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當馬車轱轆轱轆的駕出了被青山包圍的連理村後,那小山村就隱逸在山裡再看不見一丁點的蹤跡。
出了山就是官道了,我這才曉得,原來這村子離上京也並不是很遠,不遠,其實可以說是很近才是。
官道上來來往往的馬車、行人頗多,看著那些人與物,腦裡就蹦出了「過客」兩字。對我們來說,那噠噠而過的馬車或那緩慢行走的人都是過客;同樣,對他們來說,我們這一駕馬車也是天天來來往往中的一員過客。
郭桓大婚後的第三日,宿凌昂只說了一聲該回去了,於是我們收拾了行囊,離開了那小山村。離別時有人來送了,有人還一臉的不捨得,可惜,該走的,就不會因為那些情緒而留。可惜那劉冬青姑娘了,我都還沒機會好好的找她談談。可憐她這一場才剛開始就無疾而終的單相思了。
再說郭桓大婚的第二日,莫說他們那對新婚夫婦,就連我和宿凌昂都是拖到了午時才起的。其間,聶瑜頗識相的並不曾進屋來打擾。
只是當我扭扭捏捏的起了身,一跨出屋子就瞧見對面屋內跨出的人時,兩方人不知為什麼都紅了臉。
四人站在外頭,除了臉皮最厚的宿凌昂還面色依舊外,其餘兩人連同我,總有股說不出的尷尬在其中。
「郭桓,你們屋裡的床是不是壞了?需要修嗎?」尷尬的瞅來望去,最後我忽然想到了昨夜的那一聲巨響,不由得忙開口問道,希望以此沖淡些不自然的尷尬。
本意雖然是好的,可不知道為什麼,話一出口後。竟然造成了更大的尷尬。郭桓甚至都因為嗆到了自己地口水而狂咳不止,小三更是通紅了一張臉。
我好奇的看著兩人不同的反應,鬧不明白他們的反應代表了什麼意思。身邊的忽然在我腰間輕捏了一把,身體上的不舒服全因這一捏回籠,腦子竟然也跟著大放靈光,忽然就想明白了郭桓和小三之間的事。
而後,臉紅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地人就換成了我。
巳時。搖搖晃晃地行了一天一夜。馬車終於接近了上京城門。或許是要回到上京城了。小三有些激動。雖然嫁為人婦。可對著郭桓時。只覺得她還是那個小三。並不因為身份地不同而有所不同。不像我和宿凌昂。因為曾那麼地肌膚相貼之後。我們更多地時候是單純地膩在一塊。或許沒有交代。但只是靜靜地坐著也就覺得滿足不已。
「進城了。」充當馬伕地聶瑜停止他那不成調地小曲。在車外喊了一聲。進城了。難怪耳裡聽得地都是熟悉地聲音。悠閒了一段日子。又回來了。
車搖晃著才剛過了城門。進入城。忽然半途又停了下來。原本正看著城內街景地我。忍不住好奇地往前頭湊了湊。馬車前竟然站了一排官兵攔路。瞧那衣著服飾。不像是守城地小兵。倒像是宮門口地禁衛兵。
一身著鎧甲。鬍渣滿面地大漢正在馬頭處。抱拳說著什麼。駕車地是聶瑜。那麼那人自然是在同聶瑜說話了。是在說些什麼呢?我繼續探頭。
「在看什麼?」坐在身側地宿凌昂以著慵懶地語氣。漫不經心地問道。
我嗯了幾聲。邊努力探看著邊將看到地情景回報給他。「前面有官兵攔了我們地馬車。一個鬍髭拉查地男人在同聶瑜說話。」真是奇怪。明明就在前頭。怎麼說地話就聽不清呢?這城裡也太熱鬧了一些吧?
正探看著。那男人又一抱拳,抬了頭忽然就衝著我的方向望了眼。
他一望。我受了一驚,忙低呼了聲放下了簾子。
「怎麼了?」
回頭看到宿凌昂臉上浮起一絲關切。我忙搖頭衝他說:「沒事。」
這時,車前的簾子也被撩起,聶瑜探頭進來,口氣略顯無奈的喊:「王爺。宿凌昂正了正身子,瞟了外頭一眼,沉聲問:「怎麼了?」
「皇上口諭,急召王爺和郭桓進宮面聖。」說這番話時,聶瑜臉上俱是無奈。
我下意識就去瞧宿凌昂,怎麼這麼剛巧?我們才進城門,皇帝就派人來宣人進宮了?有什麼大事需要這麼急呢?這行了一夜,連讓人回府休整下都不成?怎麼想,都覺得事情並不簡單。
宿凌昂垂眸,又快速的抬起眼,嘴角掛上一抹淡笑。「既然皇上急宣,該是有什麼大事吧!可有備車?」最後地這一句問話,聲音略略提高。
他一問,馬車外只聽有聽快速接口道:「回王爺,車已備妥。」
一聲明顯是回外頭地人了。
見他的身子一動,我忙伸手揪住他地衣袖,等他看完,才略有些擔憂的問他道:「皇上怎麼這時候召你?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唇邊地笑快速的揚起,他的手覆上我的,輕輕拍了拍,安撫我道:「或許是有什麼事吧!我去看看便知,你先回府,好好休息下。」
這麼莫名其妙的被召喚進宮,還叫我好好回去休息?想也知道,我怎麼可能休息的了?才想出聲問他,我能不能隨著他一起去,卻先一步被他格開了手。他一動,郭桓也跟著動。聶瑜撩著簾子,兩人就這麼下了車往另一邊而去,我爬到車前才看清,城牆那頭,早已停著一輛豪華的馬車,似乎已經等了頗久了。
一等兩人上了馬車,原先與聶瑜攀談的男人忙一揮手,指揮著身後的一幫人撤退,同時,馬車也噠噠得向著皇宮那條路奔去。
聶瑜回身看了我眼,歎口氣,「我送你們回府吧!」
小三沒有異議,我倒是想有異議,可是那馬車也已經遠走了,我這異議也來不及抗議。聶瑜說完,重坐回車頭,揚了鞭子,馬車再次噠噠往前行。
我掀著簾子,不願再坐回去,反而望著聶瑜發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他,「聶瑜,剛才那個跟你說話的滿面鬍髭的男人是誰?」
「他?」聶瑜甚至都沒有看我眼,張口就道:「禁衛軍教頭。」
禁衛軍教頭,那是什麼官?很厲害嗎?
「也不是很厲害,只不過能調派些宮裡的禁衛軍而已。」
聽得聶瑜呵呵一笑,忽然回答了我的所想,我這才知道原來我是將心裡想的都問了出來。
「那為什麼要召他們進宮去?」
「這個……」他呵呵一笑,搖頭合著小曲調輕哼,「我也不知道……」
雖然他的曲調哼的輕快,但對我來說,卻並沒法真的輕鬆下來。王府大門在心惴惴不安間就到了,看看車內鎮定自若,並不因為郭桓被急召而表現出任何一點的焦躁、不安。
下了車,同聶瑜揮手道別,我一人慢慢的往府內走。守門的兩小廝看見我,只是有些好奇,但也沒有大膽到來與我攀談的份。故作看不見他們臉上的好奇,我越過他們直接進了府內。
府內還是那樣,倒是那些個秋天才會開的花卉倒是開了不少了。有些說不清的香氣,色彩也挺濃郁。不停步的瞧了幾眼,我收回視線往疏雨小院方向走去。府內路過的婢女、小廝、婆子,每每看見我都會露出一臉的驚奇來。卻是不知道她們在驚奇些什麼。
半途,霍泰正好從另一邊的院子裡拐出來。一瞧見我,一雙眼就往我身後左右溜。知他是在尋找宿凌昂的身影,我也就好心的出聲告訴他,「王爺在回來的路上被急召進宮了。」
一怔,呆愣了片刻,才哦了幾聲,低頭作恭順,「齊妃娘娘遠行回來,想來也該累了,不妨回疏雨小院休息一下吧!」
什麼時候,他也體貼起人了?
心裡好奇,但也沒真敢問,掛著笑,點點頭,我正要往前頭,他一轉身,竟是為我帶路。這回可就換我愣了,他怎麼這麼恭順了?依然沒有去多問,我忙上了他的腳步。
他的腳步不慢,連帶著我也只能加快步伐緊跟著他。本還想慢悠悠,當作散步一樣走回去的,這下看來是泡湯了。
只差一點的距離,便要到達疏雨小院,身後忽然響起了一到喚聲,「齊師。」
聽得喚,我猛煞住腳步,回身一看,忍不住驚喜起來,「陸敬亭!」他怎麼會在這裡?真是太讓人驚喜了。
不再想著回疏雨小院,我忙轉身奔到他面前,盯著他上上下下瞧了個遍,自從他隨著宿凌昂進宮那次,真是許久許久都沒見他了。看來,這些日子,他過的還好,沒有受到什麼虐待。
「陸敬亭,你怎麼會來陵王府?」一把抓著他的衣衫,深怕他會跑掉似的,我口裡問的急
他只無聲的笑,也沒有來回答我的問題,左左右右看了我幾眼,只問道:「齊師最近外出玩的還好?人都曬黑了不少。」
聽他笑著說我黑了不少,我也笑起來,出去那麼多日都沒下過一點雨,太陽又那麼好,天天在村裡溜躂來溜躂去的,不曬黑才真叫奇怪了。
「齊師應該玩的很盡興吧?可憐我,就這麼被你給遺忘在王宮裡了。」他輕聲細語的道,視線垂下,嘴角的笑並非向上揚,而是往下垂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