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合羅傳 第十卷 乾闥婆城 第十二節
    自從瓔珞出現後,嘲風便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她,臉上再次現出那種又是肉麻又是噁心的愛戀神情。

    他也同無雙一樣,覺得瓔珞很奇怪。她居然真地一動不動,連破邪死去了,她也不過只是抬眼看了一下,然後便繼續眼觀鼻,鼻觀心,如同老僧入定一樣。

    她越是這個樣子,嘲風就覺得越是愛她。怎麼看怎麼覺得她可愛,幾乎忍不住要上去拉住她的手,再也不分開。

    他這樣想了半天,終於忍不住,向著瓔珞走過去,可是他還沒走幾步,無雙已經擋在他的面前。

    他此時已經對無雙全無興趣,向旁邊走了一步,想要繞開無雙。誰知無雙也向著旁邊跨出一步,又擋在他的面前。

    嘲風問道:「你幹嘛擋著我的路。」

    無雙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又愛上瓔珞了?」

    嘲風奇道:「你怎麼知道?」

    無雙笑道:「你不覺得你太花心了嗎?見一個愛一個。」

    嘲風有些好奇地看著無雙的笑臉,「破邪剛死,你為什麼一點也不悲傷?」

    無雙眨眨眼睛:「我為什麼要悲傷?我和他又不熟。」

    嘲風想了想覺得也有道理,「說得也是。可是你為什麼要擋著我的路?」

    無雙道:「你不能去找瓔珞。」

    嘲風奇道:「為什麼?」

    無雙笑道:「現在的形勢你還沒看明白嗎?只要有人妄想得到瓔珞,流火就一定會殺死他。」

    嘲風道:「我才不怕流火。」

    無雙道:「我知道你不怕流火,但你卻根本不明白,其實你從未愛上過任何人,你愛的不過是他們身上的神器。」

    嘲風呆了呆,「神器?」

    無雙道:「我把囚牛笳交給你以後,你就再也不愛我了對不對?」

    嘲風點了點頭。

    無雙又道:「還有顏清一出現,你立刻就愛上了她手中狻猊鏡。而瓔珞的身上是蚣蝮,這才是你愛她的原因。」

    嘲風道:「那麼謝靈運呢?我也一樣愛他。」

    無雙道:「我雖然不知道謝靈運身上有什麼,但我相信他身上一定有一樣神器。這樣神器的存在就是你愛他的原因。」

    嘲風抓了抓頭髮:「真是這樣嗎?」

    無雙笑笑:「我知道你現在也不能明白,也許過一些日子,你會明白一點的。」

    嘲風苦著臉道:「那我現在怎麼辦?」

    無雙道:「現在不要靠近瓔珞,總有一天,你可以得到蚣蝮,你是否相信我的話?」

    嘲風一怔,見無雙很嚴肅地看著他,他還從未見過無雙用這種語氣與人說話。他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好吧!我先相信你,不過不能相信太長時間啊!」

    無雙微笑道:「不用太久,應該就可以證明了。」

    她悄悄地瞟向紫羽,見紫羽跪在破邪的身邊,欲哭無淚,而道前則不停地勸慰著她。也該是時候了,無雙的眼中有一絲殺機一閃而過,紫羽會忍不住的,所有的女人都是一樣,她們可以親手殺死最愛的男人,但卻絕不能容忍別人這樣做。

    紫羽的週身泛起紫色的輝光,她驀得抬起頭,雙眸亦變成了暗紫色。雙翅從她的背上長了出來,她已經很久沒有現出長有翅膀的半神形象了。

    無雙忽然對嘲風道:「過一會兒,如果顏清來了,你就把她的鏡子搶過來。」

    嘲風問道:「搶東西?」

    無雙笑道:「你不是一心想得到狻猊鏡?過一會兒顏清一定會拿著鏡子來,你搶就是了。」

    嘲風奇道:「你怎麼知道顏清會來?」

    無雙高深莫測地微笑:「我可以未卜先知。」

    枝上的花朵被狂風吹落了,世人以為風是有等級的,卻不知風是有顏色的。夜叉之風是黑色的風,而迦羅樓之風則是紫色的風。

    狂風起的時候,花園中的眾人用衣袖擋住了頭面,但他們很快便發現這風有些不對,風中充滿了殺氣。

    無論風多大,無雙仍然大睜著雙眼盯著紫羽,她看見紫羽眼中越來越沉重的恨意。她便不由地暗歎了一聲,愛情總是使人盲目,使柔弱的女子變得蠻不講理,使寬宏大量的人變得自私,若是這世間沒有情愛,就會平安許多。

    她聽見紫羽咬牙切齒地說:「你不該殺死破邪,他是你的弟弟,為什麼你要殺了他?」

    紫羽的雙翅揮起,翅上捲起渦旋狀的狂風,狂風一波接著一波向著流火襲去。無雙卻好整為暇,找了個石階,舒舒服服地坐下,隔山觀虎鬥。

    嘲風看看流火,又看看無雙,忍不住問:「你真地不擔心嗎?」

    無雙臉上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我擔心什麼?」

    嘲風道:「我還以為你是喜歡流火的。」

    無雙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不錯,我喜歡他。」

    嘲風抓了抓頭,「可是你一點也不擔心他的生死。」

    無雙冷冷地笑:「因為他背叛了我。他殺死了破邪,就是為了能與瓔珞在一起。你可知道,一個女人愛一個男人越深,就會恨他越深。他居然拋棄我,而選擇瓔珞,我再怎麼樣也無法容忍。」

    嘲風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你挑撥流火去殺了破邪,就是被了使紫羽殺死流火?」

    無雙冷酷地微笑著,「若是剛才破邪可以殺死流火,那是最好,如果他殺不死流火,必然也使流火用盡了靈力,正好可以給紫羽殺流火替破邪報仇的機會。」

    嘲風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你真可怕,幸好你愛的人不是我。」

    無雙冷笑道:「得罪誰都可以,千萬不要得罪女人。也千萬不要拋棄一個聰明的女人,因為她一定會讓拋棄她的男人後悔生存在這個世間的。」

    流火似乎真地靈力已用盡,被紫羽的狂風捲了起來,重重地拋在地上。

    紫羽雙翅扇動,翅間的狂風已經化成千萬把紫色的風刀,刀如閃電地襲向流火。流火抽出湛廬劍,劍光閃動,連連擊落襲來的風刀。然而刀越來越多,終於一把刀突破了湛廬劍織成的劍網,「嗤」地一聲輕響,從流火的肩頭擦過。

    流火的衣服立刻被刀割開,鮮血也順著刀口流了出來。

    只要有一把刀穿過劍網,就會有更多的風刀穿過劍網。

    流火的身上傷痕纍纍,身上的衣服也全被鮮血染紅了。

    無雙仍然安然地坐在石階上,臉帶微笑,看著左支右絀的流火,似乎恨不得紫羽的刀能夠一下子割斷他的喉嚨。

    嘲風有些無法按捺,站起身來,無雙卻拉住他:「你要幹什麼?」

    嘲風道:「難道真地讓流火死嗎?」

    無雙笑笑,忽然指了指前方,「顏清來了,你快去搶她的鏡子。」

    嘲風轉過頭,果然見顏清如飛而至,手中持著狻猊鏡。她似是為了救流火而來,落在流火身前,鏡中的光芒擊落了紫色的風刀。

    嘲風一見到顏清手中的狻猊鏡,立刻什麼都不記得了。馬上衝上前去,兩手抓住狻猊鏡,用力便奪。

    顏清被他嚇了一跳,連忙也用力搶奪。兩人一時之間相持不下,四隻手都抓在狻猊鏡上。

    顏清怒道:「你幹什麼?」伸出一隻腿踢向嘲風小腹。

    嘲風翻了個身從顏清的頭上翻過去,但雙手便仍然抓住鏡子不放,嘴裡道:「你把這個鏡子給我。」

    顏清怒道:「不給。」

    兩人爭搶不休,一把刀從兩人的身邊掠過,陡然刺入流火的心口。刀一沒入流火的心口便消失不見,這刀本是由靈力所聚成,並非是真實之刀。

    流火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若死,他手中的劍「叮」地一聲落在地上。

    顏清一驚,額上滲出了冷汗,她的雙手也不由地軟了,手中的狻猊鏡被嘲風一把搶了過去。嘲風欣喜若狂,又是跳又是叫:「狻猊鏡終於是我的了!狻猊鏡終於是我的了!」

    他忽然覺得四週一片死寂,他有些奇怪,回頭一看,見眾人臉上神色奇異,都盯著自己身後,他也回過頭,見流火倒在地上,居然已經死了。

    他呆了呆,流火死了嗎?

    他上前去摸了摸流火的胸口,果然已經沒有了心跳。

    他驀地坐在地上,喃喃自語道:「你怎麼死了?雖然我們兩個人不是很熟,但你也不用死得這麼早啊!」

    顏清忽然失聲尖叫:「不!這不是真的。不可能!」

    她瘋狂地大叫,一直叫了十幾聲。眾人皆默然不語,只是憐憫地看著她。她咬了咬牙,一步步走到流火的面前,顫抖著手摸向流火的胸口。沒有心跳,真地沒有心跳。

    她眼前一黑,幾乎昏了過去。但她卻努力忍耐著,不可以昏倒,不可以。

    她望向紫羽,尖聲道:「為什麼你要殺死他?」

    紫羽又是哭又是笑:「為什麼我不可以殺死他?他殺了我最心愛的男人。」

    顏清尖聲道:「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她忽然衝上前去,一把抓住紫羽的頭髮。紫羽疼得尖叫了一聲,伸出手來向著她的臉上抓去。

    紫羽的指甲將顏清的臉抓出了五道血痕,顏清依法炮製,反手將紫羽的臉也抓出了五道血痕。兩人都亂了章法,如同市井婦人一樣翻滾在地。頭髮散亂,衣帶也被扯落了。

    眾人皆覺得又是好笑又是奇怪,但兩個女人打架,男人也不方便將她們拉開。在場的,只剩下無雙和瓔珞還是女子,奇的是,無論發生什麼事情,瓔珞永遠是一動不動地站著。連流火死了,她也不過只是輕輕看了一眼。

    而無雙則仍然坐在石階上,仰頭看著天空,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紫羽和顏清翻滾不休,一邊打架一邊互相咒語,身上臉上皆是被對方的指甲抓傷的痕跡。這樣的打架方式,真是全無半神的氣派可言,與全不通靈力的人類女子沒有什麼兩樣。

    兩人打了半晌,已經聲嘶力竭,卻仍然不願意停下來。

    而嘲風則忍無可忍,在兩人的後頸,各擊了一掌。一掌下去,兩人都昏昏沉沉地睡著了,對於她們來說,此時能夠睡著也算是一種福氣。

    嘲風陰沉著臉走到無雙面前,「一切都如你所願,流火死了,你該高興了。」

    無雙沒有看他,仍然目不轉睛地看著天空。

    嘲風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了搖,「我真想不到你是這樣狠毒的女人。」

    無雙的目光終於落回到他的身上,她淡淡一笑:「我本來就是這樣的女人,你從來就沒有瞭解過我。」

    嘲風呆了呆,她的眼中有無法掩飾的落寞情緒,這目光居然讓他有些難過起來,如果他有心的話,他的心此時一定會覺得有一絲疼痛。可惜他沒有心,他雖然覺得有些難過,但他也不能瞭解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致。

    他不由地後退了一步:「你不希望他死的對不對?」他想,雖然他已經在人間一百年了,可是卻還是不能明白人們的想法。這些人類,看似簡單,貪婪而愚蠢,全無神通,又苦苦地掙扎於生老病死的痛苦之中。但他們的心卻又如此複雜,無論用盡多少心機,也沒有辦法看穿一個人的心事。

    如果不希望他死?為什麼還要想盡辦法殺死他?

    他第一次開始認真地思索,為什麼一個女人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會使人又是快樂又是痛苦,又是深愛又是極恨呢?這種他永遠不能明白的感情,到底是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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