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順治十四年 第二卷 禁宮水深 第二十七章 遊說(一)
    晚間,順治到承乾宮,聽董鄂妃說起各宮報上來的消息。

    聽到一些人決定延期,臉色已經不快了,又聽到有宮妃說不願種痘,「理由呢?」

    知書搶著回道:「聽說有的娘娘認為那個疫苗是牛身上的髒東西,所以——」

    順治面沉如水,半晌後冷笑道:「活像朕要害她們似的,牛痘是髒東西?諱疾忌醫,好啊,有本事她們去做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有本事把出恭也給忌了……」越說越惱,聲音越高,「朕用了髒東西,以後要是近了她們的身,不是玷污了仙子?往後她們只管去做自己的仙子是了,再不要往朕跟前轉悠,大家各不相干……」

    陳旭日一道在跟前匯報當天的工作,見到順治突然發火,驚了一下,旁邊董鄂妃做個手勢,知書一拉他衣角,兩個人悄沒聲退了出去。

    在門口略站了一站,耳聽得裡面傳來董鄂妃溫言勸慰的聲音:「太后思慮向來周全,既體諒了皇上對痘潮的憂心忡忡,默許宮裡可以提早種痘,也想著終是眼見為實才好。臣妾以為,現在種痘自然是好的,不過,過些日子看過效果再種痘也可以理解,不爭這一天兩天的,您說呢?有的姐妹不想種痘,到底算不得太大的過錯,皇上您是天子,胸懷坦蕩,當予以包容。」

    許是屋裡只剩下他倆個的緣故,董鄂妃的聲音略頓,換了小夫妻尋常說話般的口氣道:「皇上若是遷怒於姐妹們,我可要替她們道聲委屈了。您前朝事忙,後宮無暇多予注意,姐妹們每日要去給太后請安,這事便陪著太后一起,推遲些日子再做也是人之常情,總是盡了孝道,您設身處地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咳咳——」

    不遠處,吳良輔壓低嗓子咳嗽兩聲。

    知書衝他點頭笑笑,拉著陳旭日遠遠的走開。

    「皇后是個不管事的,這後宮的大小事,大多由貴妃娘娘在做,卻是出力不討好。合宮上下,都要瞧著太后的臉色。皇上想有所作為,旨意在朝上屢屢受挫,說是後宮不干政,太后還常把皇上叫過去,母子倆常常因為意見不和爭吵一番,最後累的貴妃娘娘從中周旋,太后就怪娘娘幫襯著皇上親近漢臣,多少次無故罰她在慈寧宮長跪……」

    知書坐到台階上,雙手抱膝,看著前邊的夜色,「這些苦娘娘從來不跟皇上說,娘娘是皇貴妃,只比皇后低了一級,可合宮上下,那些個一宮主位自視甚高,哪個對娘娘真個恭敬了?我剛剛不過實話實說,算不得陷害哪個。」

    陳旭日在她旁邊坐下,「書上說,不遭人嫉是庸才。一味示軟,絕非長久之策,我就佩服姐姐您,有些話該說就說,藏著掖著不見得有人就領情,說出來大家利索豈不是好?娘娘身邊有姐姐這樣真心為她著想的,往後四阿哥漸漸長大,好日子還在後頭,是不是?」

    一通話說的知書臉色和緩,「你倒是個會說話的,不像我,快言快語向來容易給娘娘惹事。往後四阿哥那邊,你可得多費些心思,我呀,如今只盼著小阿哥成為太子,娘娘將來就有了保障,用不著在這宮中處處看人臉色了。」

    啊?這個呀——陳旭日覺得嘴裡發苦。

    順治一門心思想讓四阿哥隆興做太子,朝中不乏反對之聲,孝莊那邊也有異議,只說皇帝春秋正盛,立儲之事從長計議,不可急於一時。

    陳旭日知道,自己現在是不想捲入也已經捲入了這場立儲風波。

    隆興未能夭折,變數已生,將來之局,注定莫測,歷史車輪能否依著舊時的路向前滾動,誰也無法預料。

    但是,少年康熙絕不會因為他的出現,就變的庸碌無華。一想到歷史上得到諸多人交口讚譽的這位少年帝王,陳旭日心裡實是有些發怵。

    有這樣一位對手,可不是好玩的!

    「真盼著四阿哥快點長大……均衡,我們這些個伺候的都是俗人,最多就是仔細四阿哥的衣食住行,你不一樣,天神選了你做守護神,說的直白些,將來你就是四阿哥最得力的左右手,你可要發揮出實力來,對四阿哥多加提點。」

    知書偏過頭,認真且鄭重道:「宮裡人都誇三阿哥,說他小小年紀好讀書知上進,進有禮退有度。我們四阿哥一定不能比他差,一定要比他強,這都要靠你了!」

    「姐姐言重了,均衡身在其位,能做的,就一定會盡力去做!」

    陳旭日轉開眼,望著頭頂星光皎潔的夜空,在心裡又一次默默重複道:「能做的,我一定會盡力去做!」

    穿越者不是萬能的,個人英雄主義,適合丫丫,卻絕對不適合這個真實而沉重的世界。他會盡力,為了自己和家人能活下去,活的更好;為了這片星空下,千千萬萬生活在水深火熱在貧困線上掙扎連溫飽都成問題的漢人,他一定可以為了他們做些什麼的;他更想為這片土地這個國家,為了不會有二百年後的屈辱史,現在就絕對不能在歐洲美洲大發展的客觀背景下,被歷史遠遠拋下……他一定會盡力去做,哪怕背負罵名,哪怕是雙手,沾上鮮血——他遙搖看向慈寧宮的方向,眼中掠過複雜難明的神色。

    佟夫人回家想了一晚上。

    越想越覺得簡親王說的在理,憑他們佟家的家世,自家女兒是一宮主位,三阿哥聰明伶俐,哪裡就做不得太子?那狐媚子搶了女兒的寵,如今皇上眼睛裡又只有她的兒子,憑什麼呀,女兒已經委屈大了,現下三阿哥也得被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嬰兒壓上一頭是怎的?

    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輾轉反側。

    佟圖賴這兩天有點沒精神,歇在別屋,眼下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女兒只有十九歲,這時候她這個當娘的不為她多想著些,誰個肯給她出主意呀。

    皇上同第二個皇后根本就毫無感情可言,為了日後董鄂氏的處境,他必須讓那個女人正位中宮。如今廢後不成,謀立那半個南蠻子的兒子為太子,將來母以子貴,她還是太后之尊。皇上指定是打定了這個主意,三阿哥要想出頭的話……太后、皇后、蒙古……

    佟夫人打定主意,第二天起了個大早,要人伺候著穿上進宮的衣服。

    貼身丫頭給她梳頭,佟夫人一邊從鏡子裡打量自己有哪裡不妥,一邊問屋裡收拾的僕婦:「老爺起了沒?」

    「天不亮就起了,園子裡坐了會兒,又回屋裡躺下了,說是身上沒力氣,頭暈。」

    佟圖賴一生征戰,解甲後遍體鱗傷。早些年傷了元氣,到老了身體就衰弱下來。現下不用上朝,專心在家養病,每隔個十天半月,總有點頭疼腦熱的小毛病。

    佟夫人也沒在意,又惦記著心裡的大事,只吩咐道:「讓廚房給老爺煮些容易消化的東西吃,再叫管家拿著帖子到太醫院,請吳太醫過府給老爺診脈。你們小心伺候著,吳太醫開了方子,趕緊給老爺煎上。」

    頭梳好了,佟夫人站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襟,「老爺睡下了,這會兒我就不去打擾了,回頭你們給老爺說一聲,就說我進宮看康妃娘娘,晌午就在宮裡用飯,下晌回來。」

    景仁宮,佟妃正扶著下巴出神。

    一早去慈寧宮給太后請安,大家嘰嘰咕咕,說的都是昨天皇帝下旨給宮裡種痘的事。

    妃子們分成兩派,一派像她這樣的拒絕種痘,一派跟了太后,把日期向後延遲。

    董鄂妃站在皇帝那邊,眾人本不覺得意外,她一向會討皇上歡心,必不肯做違逆皇帝的事。讓人意外的,卻是長春宮靜妃。

    太后聽的心煩,推說今兒倦了想再靠會兒,不留人說話。

    臨分手前,淑惠妃撇嘴不屑道:「真不曉得那位怎麼想的,這麼做人家也不會領情,何苦呢。」

    端順妃甩了甩帕子,「半年前,皇上賜了她一宮主位,還下令將皇后位號及冊寶等悉如其舊,許是她以為……可真敢想啊。」

    恭靖妃朝著董鄂妃離開的方向努嘴道:「誰能越過那位去?她再怎麼努力也白搭,一宮主位頂了天了。要曉得聽皇上的話,早幹什麼去了?當初折騰的那麼狠,連我們幾個也無辜受到牽累,如今曉得聽皇上的話管什麼事?晚了!」

    佟妃掩了嘴笑,只不說話。大家又閒話幾句,各自回宮歇息。

    正出神間,內侍來報:「佟夫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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