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血腥 Side.A Side.A26 新年
    新年

    演出結束後我們都回到了冰鎮,下車的時候滾兒把我的行李重重的扔在我的身上,她用的力氣很大。

    冰鎮的雪下的更大了,地上的雪也比我走的時候更厚了。大家彼此告了別,可我卻沒有找到滾兒。我一個人走在步行街上,厚厚的積雪踩在腳下,發出如同心靈被擠壓時的聲音。心靈是人的靈魂,雪是這世界的精靈。

    我沿著步行街向家走著,全世界似乎都擺脫了冷漠的直線,到處是一片被雪覆蓋著的柔和,往日灰暗的城市建築也都在雪的覆蓋下如純真的少年般一塵不染。我回頭看著我的腳印,那些腳印如跳躍的音符般在彎曲的五線譜上跳躍著,幾個孩子從我的身邊跑過,他們嬉戲著、打鬧著,他們的身後也留下了自己節奏各異的音符。一對情侶彼此攙扶著,在雪中漫步。天似乎已經晴了,一位老者在一位老婆婆的攙扶下也開始在雪中漫步。無數的人突然從街角的各個地方走出,他們的身後都留下了各種跳躍著的音符,那些音符彼此交錯。

    幾個人將紅色的大大燈籠高高的掛在商場的大門前。從這裡一眼望去,整條白色的街上點綴著各種各樣的紅色。鮮紅色點綴著銀白,銀白襯托著鮮紅……

    新年的時候全家人照例總是要聚在一起的,我總是呆呆的望著歡笑的家人,茫然的望著桌子上各種菜餚。自從外公得了病之後,就要時刻的保持安靜,只是這些年外公卻一直破例把全家人都留下一起過年,用外公的話來說是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看晚會的時候外公說自己要睡一會,於是大家都去了離這不遠的舅舅家。老爸知道我也是個不喜歡熱鬧的人,就把我留下了,我也安於這種安排。

    外公深深的睡了,我的心情也突然由於外公的入睡而坦然的感到一種安全.似乎這世界都因為外公的入睡而停止,至少對外公來說這個世界停止了,而對我而言我依然可能失去一切。外婆做在沙發上,而我則懶懶的躺在床上。我起身將電視的音量調小,屋子的燈關著,只有電視閃著微微的光,窗外偶爾會想起幾聲爆竹的聲音,這不過是高潮前的預演而已。外婆偶爾會和我說著什麼,我每每都盡量的附和著,我總是掩飾著自己,我不想讓外婆知道我在每個新年裡的失落。

    一群傻×在電視中又蹦又跳,滿臉假裝的歡天喜地。大紅大綠的色彩,讓人作嘔的歌風頌德,空洞的歌舞、乏味的相聲、做作的小品,還有帶頭鼓掌者單調的掌聲——美好的生活如此愉快?幸福如蜜?一場紅糖加白糖加砂糖加冰糖加綿白糖加蜂蜜的鬧劇,直甜的讓人作嘔……

    就要午夜了,外公醒了,全家人也都回來了。大家圍坐在一起歡笑著、等待著新年鐘聲的敲響,而對我而言那不過是生命的又一聲喪鐘而已。

    外公老了,說起話來也總是斷斷續續的,他總是喜歡講起從前自己的故事。外公是一位革命者,曾經在一次偵查任務中赤手空拳的打殺6個裝備精良的鬼子,並多次組織和參加對敵人高級將領的刺殺、策反、諜報工作,是一位出色的特種軍人。抗擊M國的X戰役中率領全團戰至7人仍未丟失一寸陣地,至今頭顱中還有一塊不能取出的彈片。

    新年的鐘聲終於敲響了,整個城市的爆竹聲與歡笑聲也達到了高潮,他們到底在歡呼什麼呢?歡呼自己的喪鐘又一次被敲響嗎?我望著歡笑的家人與熱氣亂竄的餃子,突然不知道這樣聽著喪鐘的年夜飯到底可以吃多久……

    初二的早上,鄉下與野蠻人照例就會一早趕來,用他們的話來說是看看我是不是被除夕夜的怪物吃掉了……一開門就看到兩人雙手抱拳,一副武俠電影中的豪俠模樣,並稱這是為了向我討個吉利,然後他們送我的新年禮物就會從他們的身後搬了進來。我們互道平安後就立刻出發去問候其他的人……

    每個人都充滿歡笑,大家談笑風聲互道問候。我也會接到很多很多朋友的電話,很多已經失去聯繫的傢伙也會突然趁著這個機會冒出來證明自己還是活著的。到豬仔家拜年的時候,鄉下要我給滾兒打個電話,他告訴我滾兒也許比大家更需要我的問候。平日裡瑣碎的問候往往讓人生厭,而新年的問候卻往往會帶給疲憊中修養的人們以驚喜。沒錯,誰會拒絕新年的驚喜呢……

    冰鎮冬天的夜總是來的很早,遠處依然傳來爆竹的聲音,我低調的意識偶爾也會被掠過夜空的閃爍煙花擦亮。

    滾兒的手機沒有開。我放下電話,突然感到一絲絲的失落。信步在新年的街上走著,驕傲而歡笑的人群從我的身邊飄忽而過。我想在他們的世界中,快樂不過是一種旋律而已。路邊的十字路口上,三三兩兩的人點起一堆堆的火焰祭奠著先人,祭奠的火光總是可以照亮街邊最昏暗的角落,就如同可以映紅火邊人的蒼白面龐。那或許是你的先人,也或許是我的先人,他們正手挽著手在這一堆堆映紅夜空的篝火邊跳舞,這樣的節日或許屬於一切。

    我走著,沒有目的,卻不知不覺的來到了滾兒的樓下。我抬起頭,滾兒房間的燈光亮著,暗暗的沒有窗簾,我本能的望了一會就走上樓去。

    我按了門鈴,過了好半天門才打開。滾兒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似乎還沒有睡醒。她穿一身寬大的睡衣,頭髮散亂的紮在一側。

    「終於看到人了。」滾兒有氣無力的看了我一眼。

    「這是什麼意思?」

    「你是我今年看到的第一個人……進來吧,家裡沒人。」滾兒把我讓進她的臥室,她的臥室依然很亂,床頭的茶几上擺著吃剩的飯菜和快餐飯盒,寫字檯上的電腦開著。

    「怎麼就自己啊?」

    「別說這個了,說這個……心煩。」滾兒伴著窗外的爆竹聲懶懶的躺在床上。

    「除夕怎麼過的?」

    「上網。然後睡覺,和每天都一樣,對我而言沒什麼節日是值得過的。」滾兒打了個哈欠,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絲淡淡的無奈。

    「沒吃飯呢吧?」我問。

    「今天早上吃了。」

    「我晚上也沒吃呢,我們一起去吃吧,我請。」我說了謊,其實我剛剛在豬仔那混過飯吃。

    「好呀!為了新的一年振作自己!」滾兒躺在床上喊道,然後迅速站起將屋子收拾的乾乾淨淨——簡直讓人無法相信的整潔。我在一旁看著忙碌的滾兒,突然有一種想和她一起生活的衝動。

    步行街上「盛天味」美食廣場的餃子是冰鎮很有特色的風味。我和滾兒照例找了個靠窗子的地方坐下,從這裡望去,讓人有些忘卻了置身黑夜時的清醒。似乎是因為窗外的夜色已難以在這***輝煌的地方被人察覺,昏暗的路燈也早已融入窗外的夜色,而這一切就像一副鑲嵌在玻璃窗中的油畫。

    一盤冒著熱氣的餃子端了上來,我把餃子推到了滾兒一側。滾兒沒有拿起筷子,而是低下頭微微的閉上眼睛,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我突然覺得很幸福。」滾兒睜著大大了眼睛望著我。

    我沒說話,只是笑笑。周圍的人們也都在為著各自不同的快樂歡笑著,他們或品味著溫情,或為親友的激盪而感染。又有幾盤餃子也端了上來,我放下筷子注視著滾兒,她的聲音、她的笑容……我在品味。遠處的爆竹聲由遠及近的響徹在我的內心,我不知道滾兒是否聽到這聲音,也不知道周圍的一切是否會因為這爆竹的聲音而體會到自己存在的意義,只是我似乎已經在這一刻開始學會了欣賞這世界的短暫美好……

    (主人公的回憶:我竟然會回想起這麼美好的事情,這讓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不過這種美好存在的理由似乎僅僅是為了襯托出「紅色血腥」的恐怖而已……)

    第一部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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