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中營
滾兒堅持讓我在新官邸辦公,滾兒說這樣可以隨時見到我。這些天的文件很多,除了我自己的還總是幫助滾兒批閱一些。雖然疲倦卻很是充實,有的時候真不希望這件事情結束的太快,全城各處的喜訊頻頻傳來,到處是擁護新冰鎮的聲音以及對滾兒的贊譽,只是這種對滾兒的贊譽卻依然讓我無法高興。整個公民委員會也十分和諧團結,剛剛召開的新冰鎮城邦代表大會提交的議案在滾兒那基本都通過了。我這些天幾乎沒怎麼睡覺,一直在整理著那幾份新通過的議案。城外的‘舊自我’無力的反撲著,劉野蠻坐鎮城內,在城外前線的趙鄉下則節節勝利,新冰鎮的公民也都踴躍的支援著前線……
“哈哈……哈哈……胡爺兒——不,胡委員長!”一把推開門的豬仔一副親熱的樣子。他們幾個進來的時候是不必通報的,可我總是覺得豬仔臉上的笑不那麼自然。
“統帥公民……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兒了。”我本想和這死胖子開幾句玩笑,卻不知道該怎麼去開。
“明天我就要到城外的前線去了,今天想去樂和樂和,我們一起去吧。”
“今天不行,我還有一些文件要整理……”
“行了,裝什麼正經人,走吧走吧,坐我的車——我不告訴滾兒。”豬仔像往常一樣的把我從座位上拉了起來,只是我還是感到我們兩個之間有不可逾越的一層什麼東西。
“我們去哪?”我坐進了豬仔的汽車。
“去集中營。”豬仔對著司機說。“——我們去集中營找幾個女人樂和樂和。”豬仔沖著我轉過臉來,肥胖的臉上露出一副嫖客慣有的笑容。
“滾蛋!老子不去那種地方——媽的!停車!”
“哎呦……哎呦,別別別,我還有話和你說呢……哎——怎麼停車了?”
“報告金統帥,前面的集會人群把道路都擋住了。”
“什麼他媽集會……”豬仔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找出一只牙簽,這廝剃著牙,一邊罵著一邊和我一起透過汽車的玻璃望著窗外。無數人打著標語正在城邦政務院的門前舉行集會,人群的情緒亢奮,依然不斷的高呼著“萬歲!紅色血腥!”之類的口號。政務院門前的看台上隱約能看到老娜正在激昂的演講著,她身後的標語上寫著“以無償勞動為榮!以有償勞動為恥!”
“×***!當個破官就他媽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豬仔一邊看著一邊罵著。
“怎麼了,你怎麼這麼說老娜……”
“我他媽都要氣死了。前段時間我從城外給我的弟兄們秘密運進了一批金條,結果被老娜發現了,她派悍姐帶了一個營的糾察隊把我的東西都給扣下了……”
“按著新冰鎮憲法你這是在搞走私啊。”
“師兄,怎麼現在連你也打跟我打官腔——配給制度!配給制度!媽的,我們三軍團給的東西最少,我不管我的弟兄誰管,這樣下去誰還給我賣命?”豬仔一邊說一邊給司機做了個繞道的手勢。
“我打官腔?死胖子你少裝蒜。即使你什麼也不給你的軍隊,你一樣可以用芯片去控制他們,我看你那批金條是給你自己運的吧……”
“好好,我也不瞞你,現在你別以為別人也和你一樣潔身自好。就她老娜——身為掌控財政的政務院總理,她***貪了多少銀子你知道嗎?媽的,我運這麼點金條就不行了!”豬仔一副被人強暴卻了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這件事我會告訴滾兒讓她好好調查的,不過你確實不應該偷運黃金,新冰鎮的黃金是禁止買賣的……”
“算了!算了!算了!我不他媽和你說了,你現在真***迂腐,我看自從搞上滾兒你就變得沒有以前的‘勇氣’了……”豬仔喋喋不休的說著,像是在故意在表達著什麼。
車沒有再停,一直開到了設在城南的集中營才停下。我和豬仔下了車,集中營黑灰色的圍牆十分高大,牆上布滿了電網和站崗的士兵。集中營圍牆中是一座高大的土黃色城堡式建築,底座是一座三十幾米高、數千米寬、沒有稜角的巨大方形盒子,這座方形盒子上沒有一扇窗戶。底座上面是幾只數百米高的粗大塔樓,塔樓上面的平頂高聳入雲。除了塔樓高處的幾扇能夠數得過來的零星窗子外,整個塔樓沒有一扇窗子,如一只只黃土攥成的鐵杵豎立在土黃色的底座上。整個集中營建築的高度已經遠遠超過了圍牆,我想即使沒有外面高大的圍牆也不會有人可以逃出去的。
我們從建築底座的一扇門走進了集中營。門邊的兩名衛兵沒有查看豬仔的證件,而是立刻行了一個舉手禮,看來這廝一定是這裡的常客。
集中營內充滿了刺鼻的香氣,剛一進去是一座十幾米高的開敞大廳。大廳的面積很大,反而把大廳襯托的有些低矮。一排排高大的黑色鐵制長方形盒子整齊的擺放著,有的盒的外面掛著一排排的女性或男性的大腿、手臂、頭顱以及生殖器等肢體器官。那些器官慢慢的在空曠的空間中不斷的擺動著,一群群赤裸的男人或者女人在盒子前一邊舔著、吻著或是撫摸著,一邊瘋狂的手舞足蹈,似乎是遠古祭祀儀式上的巫師,幾個荷槍實彈的士兵不斷的在盒子與盒子之間巡邏著。
“你們怎麼可以這麼殘忍的把人的肢體掛在這裡?”
“什麼肢體,那些人都是活著的。”豬仔用手拍了拍一只黑色盒子。“每只盒子上都有無數孔洞,盒子中都是活生生的人,然後把這些人的手或其他肢體從孔洞中伸出來,這麼做是我們對‘舊自我’的仁慈……”豬仔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輕輕拍了一只盒子上的女人胸部一下,他這個動作令我十分惡心。
“好好的人為什麼要糟蹋成這樣?”
“什麼‘好好的人’?這些人都是‘舊自我’,沒有處決就是對他們的仁慈了。”豬仔只是簡單的回答了我的問題,似乎這並不是他所感興趣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嗜好,這裡是專門給下級軍官准備的,這些愚民只對人的某一部分感興趣,根本不知道什麼是人體的整體美。”豬仔繼續向前走去,我跟在後面,這些鐵盒子讓我聯想到一只只棺材,我不知道我有一天會不會被裝進這種東西。
“我們上層領導者取樂都是在頂層有窗戶的地方,那裡的女人才漂亮呢,你知不知道這裡最漂亮的女人仔一邊和我走進電梯一邊說。
“Y74?怎麼叫這個名字?”
“你可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這不是名字,是代號。集中營裡的犯人沒權利有名字,她們只配有代號而已。”
電梯很快到了頂層,我和豬仔走下了電梯,兩個電梯外的士兵立刻對我們行了舉手禮。一個接待人員打扮的人立刻迎了上來和豬仔打招呼。
“我告訴你,這位是我們的公民委員長,今天是第一次來這,叫那個Y74來——好好伺候我們的委員長……”豬仔趴在那個接待人員的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然後站起身哈哈大笑,那個接待人員也強擠出幾聲“嘿嘿”的賠笑聲,汗水在那一瞬間流滿了接待員的脖子。
另一個接待人員立刻把我們帶到了一個房間。房間裡有一只巨大的落地窗子,牆上貼滿了壁紙,兩只柔軟的沙發放在進門一側的牆邊,沙發的中間是一只滿是糖果的茶幾。
我和豬仔分別在兩只沙發上坐下,豬仔點了一只煙悠然的抽了起來。然後他按了下茶幾上的一只按鈕,房間天棚上立刻打開了兩扇門,兩個赤裸的女人立刻被繩子吊著放了下來。她們的四肢被繩子緊緊的捆綁著,雙腿在繩子的拉力下大大的分開著,呈現出一種十分淫蕩的姿勢。
“快去吧……胡爺兒,那個就是Y74——這裡最漂亮的女人,雖然已經32歲,但風韻難當啊……”豬仔指了指我正對著的那個女人發出一陣陣笑聲。我看了看,她的頭發凌亂,眼睛微微的閉著,臉上的表情麻木而僵硬,赤裸的身體布滿了各種傷痕——楊明!我沒有認錯——這是楊明!
“胡爺兒!你要是不去我就先了,你下一個吧……”豬仔說完立刻悠然的哼著小曲走到楊明的兩腿之間,他一邊解著褲子、一邊更加悠然的把小曲哼的更響了,似乎一個准備在小便池前方便的男人。
“你他媽給老子滾一邊去!”我不顧一切的沖上前一下撥開豬仔,他由於褲子的原因險些摔倒。“楊明!楊明!你還認識我嗎!我是胡悠!”我拼命的晃動著楊明,她的意識卻一半是昏迷一半是麻木。漸漸的,楊明半睜開了眼睛,似乎認出了我,她的眼神完全沒有了昔日的銳利目光,取而代之的只是無法聚集在一起的瞳孔。“我是胡悠啊!我是胡悠!”楊明的臉上似乎想做出一個表情,可她的臉已經堅硬到無法做出任何表情了。
“你認出我了嗎!你認出我了是嗎!”我看著楊明的眼睛,我們的目光對視著,我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她似乎已經認出了我。我掏出防身的匕首准備把繩子隔斷,這時幾個士兵沖進了房間。他們的槍托重重的砸在了我的頭上……
“你醒了!”滾兒坐在我的床邊,她的手輕輕握著我那只插著點滴針頭的手,大概是怕藥液流入我的血管時過於冰冷的緣故。豬仔站在他的身後,似乎也很焦急的看著我。
“我這是怎麼了……”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還是很暈的頭。
“在集中營是不允許與‘舊自我’有任何語言接觸的,如果當時不是豬仔阻止了士兵,你當時就會被就地處決的。不過你放心,那幾個打你的士兵已經被我槍斃了。”
“怎麼可以這樣,他們是在執行你的命令。”
“這沒什麼,我們的控制靠的是芯片而不是法律。”
“對了!集中營!我們不能讓這樣的集中營再存在了!請你簽署命令取消集中營,如果你不取消……我會動用公民委員會進行提案!”
“你是為了‘楊明兒用手示意醫務人員和豬仔離開。“你不用驚訝,你昏迷的時候一直再喊這個名字……”
“即使沒有‘楊明’我也希望能取消這個集中營,那裡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好的,我會立即取消集中營制度。”滾兒從床上站了起來。
“謝謝!”我發覺自己的口氣中有一些謙卑。
“不過我不是因為楊明,而是我發現沒辦法徹底斷絕去集中營的公民與‘舊自我’的對話,你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所以我決定把所有‘舊自我’都押到冰鎮的地下去……這樣即可以讓他們也嘗嘗以前被他們關押的人的感覺,又可以斷絕他們與公民的一切接觸……”滾兒在病房中慢慢的踱著步子。
“我還有個問題不明白,為什麼連楊明也成了‘舊自我’?”
“所有與舊冰鎮城邦政府有關的人‘舊自我’。”
“可她的丈夫是陸皓東!——那是為了聖戰而死的烈士!”
“功不抵過——陸皓東自己就是個‘舊自我’,在參加‘紅色血腥’前他曾經參加過鎮壓‘太平天國’的戰爭,而且這個劊子手殺人無數。這就像一個強盜搶走了別人的錢財,然後將錢財又還給被搶者,但這樣做並不能掩蓋他自己的強盜本質一樣,況且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出賣陸皓東的人正是楊明,否則陸皓東決不會那麼輕易就被捕。陸皓東的被捕使得我們的聖戰計劃一下子推遲到了現在。”滾兒停下了腳步。“狂人,你有的時候太天真了,我知道你和楊明的一切事情,可你所了解的楊明卻遠遠沒有我所了解的多。楊明雖然是個不與舊‘自我’妥協的人,但她對我們這些聖戰者卻有著刻骨銘心的仇恨。楊明對待公民特別是底層公民是極其殘忍的,否則總領主不會那麼器重她。楊明是最早發現魔韻是與‘紅色血腥’有關系的人,她當時之所以接近你就是為了希望通過你了解‘紅色血腥’,然後把我們一網打盡。她做到了,可在最後的關頭她卻選擇了離開而不是出賣你——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沒有像處決總領主一樣處決楊明的原因。”
“那麼曾文正也是你殺的了?”
“這件事情是我授意個鄉下去辦的。我想你並不了解曾文正,那個心理學家不只致力於鐵鏈對人腦控制的研究,他在冰鎮有一個外號叫‘曾剃頭’,是他替總領主一手鎮壓了‘太平天國’,而且在這個過程中他殺人無數。我養父尊王賴文光就是被他活捉後親自處決的——這件事在你的意識中已經反復的出現過無數次了,我想你並不會陌生——所以我不能留下他……只是當一切暗殺計劃都准備完畢時,曾文正卻莫名其妙的死了……”
“是誰殺了曾文正?”
“通過我們所掌握的情況……有能力殺死曾文正的人除我們以外只有總領主,但總領主卻並沒有派人殺死曾文正。我們的情報部門至今也沒有查到曾文正的死因。這件事情就發生在楊明准備把你和我們出賣給總領主的前夕……楊明之所以改變主意,看來也與這件事有關。”我聽滾兒說著,感到一陣陣毛骨悚然,身體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滾兒停止了踱步,她站在了我的面前。“明天清晨所有集中營的人都要從下水道去冰鎮的下面,不過我可以給你個機會,如果明天那些‘舊自我’被押出來的時候你可以找到楊明……你就可以讓她留在冰鎮——但我不希望你與一個‘舊自我’繼續從前的曖昧關系……”
我沒有等滾兒說完就用力拔去了手上的針頭,瘋狂的向樓下跑去。我叫司機把車徑直開到集中營。我看了看表,還有幾個小時天才會亮,我要在這裡等待楊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