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系列·鳳舞九天 正文 第十七章 貓捉老鼠
    假如貓和老鼠比賽跑步,誰跑得最快?

    陸小鳳飛奔的時侯,忽然想起這個問題。

    應該是貓跑得快吧?陸小鳳想,但是,老鼠能一頭鑽進洞裡,也可以一衝就躲到陰溝裡,這絕對是貓做不到的事情。

    陸小鳳不是老鼠,也不想把自己比做老鼠。

    雖然宮九這樣想,陸小鳳卻絕不這麼想。

    所以陸小鳳既沒有往洞裡鑽,也沒有躲在見不得人的地方裡。

    陸小鳳相信自己的輕功,就算不是天下第一,也絕對比宮九強。

    所以他只是在大路上奔馳而已。

    在大路上奔馳,雖然非常惹人注目,但是總比躲躲藏藏好,而且,以他奔跑的速度,誰會看得出是陸小鳳。

    黃昏。

    小鎮的燈火在膘隴的晚霞映照下,淡淡的亮了起來。

    陸小鳳的耐力再強,奔跑了一天一夜,既沒有吃飯,也沒有喝水,也是會累下來的。

    而且,陸小鳳認為他這樣不要命的跑,別說宮九,就是一頭餓獅,也追他不上。

    陸小鳳認為在這小鎮休憩進餐,是絕對安全的地方。

    他放慢腳步,進入小鎮。

    麵攤,毫不起眼的麵攤。

    雖然認為這是安全的地方,陸小鳳還是選擇了擺設在一角的小麵攤來進食。

    他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只希望吃碗熱騰騰的面,隨便找個可以睡眠的地方,養足精神,擺脫宮九的追逐,早日和沙曼會面。

    麵攤的老闆是個老頭子,一頭灰白的頭髮,一身油亮亮的衣服,一臉的皺紋,一副早就向命運屈服了的樣子。

    老闆親切的招呼陸小鳳道:「客官,來點什麼?」

    陸小鳳坐下道:「來一大碗牛肉湯麵。」

    老闆笑道:「馬上來啦,要不要切點滷菜,溫一壺酒?」

    陸小鳳道:「不必,面裡加兩個鹵蛋就夠了。」

    熱騰騰香噴噴的面端了上來,陸小鳳一聞到那牛肉的香味,肚子就已轆轆鳴叫了。

    三兩下他就把面吃得精光,拿起碗來,正想把碗裡的湯喝光。

    就在他端起碗的時候,一輛四匹馬拉著的馬車,從鎮門奔馳而來。

    陸小鳳端著碗,看著這輛豪華的馬車。

    馬車到了攤旁時,勁裝的馬伕一拉絹繩,馬車嘎然而止。

    車內傳出甜美的聲音:「你怎麼喝起別人煮的牛肉湯來呢?」

    又是牛肉湯的聲音。

    牛肉湯在車內,宮九也一定在車內。

    陸小鳳已經沒有喝湯的心情了。

    中肉湯滿臉笑容,端著一碗牛肉湯,盈盈的放在陸小鳳面前。

    牛肉湯道:「你不喜歡喝我煮的牛肉湯嗎?」

    陸小鳳沒有回答,端起牛肉湯的牛肉湯來,嘰哩嘩啦的喝得個碗底朝天。

    宮九已經坐在陸小鳳隔壁的桌前,對麵攤老闆道:「溫一壺女兒紅來。」

    麵攤的老闆對這突然的變故,似乎早已司空見慣,沒多久,就把酒端到宮九面前。

    宮九倒了兩杯,左手拿起一杯,遞向陸小鳳。

    宮九道:「來,乾一杯。」

    陸小鳳接過酒杯,看著宮九道:「為什麼要乾杯?」

    富九道:「貓捉到老鼠,總是要調佩一番,現在貓兒叫老鼠喝酒,老鼠會不聽話嗎?」

    陸小鳳苦笑,一傾而盡。

    宮九慢慢品嚐酒昧,喝光了道:「好酒!」

    牛肉湯道:「比我的牛肉湯好嗎?」

    宮九道:「那是不能比的。」

    牛肉湯道:「為什麼不能比?」

    宮九道:「貓跟老鼠能比嗎?」

    牛肉湯道:「你是說,貓要喝好酒,老鼠要喝湯,所以不能比?」

    宮九哈哈大笑道:「貓可以坐車,老鼠卻要走路,貓可以在車上睡覺,老鼠卻要強撐精神趕路,能比嗎?」

    牛肉湯笑得很愉快。

    陸小鳳鼓掌道:「好詞,你們能編出這麼好的詞,為什麼不去做一件事?」

    宮九笑道:「什麼事?」

    陸小鳳道:「相聲。」

    宮九不笑了。

    宮九道:「我實在很佩服你。」

    陸小鳳道:「為什麼?」

    宮九道:「因為你這個時候還有心情說笑話。」

    陸小鳳道:「這也許是老鼠自得其樂的方法吧。」

    宮九冷冷道:「那你自己去樂吧。」

    陸小鳳道「你要趕我走?」

    宮九道:「你不是要逃開我嗎?」

    陸小鳳道:「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再走?」

    宮九道:「什麼問題?」

    陸小鳳道:「我很想知道,你怎麼會追到?」

    宮九道:「很簡童,只有一個宇。」

    陸小觀道:「一個宇?」

    宮九道:「不錯,一個宇。」

    陸小鳳道:「什麼字?」

    宮九道:「錢。」

    陸小鳳道:「錢?」

    宮九道:「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是人?」、陸小鳳道:「你買通了人來跟蹤我?」

    宮九道:「不對。」

    陸小鳳道:「為什麼不對?」

    宮九道:「連我都追不上你,世上還有誰能追得上你,就算有,這種人能用錢收買嗎?」

    陸小鳳道:「所以我才不懂,你就算花錢買人,也不應該知道我的去處。」

    宮九道:「我花錢買的人,不是一個,而是很多個。」

    陸小鳳道:「很多個,有多少?」

    宮九道:「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陸小鳳又露出迷糊的表情。

    宮九笑道:「你很想知道其中奧妙嗎?」

    陸小鳳道:「你不願意講,我也不勉強。」

    宮九站了起來,走到麵攤的招牌前面。

    陸小鳳的目光,隨著宮九的手指看過去,赫然發現招牌上有一個三角形的記號。

    陸小鳳道:「這是什麼記號。

    宮九道:「這表示陸小鳳在此。」

    陸小鳳道:「哦?」

    宮九道:「你知道我喝這壺酒要花多少錢嗎?」

    陸小鳳道:「多少錢?」

    宮九沒有說話,從懷裡掏出一錠黃金,交給麵攤的老闆。

    麵攤的老闆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宮九對陸小鳳道:「你明白了嗎?」

    宮九道:「我再跟你說吧。我已經放出話去,只要看到一個臉上有四條眉毛的人走過,就做個箭號指示方向,看到四條眉毛的人歇息或用飯,就做個三角形記號,我看到這些記號,就有重賞,你想想,你能走到哪裡去?」

    宮九得意的大笑起來。

    陸小鳳卻皺起眉頭,右手撫摸著嘴上的鬍子。

    他想起老實和尚的話:「最好把真的眉毛剃掉,就沒有人認得你了。」

    剃自己的眉毛?多可笑!

    陸小鳳不禁笑了起來。

    宮九奇怪的道:「你笑什麼?」

    陸小鳳道:「我笑自己,實在太傻。」

    宮九道:「為什麼?」

    陸小鳳道:「既然走不了,我為什麼還要走?」

    宮九道:「你不走?

    陸小鳳道:「我不走了。」

    宮九道:「其實,你不走我也不反對,只是……」

    宮九陰森森的笑了起來。

    陸小鳳道:「只是什麼?」

    宮九把牛肉湯擁在懷裡道:「我在這裡陪你不打緊,我有美酒,又有美人,你呢?沙曼呢?」

    宮九哈哈大笑起來。

    陸小鳳瞪了宮九一眼,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宮九道:「你去哪裡?」

    陸小鳳頭也不回,道:「睡覺去。」

    陸小鳳走了幾步,忽然回身,走近宮九,把手掌攤了開來。

    宮九不解的看著陸小鳳,道:「你要幹什麼?」

    陸小鳳道:「我要黃金。」

    富九道:「我為什麼要把黃金給你?」

    陸小鳳道:「因為我會在我下錫的旅館前面,畫上一個三角形的記號,所以,你要遵守你的諾言。」

    宮九楞佐。

    陸小鳳得意的笑了笑,提高聲音道:「拿來……」

    宮九面無人色。

    陸小鳳道:「你要做個不守信用的人?」

    宮九掏出一錠黃金,遞給陸小鳳。

    陸小鳳得意的把玩著黃金,朝空中拋了兩拋,走了出走不到兩步,忽然又回頭對著宮九笑道:「明天一大早,我會在我用早點的地方,再劃一個三角形記號的。」

    陸小鳳哈哈大笑,聲音逐漸遠去。

    陸小鳳喜歡喝酒,更喜歡躺在床上喝酒。

    他躺在床上的時候,通常都喜歡在胸口上放一大杯酒,然後人就像死人般動也不動,想喝酒時,就深深吸一口氣,胸膛上的酒杯便會被吸過去,杯子裡的酒便被吸人嘴裡,再「咕」一聲,酒就到了肚子裡。

    他現在也是這樣的躺在床上,胸膛上也放著一杯滿滿的酒。

    只是,他像死人般躺了很久,都沒有去吸那杯酒。

    因為,他第一次這樣喝酒的時候:「老闆娘」就坐在他旁邊,酒喝光了:「老闆娘」會馬上替他斟上。

    現在,「老闆娘」既不在旁邊,他就很珍惜這一杯酒,喝光了,誰來給他倒?他可不願意起來倒酒,那是不會享受的人才做的事。

    所以,他忽然很懷念「老闆娘」。

    「老闆娘」是個女人,很美很美的女人。

    美麗的女人通常都很早就結婚的。

    「老闆娘」也不例外。

    其實,她之所以被人稱為「老闆娘\就是因為她嫁給了「老闆。」

    老闆就是朱停,未停就是穿開擋褲時就已認識陸小鳳的者朋友。

    所以陸小鳳和老闆娘之間可是清清白白的。

    所以陸小鳳老會懷念那一段躺著喝酒的日子。

    他更懷念朱停。

    朱停是個胖子,胖的人看起來都是有福氣的,有福氣的人才能做老闆,所以大家才叫朱停做「老闆」。

    事實上,朱停當然沒有開店,可是他日子卻過得很舒服。

    因為他有一雙非常靈巧的手,能做出各種奇奇怪怪的東西來,有一次,他甚至做了一個會走路的木頭人。

    陸小鳳就是懷念朱停的一雙手。

    假如朱停做一個會走路的木頭陸小鳳出來,陸小鳳就沒有難題了。

    但是朱停不在。

    沙曼也不在。

    有沙曼在,兩個人就算死在一起,也算不虛此生了。

    陸小鳳霍地坐了起來,杯中的酒潑了一身。

    他用力敲自己的腦袋,心中暗罵自己:「真笨!」

    既然自己願意和沙曼死在一起,為什麼還害怕宮九的追蹤?為什麼不乾脆直接回去見沙曼?也許憑他和沙曼的功夫,還能打敗宮九呢!

    誰知道?

    一想到這裡,陸小鳳的人就衝到了門口。

    他打開門,就發現有一雙本來盯著他門口的眼睛,很快望向別處。

    眼睛長在臉上,臉是陌生的,不陌生的是那一身服飾。

    那是每個人都知道的服飾。

    官差的服飾。

    官差還不止一個,因為那個盯著陸小鳳門口的人對面,還有一個伏桌而睡的官差。

    顯然他們是輪班睡覺,輪班監視陸小鳳的動靜。

    為什麼會是官差?

    他們是為了宮九的獎賞?抑或是奉了太平王世子的命令來捉拿他?

    陸小鳳轉身衝向窗口,打開窗戶。

    窗戶下亦是一睡一站的兩個官兵。

    陸小鳳笑了,苦笑。

    一頭貓已經不知怎麼來應付,再加上一大窩小貓,陸小風這頭老鼠只有苦笑了。

    所以他只好又躺在床上,胸膛上又放著滿滿的一杯酒。

    晨曦乍露。

    守在窗口下的官差看到晨曦,不自禁的伸伸懶腰,心裡正高興著解脫了一夜的辛勞了。

    他真的解脫了。

    陸小鳳替他解脫了。

    在他伸懶腰的時候,陸小鳳像陽光那般,飛落在他身旁,用指連點他身上大穴,他就解脫了。

    當然連那具睡著的也一併解脫了。

    陸小鳳摸摸腰上的佩刀,不禁笑了起來。

    這還是第一次扮成官兵哩。

    陸小鳳不得不佩服富九,只有宮九,才能令他化妝成別陸小鳳看看床上的真官差,再整整衣冠,轉身離去。

    門,不是陸小鳳拉開的。

    門,是被推開的。

    推門進來的,赫然是牛肉湯。

    牛肉湯手上端著—個盤子,盤子裡是一碗熱牛肉湯和四隻雪白的饅頭。

    牛肉湯把盤子放在桌上,向陸小鳳盈盈行禮。

    牛肉湯道:「衙門的陸爺請用早飯。」

    陸小鳳忽然有啼笑皆非的感覺,他飛快的脫下官差的服裝,高聲道:「我不是衙門的陸爺。」

    牛肉湯笑道:「是的,那麼請陸小鳳陸爺用早飯。」

    陸小鳳依舊高聲道:「我不要吃。」

    牛肉湯道:「我看你還是吃了比較好。」

    陸小鳳道:「我為什麼要吃?」

    牛肉湯道:「因為九爺說,他可不願意再到你用早飯的店裡付錢給你。」

    陸小鳳道:「他偷了那麼多錢,多花一點又有什麼大不了?」

    牛肉湯道:「難道你不知道一件事嗎?」

    陸小鳳道:「什麼事?」

    中肉湯道:「愈是富有的人,愈捨不得花錢。」

    陸小鳳道:「他不是花了很多錢用來跟蹤我嗎?」

    中肉湯道:「那是不得已的,那是非花不可的。」

    陸小鳳道:「那我只有一句話。」

    牛肉湯道:「什麼話?」

    陸小鳳道:「這早飯,我是非吃不可的。」

    陸小鳳嚥下最後一口饅頭,露出津津有味的樣子,對牛肉湯道:「我想請你做一件事。」

    牛肉湯道:「你還要來一碗牛肉湯?」

    陸小鳳道:「不是。」

    牛肉湯道:「那我能為你做什麼?」

    陸小鳳道:「帶我去見宮九。」

    牛肉湯露出猶疑的神情道:「有什麼話,你可對我說。」

    陸小鳳道:「我的話,必須當面對宮九說。」

    牛肉湯道:「為什麼?」

    陸小鳳道:「因為那樣我才有點人生樂趣。」

    中肉湯一言不發,領先走了出去。

    宮九並不在旅館裡,他從來也不住旅館。

    宮九在車上。

    宮九的生活起居,只在設備豪華的馬車內進行。

    他厭惡別人用過睡過喝過的碗筷床鋪酒杯。

    陸小鳳走過宮九的馬車時,宮九正坐在車伕的位置上,沉思。

    看到陸小鳳,宮九並沒有站起或是做出任何歡迎的表示。

    他只是冷冷的注視著陸小鳳。

    陸小鳳也默然注視宮九。

    二人就那樣對視,彷彿在用眼神來比試武功一樣。

    最先開口打破沉默的不是宮九。

    也不是陸小鳳。

    是牛肉湯。,牛肉湯只說了六個字:「他有話對你說。」

    然後中肉湯就走人馬車內,把簾子拉下。

    宮九疑問的眼神看陸小鳳。

    陸小鳳開口了,他道:「我有話要當面對你說。」

    宮九道:「我知道。」

    陸小鳳道:「你知道?」

    宮九道:「牛肉湯剛剛說的。」

    陸小觀道:「你不問我要說什麼?」

    宮九道:「我不必問。

    陸小鳳道:「為什麼?」

    宮九道:「你來了,你就會說。」

    陸小鳳道:「我要說的話,就是要你把你的車伕趕去。

    宮九的表情一變,道:「為什麼?」

    陸小鳳道:「你不必再用車伕了。」

    宮九道:「不用車伕,誰來趕車?」

    陸小鳳道:「我。」

    宮九驚奇的道:「你?」

    陸小鳳道:「我。」

    宮九道:「你為什麼要替我趕車?」

    陸小鳳道:「因為我要擺脫你的追蹤。」

    宮九道:「可是……」

    陸小鳳打斷他的話,道:「我做你的車伕,就表示不是你跟蹤我,而是我帶你走。」

    宮九道:「你要帶我去哪裡?」

    陸小鳳道:「我也不知道。」』宮九奇怪的問:「你不知道?」

    陸小鳳道:「也許在路上我會想到一個地方。」

    宮九道:「什麼地方?」

    陸小鳳道:「假如你想知道是什麼地方,你就必須讓我趕車,在路上我想到了,我就告訴你。」

    宮九沒有說話,拿過馬鞭,丟給陸小鳳,推開簾子,走進馬車內。

    太陽已經爬得很高,幾乎爬到了中天。

    正午的陽光照得人發熱。

    陸小鳳卻安靜得像一潭湖水。

    他的手上的馬鞭輕揚,蹄聲得得,馬車奔馳的調子異常輕快,一點都不像在炎熱的大太陽下趕車的樣子。

    為什麼?

    因為陸小鳳已經想到了擺脫惡貓的方法。

    馬車忽然奔跑得飛快。

    車內的宮九忍不住把頭伸出來問道:「你在趕路?」

    陸小鳳頭也不回,一揮馬鞭,道:「是的。」

    宮九道:「為什麼要趕路?」

    陸小鳳道:「因為我要去見一個人。」

    宮九道:「你急著要見他?

    陸小鳳:「不急。」

    宮九道:「不急,為什麼要趕路?」

    陸小鳳道:「因為我必須在黃昏以前趕到他住的地方。」

    宮九道:「那你還說不急?」

    陸小鳳道:「我是不急,是他急。」

    宮九奇怪的問:「他急?」

    陸小鳳道:「因為他有個習慣,天一黑,他就不見客了。」

    宮九道:「連你也不見?」

    陸小鳳道:「連天王老子也不見。」

    宮九道:「所以你一定要在天黑前趕到?」

    陸小鳳道:「是的。」

    宮九道:「那急的還是你。」

    陸小鳳道:「不對,因為規矩是他定出來的,所以急著要在天黑前見客的,是他,不是我。」

    太陽的光線逐漸微弱了。

    馬車慢下。

    微風輕拂,夾著甜美的花香氣息。

    宮九在車內問道:「你要見的人喜歡花?」

    陸小鳳道:「喜歡極了。」

    宮九道:「他佐的地方種滿了花嗎?」

    陸小鳳道:「各式各樣的花。」

    宮九道:「那是什麼地方?」

    陸小鳳道:「萬梅山莊。」

    宮九道:「西門吹雪?你要見的人是西門吹雪?」

    陸小鳳道:「不錯,雖然他常常吹的不是雪,是血,但是,他的的確確叫西門吹雪。」

    宮九道:「你要找他幹什麼?」

    陸小鳳道:「說幾句話。」

    富九道:「我不能聽的話?」

    陸小鳳道:「我和朋友談話的時候,一向都不喜歡有陌生人在旁邊。」

    宮九道:「你要請他幫你忙?」

    陸小鳳道:「也許。」

    宮九道:「你要他去通知沙曼?」

    陸小鳳沒有回答。

    馬車停在花叢旁。

    陸小鳳放下馬鞭,跳落馬車,敲敲簾子,道:「你想進去嗎?」

    宮九道:「既然他不喜歡陌生人,我又何必進去?而且,這裡花香四溢,我在這裡享受一下黃昏的美景,豈不更愉快?」

    陸小鳳道:「你果然是個聰明人。」

    宮九道:「過獎。」

    陸小鳳道:「你既然承認你是聰明人,你猜我要向你借一樣什麼東西嗎?」

    宮九沒有說話。

    因為他猜不出。

    陸小鳳笑道:「我要向你借一把刮鬍刀。」

    陸小鳳大笑聲中,一把刮鬍刀從簾子內飛了出來。

    宮九的聲音冷若堅冰:「送給你。」

    宮九伸出頭來的時候,陸小鳳正在刮鬍子,露出一臉很舒服的樣子。

    宮九忍不住冷冷的道:「你不是說西門吹雪在天黑後就不見客嗎?」

    陸小鳳道:「是呀。」

    宮九道:「你還那麼優哉游哉的刮鬍子?」

    陸小鳳道:「我一生難得刮幾次鬍子,一定要舒舒服服的刮,才能對得起鬍子,而且,你放心,太陽還未屍山,我保證一定就刮好。

    宮九道:「我想勸你一句話。」

    陸小鳳道:「什麼話?」

    宮九道:「我認為你四條眉毛比較好看,所以我勸你別把鬍子剃掉。」

    陸小鳳道:「我必須刮。」

    宮九道:「為什麼?」

    陸小鳳道:「因為我必須見到西門吹雪。」

    宮九道:「你一定要見他?」

    陸小鳳道:「不見他,我就見不到沙曼。」

    宮九道:「不見他,你還是可以見到沙曼的。」

    陸小鳳看著宮九道:「哦?」

    宮九道:「你不信?」

    陸小鳳道:「我信,只是我不敢。」

    宮九道:「你不敢?」

    陸小鳳道:「我伯我是見沙曼最後一面,或者……」

    宮九道:「或者什麼?」

    陸小鳳道:「或者她見我最後一面。」

    宮九笑道:「我可以不殺你們。」

    陸小鳳道:「你會嗎?」

    宮九道:「我會的。」

    陸小鳳道:「條件呢?」

    宮九道:「你很聰明。

    陸小道:「所以我還活著。」

    宮九道:「只要你加入我們。」

    陸小鳳道:「這是你本人的意思?」

    宮九道:「不」

    陸小鳳道:「是小老頭的意思?」

    宮九道:「對」

    陸小鳳笑了笑,放下刮鬍刀,用布把臉抹乾,道:「你看我這樣子不也是挺瀟灑的嗎?」

    宮九看著他,沒有說話。

    陸小鳳對著車簾高聲道:「牛肉湯。」

    牛肉湯伸出頭來。

    陸小鳳道:「我這樣子是不是L[以前更好看?」

    牛肉湯看看他,又看看宮九,沒有說話。

    陸小鳳笑道:「你們一定是被我英俊的儀表嚇壞了,所以都不說話廠,既然我瀟灑依舊,我想我還是去見西門吹雪比較好。」

    太陽已經沉下山。

    晚風帶著花香,吹得陸小鳳舒服極了。

    他深深的吸一口氣,感歎的道:「這麼美好的日子,我們為什麼要勾心鬥角,非置對方於死地不可呢?」

    宮九冷冷的嘿了一聲。

    陸小鳳又道:「人生美好,你為什麼要苦苦迫我到絕境?

    你為什麼不和牛肉湯好好攜手在花旁,享受一下人生?」

    宮九臉色微變,聲音僵硬的道:「天要黑了。」

    陸小鳳道:「我知道。」

    宮九道:「西門吹雪為什麼不出來迎接你?」

    陸小鳳道:「也許他正在做幾個精美小菜來歡迎我吧。」

    宮九道:「你要在裡面吃晚飯?」

    陸小鳳道:「我還要在裡面睡覺。」

    宮九道:「那你快請吧。」

    陸小鳳道:「我進去以前,也要奉勸你一句話。」

    宮九道:「你說。」

    陸小鳳道:「趕快生火燒飯,免得待會聞到香味,你就受不了啦。」

    宮九微微—笑,道:「我不是個饞嘴的人,你也不必激我,好好的睡,明天準備走路吧。」

    陸小鳳道:「為什麼我要走路?」

    宮九道:「因為我決定不再用這個車伕了。」

    陸小鳳道:「其實,明天我也不會做你的車伕了。」

    宮九道:「哦?」

    陸小鳳道:「明天你就會發現,我絕對是一個自自由由的人,不會再有貓爪的陰影在我身旁。」

    富九道:「那你就明天再瞧吧。」

    陸小鳳緩緩向屋門走去,嘴裡高興的道:「明天,多麼充滿希望的字眼。」

    屋子裡看不見花,卻充滿了花的芬芳,輕輕的,淡淡的,就像西門吹雪這個人一樣。

    陸小鳳斜倚在一張用青籐編成的軟椅上,看著西門吹西門吹雪杯中的酒是淺碧色的,身上雪白的衣裳輕而柔軟。

    一陣陣比春風還軟柔的笛聲,彷彿很近,又彷彿很遠,卻看不見吹笛的人。

    陸小鳳歎了口氣,道:「你這人一生中,有沒有真煩惱過?」

    西門吹雪道:「你以前問過我這個問題。」

    陸小鳳道:「你以前的答案是沒有。」

    西門吹雪道:「你記憶很好。」

    陸小鳳道:「現在呢?」

    西門吹雪道:「有。」

    陸小鳳道:「什麼煩惱?」

    西門吹雪道:「鬍子的煩惱。」

    陸小鳳看著西門吹雪光潔的面容,道:「你為了你沒有鬍子而煩惱?」

    西門吹雪道:「不是。」

    陸小鳳道:「不是?」

    西門吹雪道:「我是為了你沒有鬍子而煩惱。」

    陸小鳳道:「哦?為什麼?」

    西門雪道:「因為你上次求我幫你忙,我說除非你把鬍子刮乾淨,隨便你要去幹什麼,我都跟你去。」

    陸小鳳道:「我記得,那是我第一次為了別人刮鬍子。」

    西門吹雪道:「現在你又刮乾淨了鬍子,所以我知道,我的煩惱又來了。」

    陸小鳳一口喝光杯中酒,看著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輕輕吸了杯中淺碧色的酒,道:「這酒適合慢饅品嚐。」

    陸小鳳道:「我知道。」

    西門吹雪道:「那你為什麼一口喝光?」

    陸小鳳道:「因為我在等你。」

    西門吹雪道:「等我,等我什麼?」

    陸小鳳道中等你一句話。」

    西門吹雪道:「什麼話?」

    陸小鳳道:「解除我煩惱的話。」

    西門吹雪一口把杯中酒喝光,放下酒杯道:「你要去幹什麼,我都跟你去。」

    陸小鳳道:「現在你可以再倒兩杯酒,我們可慢慢品嚐陸小鳳舉起杯中酒,道:「為你的一句話。」

    西門吹雪道:「為你的鬍子。」

    二人在笑,輕輕啜飲。

    笛聲已隱,卻飄來錚錚瓊瓊的古琴聲。」

    陸小鳳道:「你的喜好變了?」

    西門吹雪道:「沒有。」

    陸小鳳問道:「那為什麼換了古琴?」

    西門吹雪道:「笛聲悠揚,清滌作用卻沒有古琴的琴音大。」

    陸小鳳道:「清滌作用?清滌什麼?」

    西門吹雪道:「殺氣。」

    陸小鳳道:「清滌殺氣?」

    西門吹雪點頭。

    陸小鳳道:「清滌淮的殺氣?」

    西門吹雪道:「馬車上的人。」

    陸小鳳道:「你感覺得到他的殺氣?」

    西門吹雪道:「很濃的殺氣小陸小鳳道:「你知道他要殺誰嗎?」

    西門吹雪道:「絕不是我。」

    陸小鳳道:「也不止是我。」

    西門吹雪道:「還有誰?」

    陸小鳳道:「還有老實和尚、沙曼和小玉。」

    西門吹雪道:「我有兩個問題。」

    陸小鳳道:「什麼問題?」

    西門吹雪道:「第一,他為什麼要殺老實和尚?」

    陸小鳳道:「第二呢?」

    西門吹雪道:「沙曼和小玉是誰?」

    陸小鳳把他的經歷說完的時候,桌上的酒已殘,菜已清。

    西門吹雪看著陸小鳳,眼中帶著責備的神色。

    西門吹雪道:「你惹的麻煩不小:「陸小鳳道:「所以我才來找你。」

    西門吹雪道:「我知道怎麼應付,你最好好好睡一覺,以便趕路。」

    陸小鳳道:「我能不能說兩個字?」

    西門吹雪道:「不能。」

    陸小鳳道:「為什麼?」

    西門吹雪道:「因為我知道那兩個宇是什麼。」

    陸小鳳道:「你知道?」

    西門吹雪道:「我知道:「喝了一口酒後又道:「我寧可你把那兩個字記在心裡。」

    陸小鳳道:「那我就把『多謝』兩上放在心上吧。

    陸小鳳笑著把酒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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