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鬧劇
新學期開始的時候我照例是在老爸的罵聲中被趕出家門的,我的大腦被老爸罵的一片混亂,甚至忘記了為什麼被罵。
剛一進寢室樓的大門就聞到一陣又騷又難聞的腥臭味,這味道夾雜著潮氣和一股溫熱向我迎面撲來,就如同進入了陰道。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因為進入這裡而得到重生,還是最後乾脆和別的污穢一起被排出這裡。
我簡直要被熏的暈倒,上了樓發現荊治正在走廊裡自己的寢室門口一本正經的方便,其實他住的寢室距離洗手間並不遠。垃圾堆滿了整個走廊,只有走廊的中間留有一小塊可以行走的地方。
我強忍住噁心走進寢室,那幫傢伙都在。大瘡的穿一件白色的睡衣,肚子上的衣服掀開著,這廝一邊用雙手拚命撫摸著滿是黑毛的肚皮,一邊講著黃色的故事,他講的口吐白沫,很是起勁,似乎別人是不是在聽全不重要;李時尚在上鋪一邊瘋狂的翻著他那本破爛漫畫一邊擺著撲克牌一邊發出「絲!絲!辟!卡!卡!暴撲破!」的聲音,以至於濺的滿地都是口水;老半用被子把身體緊緊的裹住,卻露出半隻白白的滿是骨盆的瘦弱臀部;一陣陣咬牙切齒後的老半突然爬起來大叫「全操!全都操!」然後躺下繼續睡覺,似乎是因此得到了某種滿足;卓泰龍沒有進行任何的行為藝術動作,這廝照例望著天棚那塊就要掉下來的一大塊牆皮發呆——其實這本身就已經是一種行為藝術了;國老三倒在上鋪,耳朵上插著隨身聽耳機,被子裹得緊緊的、雙眼也閉得緊緊的,像一位剛從戰場下來的傷病;劉大拿斜靠在自己床邊那塊已經掉下來的一大塊牆皮上,拚命的擺弄著打火機;老猴斜躺在床邊,身體縮成一團拚命抽煙,似乎每一口都用盡了力氣……
這或許是他們最後一次可以這麼悠閒,因為在第二天班會上的輔導員「性彭的」開始「訓話彭的」是我們班的輔導員,比這個重要的是她是學院某領導的親戚,這廝除了騎在學生頭上「訓話」外並不干其他。我並沒被他訓過,因為我上個學期只見了她兩次,一次是在學院財務室的門口,那天她發工資;另一次是在學院財務室的門口,那天她發工資。
「性彭的」剛開始就含沙射影的講了魯迅的故事,並質問我為什麼遲到。關於魯迅遲到的故事我是知道的。魯迅先生小的時候由於要給病重的父親抓藥而總是遲到,因而被私塾的先生「訓話」。於是先生便在自己的桌子上用刀刻了一個「早」字,從此再也沒有遲到。
我聽後便在李時尚的桌子上刻了一個「操」字,第二天我遲到了三十分鐘,李時尚則被罰款三十元錢。
當然這次,「性彭的」訓話並不是為了講什麼魯迅的故事,她的目的是讓大家交錢。這次所交的錢已經超越了學費的範圍——上個學期的期末考試中李時尚五門功課不及格,按著一科一千二,三門不及格五萬計算,時尚共被罰款九萬元,而全班共有三分之一的人被罰款,但三門不及格者只有李時尚。我由於有楊明的關係而沒有被罰款,寢室的老猴、劉大拿、國老三、老半也被罰款,只是他們的不及格科目都不到三科。
——院方稱這次對學院風氣的整頓是一場偉大的「運動」!
「憑什麼罰我們的款……這到底是什麼『運動』?你們平時講的課我們根本就聽不懂……」李時尚不自然的點起一隻煙,似乎很是無畏,只是他那只夾煙的手有些抖動。
「李時尚,你怎麼可以這麼和彭老師說話!你平時上課總不來,不罰你?我們的學院還有人學習嗎!我們的冰鎮還有發展嗎!我們的民族憑什麼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大瘡沒等「性彭的」開口就瘋狂的質問李時尚。
「邵大瘡!有你***什麼事情!你在那和我倆『逼逼』(李時尚的口語,含有說的意思,帶有強烈的貶義與侮辱對方的色彩)什麼!」李時尚的口氣明顯比剛才強硬了很多。
「我看到你這種肆意破壞學院紀律的人就覺得氣憤!我們的城邦之所以不能進步就因為有你這種害群之馬!簡直是個沒有集體主義精神!沒有民族自豪感!不懂城邦主義精神的民族敗類!漢奸!公賊!糞霸!黑五類……」大瘡越罵越起勁。
「大瘡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痛,你是沒被罰……」國老三、劉大拿、老猴、老半以及其他幾個被罰款的人也開始站著李時尚一邊。李時尚第一次看到竟然有這麼多人擁護自己,於是從內心產生了一種革命者的一往無前精神。繼續與大瘡猛叫,大瘡的「粉絲」團——「痔瘡膏」們也開始加入大瘡一夥參加爭論。
爭論開始了白熱化……
「你們幫著李時尚說什麼話!你們才被罰幾個錢,就是因為你們不聽從學院的紀律!要是聽從能罰款嗎!不聽就繼續罰你們,把你們都罰成『李時尚』!」卓泰龍大吼著,並站立起來向一側撅起了臀部,擺出了一副流氓會武術的架勢。
不能否認,卓泰龍這個愣頭青的幾句不經大腦思考的語言將李時尚那一邊本就不十分堅決的氣氛一下子壓了下去。
「邵大瘡!你信不信我『揍死你』!」李時尚見自己一方的氣勢完全被大瘡壓了下去,立刻又拿出了老一套。這廝一手緊緊摟住毫無防備的國老三脖子,一隻手拚命的指著邵大瘡猛叫!
「怎麼的!你就是揍的我『折了筋』!『斷了骨』!『沒了氣』!『敗了家』!也不能改變我——做為一個普通『建院學生』的『生——死——抉——擇』!」大瘡斜眼發現『性彭的』還在,立刻毫不退縮的表明了自己的決心。
「你再說……你再說!」李時尚的座位位於美麗的班級衛生角,那裡堆滿了掃帚、矬子、鐵鍬等利器,於是李時尚立刻低頭在那裡巡視百分之一秒後操起一塊晾在凳子上的抹布向大瘡拚命扔去。大瘡見了立刻如王八似的將碩大的肥胖腦袋縮進了身體,抹布在大瘡頭上輕輕的掠過後,糊在了正在一邊傻笑的卓泰龍臉上。
「媽的!今天我作為一個普通『建院學生』——要代表領導、代表學生、代表規範為——院——除——奸!」大瘡毫不畏懼的猛地站起,並操起剛才還被其騎在胯下的板凳。一邊的卓泰龍看了立刻將臉上的抹布甩在一邊並一把抱住了大瘡。
「瘡哥!這凳子可是學院的財產,是屬於與每個建院學生的!我們要相信學院!相信領導!相信規定!不可以衝動啊!」泰龍一邊死死抱住大瘡的一條大腿一邊拚命大叫,其他的幾個「痔瘡膏」也立刻衝了上了攔住大瘡。大瘡並未因此而住手,他依然拚命的沖時尚猛叫。
「邵大瘡!你裝什麼大半兒蒜!」李時尚做出了一個「一定」要「揍死」大瘡的架勢……時尚見沒有人阻攔他立刻去又想去摟國老三的脖子,國老三見了立刻緊緊的縮著脖子,並拉起衣領將整個脖子擋住。時尚轉過身發現老猴正伸著長長的白色脖子看著對面的大瘡,於是李時尚立刻用一隻胳膊緊緊的將老猴的脖子摟住,另一隻手死死的拉住國老三的衣領。「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揍死』!」李時尚一邊做出向前衝的架勢,一邊死死的摟住與拉住兩人,兩人則死死的抱住在拉力作用下不停晃動的桌子與板凳以免被李時尚真的如「拖死狗」般拖走……
「堅決擁護院領導的一切正確決定!堅決擁護院領導的一切英明領導!堅決擁護院領導的一切最為先前的規定!」邵大瘡高舉著雙手向天空用力的猛揮著拳頭。
「打倒煽風點火的敗類學生!打倒挑撥師生感情的敗類學生!打倒溜鬚拍馬的敗類學生!」李時尚也毫不示弱,只是他喊的時候依然沒有放開已然面紅耳赤的國老三與老猴。
我坐在兩派人馬的中間,桌子上堆滿了他們噴出的各色口水,而我正對面的「性彭的」卻絲毫不理會兩派人的爭吵,她低下頭收拾著自己桌上的書本,然後漫不經心的走出了教室大門。
「偉大的舵手!偉大的領袖!偉大的導師!偉大的統帥!偉大的建院領導萬歲!偉大的建院罰款制度萬歲!堅決徹底粉碎任何破壞建院罰款制度的癡妄行為!」大瘡似乎並沒有發覺「性彭的」已然離開教室。
「堅決反對建院罰款制度!堅決打倒建院的邪惡領導!堅決打倒走以罰款為目的的建院道路!不罰款萬歲!真理萬歲!學生萬歲!」李時尚顯然發覺「性彭的」已然離開……
我想,這出「鬧劇」才剛剛開始而已……
(主人公的回憶:鬧劇?……或許「紅色血腥」正是被這一幕幕鬧劇所組成的巨大悲劇所摧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