣,幾欲當晚就要找那小子算帳,後來在我們的勸說下,總算冷靜下來,並想出一個報仇的好主意。」

    弄玉放緩馬速,不解道:「怎麼報仇?」

    重耳笑答道:「甍瓦是歐陽家族的大仇人,族主二弟就死在他手裡,而這個主意也正解歐陽塤的煩惱,有時讓人選擇不如讓天選擇。」

    弄玉嬌嗔道:「不要再兜圈子,快說說這件事如何能幫祭祀報得女兒被捋之仇呢?」

    重耳道:「消息與方向,祭祀會給我最真實而有利的情報,而奚齊則會因此而首先與甍瓦遭遇,山林是甍瓦的天下,奚齊就算能勝,也要自傷其七,而在他們兩敗具傷時,我們就會出現收拾殘局。」

    「啊……那我們現在……」

    「找個地方休息,不必急著進山,等著祭祀的好消息!」

    一行人繞過前面一座小山坡,尋找到一處可以歇腳的空曠地,坡度平緩,往上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往下雜草叢生,極目可見一道乾枯的河灘,有雨下則成溪。

    「有點不對頭。」重耳剛坐下便站起身來,神色肅然道:「這裡太安靜,這麼茂密的樹林,竟然連鳥叫聲也聽不到?」

    「是不正常。」趙衰眉頭緊鎖走了過來。

    「魏犨帶人四周查探去了,希望公子判斷有誤。」季槐嘴巴雖這樣說,但心裡卻早已是七上八下,重耳已經無數次驗證了他敏銳的感覺。

    「奚齊走的不是這條道?」

    重耳皺眉道:「按說不會有問題,狐毛一直跟在奚齊後面,如他們有異動,狐毛會給我發暗號的。」

    「那……」公主欲言又止。

    重耳心中一動,對趙衰道:「也許是我感覺有錯,但小心些總沒壞處,你讓大家分散休息,隨時保持警惕,十二道牆與八鳳衛緊跟公主,不管發生什麼情況,也要確保公主安全。」

    「這裡有沒有馬賊?」

    「開玩笑,在赤狄的地盤裡還能容忍小毛賊存在?」

    「奚齊那邊如有動靜,我們應該能聽得到吧。」

    「可能嗎?」

    「三千多人總不能像一個人似的悄無聲息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說個不止。

    季槐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公孫榷與尚家的人有沒有跟隨奚齊進山?」

    重耳微一錯愕,苦笑道:「這的確是個問題,據說奚齊先進山,而後他們兩人有什麼動靜我不清楚,還得等歐陽鄶祭師的消息才知道。」

    「就這麼等下去嗎?」

    重耳再次苦笑道:「別無它法,只能等待。」

    奚齊心中的惱怒幾乎達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真想放一把野火將這片密林給燒個精光。

    如果能把赤狄給燒出來,他一定會這麼做,但他明白自己也得靠這片密林藏身,否則三千人也就無所遁跡。

    已經在山中逛悠了半天,別說赤狄,連隻野獸都沒看見。當然,這也不能怪他,所有的路線都是歐陽家族給的,要怪只能怪自己人生地不熟,還有那狡猾凶殘的甍瓦。

    公治方突然做了個停止前進的手勢,身體疾如閃電升空,像一頭機敏的老鷹般在林間滑翔。

    「稟公子,一里外發現大隊人馬的蹤跡。」

    奚齊興奮的一揮手,道:「好!吩咐眾將士就地隱蔽,等他們經過時,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公治方得意一笑,道:「看來抓了他的女兒還的確有用,否則那會有這樣準確的情報,重耳現在正滿山晃悠著呢。」

    奚齊策馬雜在一群親兵群中,心情的興奮,實是難以言喻。生平第一次指揮戰爭,而且勝利就在眼前,他彷彿看見人群在高呼他的名字,歐陽倩崇拜的眼神,一切都那麼的完美。

    初冬季節,密林很難隱藏大批人馬,再加上山上峽谷眾多,奇石林立,自谷底到巖頂只不過五六丈高。奚齊不贊成在狹谷設伏,因為兩邊巖頂之上毫無遮攔,任何眼力正常的人在遠處都可看清楚。

    公治方建議道:「正因為赤狄比我們更瞭解這裡的峽谷,所以他絕然想不到我們會選擇這裡設伏,我剛才查探了下峽谷兩邊的地勢,峽谷不深但狹長,不利於通行大隊人馬,巖頂上不行,我們可以從地面兩頭包抄,定能一舉拿下甍瓦。」

    奚齊心中一動,沉吟片刻道:「大家都就按先生的話去做,違者立斬。」

    一聲令下,來自翼城三營禁衛營待衛營與城衛營的四千餘名精兵,沿谷而下,隊形肅整地佈陣埋伏,只等赤狄的到來。

    幾乎轉眼間,峽谷前方突然豎起一面大旗,在寒風中咧咧做響,峽谷距大旗之間不到七里地,公治方之類的高手甚至能清楚的分辨出扛旗人衣服的顏色。

    「嗚……」牛角聲劃空傳來。

    公治方聞聲色變,奚齊回首往峽谷後面望去,牛角號聲是從他們後方山峰傳來的,一群晉兵也彷彿意識到危險而流露出不安的神情。

    「不好。」奚齊惶恐不安的對公治方道:「怎麼我們身後有人?」

    他的話音剛落,「嗚……」的牛角聲再起,但這次是峽谷前方傳來的,有些前後呼應的味道。

    公治方臉色突轉蒼白,神色不安的長歎道:「我們中埋伏了。」

    「那我們退吧。」奚齊慌道。

    公治方再歎:「晚了,公子,唯一的希望便是堅持到尚漁與公孫榷趕上來。」

    前面疏林亂石中,已然出現百十個身著葛麻的大漢。有持刀者,有握戟者,依然保持原有的速度,漸漸接近峽谷。

    公治方目光游離,又朝身後搜索觀察,兩耳聳豎,可知他不但用眼去看,還功聚雙耳,仔細聆聽。奚齊知他經驗豐富,眼下的舉動肯定非是無的放矢,也不敢催促,只有眼巴巴的寄希望於他。

    公治方忽然舒了一口氣,道:「果然如此,前後均是甍瓦的人,我們退路已失,立刻把大家聚集在一個地方,防一個點,也不見得就輸給他們。」

    奚齊神色更趨凝重,見幾個帶兵的將領點頭,遂道:「就……這樣吧。」

    忽然蹄聲響起。

    幾人回頭望去,一個騎白色駿馬頭帶鐵盔的人在數十名剽形大漢的簇擁下,正朝他們馳來。

    公治方打出手勢讓手下集結,而後勒轉馬頭,擁著奚齊往峽谷退去。

    驀地蹄聲激響,沿峽谷前方馳來一隊人馬,筆直的朝他們包抄過來。

    公治方暗叫不妙,知道時不與我,當機立斷大叫道:「不要慌,前面弓弩手準備,後面刀斧手隨時聽我號令,不許後退。」

    赤狄的牛角號再起,戰號吹響。

    公治方大喝道:「弓弩手準備……」

    早已準備就緒的侍衛營射手,立即應命而行。四百人分四列前後排列成隊張弓搭箭,第一排呈跪姿,後三排立姿,左右交叉。

    陣勢剛擺好,前面叢林戰號大作,衝出四隊赤狄,各約百餘人,前面百餘人手持籐甲,顯然是為了對付弓箭手的,身後赤狄均手持梭鏢,準備來個長距離投射。

    而那個騎白馬的赤狄頭領正從後方慢慢靠近,隨時都可能發動攻擊。

    奚齊見勢不對,慌忙下令:「射箭!」

    一時間,箭矢如驟雨般往赤狄射去。平日裡寂靜的峽谷殺聲震天,似潮水般起落,血雨腥風籠罩著這片荒蕪的山地。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