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合羅傳 第十四卷 又見楚衣 第十二節
    無雙和青玉快馬加鞭向南方趕去,她們不知劉勃勃多久能夠得到她們已經逃走的消息,但心裡也知道不會拖延太久。只要盡量地靠近長安,離長安越近,就會越安全。

    雖然如此,她卻仍然忐忑不安。裝著載陽的食盒被她緊緊地縛在胸前,盒中的載陽雖然在馬上顛簸,卻仍然一聲也沒哭。孩子安靜得出靜,使無雙總是忍不住打開盒蓋看一看載陽是否還活著。

    幸而每次都看見那個奇異的小孩張著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神采熠熠地瞪視著她。雖然在如此不安的心情下,她仍然忍不住笑了。為了這個孩子,死去的人已經太多了。她不知為了救一條生命,而使許多人喪生是否值得,對與錯,早已經超出了她能掌握的範疇。

    忽聽身後傳來急驟的馬蹄聲,無雙心一沉,聽那馬蹄聲,來的必是一群馬隊,而非單獨的一兩匹馬。她騎的馬兒不過是普通的馬匹,而劉勃勃的衛隊卻是騎著西域的良馬,速度比她們的馬要快了許多。

    無雙輕輕一拉馬韁,將手中的食盒交到青玉的手中,「青玉,你帶著小公子一路向長安奔去,千萬不要回頭,到了長安後,就去找我的師傅鳩摩羅什,他一定會幫助你。」

    青玉心裡不捨,問道:「劉大人會對付公主嗎?」

    無雙搖了搖頭:「他不會對付我,到底我還是姚秦的公主,他多半會將我帶回去。」她心裡躊躇,若是被帶回去,就再也逃不出來了。她曾經發過誓,這一生再也不會嫁人,如果真地被劉勃勃強迫,只能一死來遵守誓言。

    青玉似乎還要說些什麼,馬蹄卻已經越來越近,無雙連忙以青玉的馬臀上擊了一掌,那馬被這一擊,立刻向著前方奔去。青玉在馬上頻頻回首,只見無雙微笑著向她招手,在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驚惶的神色。她心裡又是敬又是驚,只覺得公主全不似凡塵普通的女子,只怕是天仙誤謫人間,卻又想到公主一旦落入劉勃勃的手中,也難免落得楚衣公主一般下場。

    無雙勒馬站在路中間,只聽馬蹄之聲越來越近。林中的鳥群被這蹄聲驚地飛了起來,忽然之間,滿天皆是四散飛逃的影子。

    無雙心裡便有些淒然,自離開流火之後,也不是很長的時間,似乎又經歷了許多事情。她也不知何時才能停止飄泊,從去年的七月七日開始,一切就已經偏離了軌道,或者這才是她真正的命運。

    馬隊瞬息來到面前,劉勃勃一馬當先,他騎在馬上的姿態雄姿英發,真地如同君臨天下的帝王。

    他看見無雙隻身匹馬站在前面的路上,無論他多麼地意氣風發,無雙仍然是那樣漫不在乎地微笑著。這種微笑又一次刺痛了他的心,他發誓,無論如何,也要讓無雙成為他劉勃勃的妻子。

    他在勒住馬的時候特意讓馬兒人立了起來,由於他和無雙已經離得很近,飛揚的馬蹄便幾乎踏到無雙的身上。他預想著無雙會嚇得後退,但無雙卻寸步未讓,甚至連臉色也沒有一絲變化。

    她雖然看起來淡然如水,但卻又堅強如鐵。

    劉勃勃咳嗽了一聲,思考著應該如何開始談話,是否應該嚇嚇無雙,或者什麼也不說,直接就過去將無雙從馬上拉下來。不過這樣做,未免太粗魯了,說什麼他也是將要成為駙馬的人,豈能還未結婚就先把公主得罪了?

    無雙卻先開口了,「劉將軍來得真快。」

    劉勃勃笑了笑,「我很佩服公主,我怎麼都想不通,麗奴為何會願意幫助公主,她本應該是我的人。」

    無雙輕歎道:「麗奴現在如何了?」

    劉勃勃也輕輕歎了口氣:「她想做新娘,我便讓她做新娘。她現在躺在上林苑中,穿著本應該穿在你身上的新嫁衣。」

    「你殺了她?」

    劉勃勃好笑地點了點頭,「我只是覺得很奇怪,她明知道結果會是這樣,為何還要背叛我。她和你原本就不認識,你卻能夠成功地讓我的女人背叛我。你到底使了什麼手段,我真地很想學習一下。」

    無雙搖了搖頭:「你錯了,麗奴放我走並非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

    劉勃勃如同聽見了世間最好笑的神話,哈哈大笑了幾聲:「為了我?她明知我一心想要做秦國的駙馬,居然還放你走。這樣也叫為了我嗎?」

    無雙憐憫地看著劉勃勃,「你從來不懂得這個世間有一種東西叫做真情嗎?」

    劉勃勃呆了呆,無雙的目光使他有些瑟縮,但他立刻挺起胸膛,「麗奴臨死以前說了同樣的話,這所謂的真情就是讓她背叛她的男人嗎?」

    「她並不曾背叛你,她放我走,只因為她愛你。她只是想證明,在你的心裡也有她的存在。如果你不殺她,你便得到了這個世間最珍貴的東西,就是一個真誠愛你的心,但你卻殺了她。你可知道,就算你擁有了整個天下,你仍然會覺得孤獨,因為你失去了唯一的真情。這東西說起來很普通,但偏又是世間的無價之寶。一個人的心是無法用金錢和權勢來收買的,一個人的真情,是與生命一樣寶貴的東西。」

    劉勃勃皺起眉頭,他的心雖然有些動搖,但他卻固執地想,我要被這些女人煩死了。為什麼絮絮叨叨都在說同樣的話?真情真地那麼重要嗎?就算有了真情,能成為皇帝嗎?

    他道:「公主見識不凡,怎麼可以與普通的女人有相同的看法?我確實渴望真情,但我所渴望的並非是一個鄉野女子的真情。公主如此蘭心蕙質,當然知道對於我來說,擁有公主的真情便已經勝過了一切。」

    無雙默然,她剛才說的這番話只是為了死去的麗奴不值,其實她早便知道以劉勃勃如此有心機的人,又如何會輕易聽信別人的話。

    「楚衣的孩子呢?你把他藏到哪裡去了?」

    無雙笑了笑:「楚衣的孩子對於你來說已經無關緊要了,你就要成為秦國的駙馬的,又何必再與那個剛出生的小孩為難?」

    劉勃勃冷笑道:「雖然他只是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但他卻是楚衣與妖怪生的孩子。斬草豈能不除根,若是容他活下去,將來長大之後,只怕會替父母報仇。一個妖怪的孩子,誰也不知道他會有怎麼樣的能力,我絕不能讓他活下去。」

    無雙道:「但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完全沒有任何異樣。而且楚衣也從未想過讓他報仇,你想得太多了。」

    劉勃勃向著無雙的身後望了望,路上看不見煙塵,他知道無雙是與侍女青玉一起離開的,想必青玉早已經帶著孩子逃走了。

    無雙笑道:「如果你還要追趕那個孩子,就會誤了我們結婚的吉時,難道對於你來說,我們的婚禮不是最重要的嗎?」

    劉勃勃沉吟不語,他心裡暗道,不如先帶無雙回去成親,再派一隊人馬嚮往長安的官路上追趕。青玉從未離開過城主府,一個人也跑不了太遠。

    他主意一定,臉上又現出笑容,道:「好吧!那就請公主隨我回府吧!」

    無雙在心裡歎了口氣,知道劉勃勃必然不會輕易放過青玉,但她此時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只望青玉能夠一路平安,快點到達長安。

    她便一勒馬韁,打算跟著劉勃勃回到奢延城去,忽聽有人低呼了一聲:「那是什麼?」

    此時無雙是面對著眾人而立,見所有的衛兵都現出又驚又怕的神情,望向自己的身後。連劉勃勃也面色大變,跨下的馬一直後退了幾步。

    無雙想要回頭,卻只覺得身後起了一陣怪風。這一日本是風和日麗,有風也不過是微風罷了。但這一陣風來得卻很是猛烈,吹得無雙幾乎從馬上落了下來。她連忙用力拉住馬韁,那馬兒站不住腳,被狂風吹得一直向著前面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

    無雙勉力回過頭,才看了一眼她便目瞪口呆,如此古怪的情形,真是生平罕見。

    只見一隻巨大的鯨魚,正從身後的道路上一扭一扭地走過來。所謂的鯨魚當然是沒有腳的,這一隻也不例外。而且它本應是生活在大海之中,在海水中游動。此地離大海有千里之遙,一隻如此巨大的活鯨魚是如何到達此處的,實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那鯨魚一邊扭著向前移動,一邊扇著一對巨大的翅膀,狂風便是由翅膀扇出來的。

    鯨魚越是靠近,那些馬兒就越是驚惶,有些馬雙腿發軟,將馬上乘客摔落馬下。有些雖然還能勉強站立,卻也全身顫抖,汗出如漿。

    那些衛兵雖然經過嚴格的訓練,但這種怪物卻從來沒有見面,一個個張口結舌,愣在那裡。無雙見那鯨魚越來越近,而跨下的馬無論怎麼用力拉卻始終無法移動一步。她連忙從馬上跳了下來,跑到路邊,躲開鯨魚的必經之路。

    這樣一來,就成了那鯨魚直向著劉勃勃行去。劉勃勃亦如同無雙一般用力拉馬,但那匹馬同樣一動不動。他卻不願如同無雙一般從馬上跳下來,只覺得在自己手下面前那樣做,豈非顏面失盡。

    眼見那鯨魚越來越近,在他與鯨魚之間不過就隔著無雙的那匹馬。他忽然想到許久不曾用過的饕餮獸,自無雙離開以後,他便成為駙馬爺,以後步步順利,再也沒有陷入以前一般的困境。

    一想到饕餮獸,他立刻又生出了勇氣,連忙從懷中將那個綠玉的寶物拿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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