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校尉!?
這一道喚聲被我哽在喉嚨裡頭。站在我面前的人不就正是那呂勝鴻。在營中得了他那麼多照顧,卻又將他的恩情連帶他這個人忘了個大半。自雲河鎮外頭央他允了我返家後就再也沒有見過的一個人。此刻,我不禁有些心虛起來。
我和他現下的情形頗有些倆倆相望的味道。只不過他是見著我這身女裝而不太肯定我的身份,我則是心虛著該不該出聲打這招呼。
打招呼。我該說什麼?說呂校尉你好,我是齊師?那我喬裝入營的事不就宣揚出來了?那不打招呼。可是人家畢竟曾經那麼照顧我,提拔過我。我就能那麼忘恩負義?一走了之不說,連見了面也要裝作不認識?將來被識破了不更尷尬?
正在我猶疑不定的時候,不遠處又起了道聲音。一道身影邊朝我們這走來邊口中喚著:「堂哥——」
我驚愕地瞪大了眼。那不是呂秋荷麼?剛才那聲堂哥是從她口裡喊出來的吧?
秋荷漸漸走近,也看到了我。按照輩分和禮數,我們倆見了面該是我先給她請個安問聲好的,只是現下我正在忙著消化剛得的消息,所以也就無暇去想那些禮數。見了她我不開口也沒有任何禮數動作,只將視線來回在她和呂校尉身上移著。
秋荷也是盯著我瞧了片刻,才張了口先來同我打招呼。「齊妃妹妹,怎麼好興致來我這芷暢院散步?」
芷暢院?她的地盤?我眨眨眼。不確定自己竟然會走出那麼遠,到了這小心翼翼著始終不敢來踏足的地方。
「原來這位就是王爺新納的娘娘,下官呂勝鴻,見過齊妃娘娘了。」旁邊,呂校尉聽秋荷這麼一說自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忙恍然回過神,恭敬地對我行了個禮。
行了禮後自然是要我這個算是主子的人喊起來才成的。只是我依然楞在他和秋荷的關係裡頭出不了竅,怎麼也回不了神,所以也就忘了要對他說聲「免禮。」
我不出聲,呂校尉也就保持了行禮的姿勢。兩人就這麼僵持著,直到秋荷覺著我是故意給呂勝鴻一個下馬威叫她難堪,忿忿地一把將呂勝鴻拉了起來。一雙美目更是噴著火似地狠瞅了我一眼,壓了聲對我說道:「齊妃妹妹架子夠大。堂哥,我送你出去,有些話還想同你說說。」
呂校尉略有些尷尬地看了我一眼,還未來得及與我道聲別就被秋荷拉著走了。看著他們走出了老遠,我才「啊呀」一聲回了神,也才想起剛才自己竟然差勁地只知發呆。但更重要的是……
「呂校尉和呂秋荷是一家人!?」
一直將這個消息憋悶在肚子裡頭,憋了一整天,直到宿凌昂晚上進了屋子。我才終於憋不住了一把抓著他問道。
宿凌昂對我這問題沒有好奇也沒有疑問,只挑了眉,淡淡地問了我一句:「你見著他了?」
我點點頭,「在芷暢院見著了。」
見他一點也不好奇的模樣,我想應該是他一回府就該有人同他說過了的關係吧。
「你同他說話了?」沉默了片刻,他又問我。
這個問題早在我預料之內,所以聽完他的問話後我很自然地搖了搖頭。「我心想王爺沒交代過,所以也不敢擅做主張。畢竟我身份也實屬特異。」
他微點下了頭,語帶讚許地說:「做的很好。」
聽著他的話,我忽然就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他竟然說我做的很好,這還是第一次聽他表揚我呢!「嘿嘿……」得他的讚揚,不禁都讓人有絲飄飄然的感覺了。
就在我正想回兩句奉承他的話時,他突然又道:「這幾日沒事你也不要到處走動。」
為什麼!?
我莫名地看著他,他的意思是讓我不要在府內亂走動嗎?
「哦……」
只是,若連府內都不讓我走動的話,我還能做什麼呢?
「娘娘若覺得無聊,可以看看詩作什麼的。王爺的書房裡有許多書,要不奴婢給您取幾本來?」
我瞥眼看著一旁開口的水窮,不確定她是好心想替我解乏還是依然心裡頭惦念著我說她名字的事。
「水窮啊……」我盯著她,懶懶得開口。
「娘娘?」她應著聲,一幅聽命差遣的認真模樣。
「女子無才便是德啊!」
「呃……」
水窮退了下去,另一邊的雲起卻走向了我。語笑嫣然地問我:「娘娘可要嘗嘗新做的桂花糕?可香了。王爺出門前特地吩咐了廚子做的呢!」
說著她將一疊晶瑩透明、模樣又好看、聞著又盈香撲鼻的桂花糕端到了小桌上。我像小狗似地湊著鼻子嗅了嗅,的確是香的不同凡響。只是我歎了口氣,將原本俯在桌上的身子朝後挪了挪,依然保持著我那無精打采的模樣。
見我不動心,雲起忍不住又道:「娘娘不嘗嘗嗎?王爺可是特地吩咐了廚子做的。」話間加重了『王爺』和『特地』幾字,像是要我好好聽清楚了。
「雲起啊……」我支起頭喊她。
「怎麼了娘娘?」雲起眨著眼,問我。
「桂花糕我是從小吃到大了,我娘親也會做。可是……像燕窩、人參這類的我還卻沒得幸吃過,我能不能嘗嘗啊?」最後那話我問的甚是小心翼翼,又充滿了期待。我沒打誑,來了王府這些日子,我是真的一口燕窩都沒喝過。
原本,對這王府生活充滿了期待的另一個原因則是時常聽村野老婦說什麼皇親貴胄日日都飲燕窩,事事都用人參。從沒吃過這好東西的我自然就想像著自己也可天天嘗這些。可惜,入府這麼久,我的夢想卻一直未得實現。燕窩是有,可都是讓其他娘娘們嘗的。陵王從未吩咐過要給我來一碗。人參也是有的,陵王他老人家就天天早上喝一杯參茶,我卻只能喝那一杯據說貴婦們都愛喝的茉莉花茶。愈想,不覺愈饞起來。看向雲起的眼神也越發渴望。
雲起許讓我這饞樣嚇到了,吱唔著不成句子。「娘娘……我不知道……但是,廚房日日用度都有霍總管說了算……所以……」
「霍總管?」一談到他,我便蔫了。得,我想我明白為什麼我吃不上好東西的原因了。「算了,你們倆繼續忙吧!」揮揮手示意雲起繼續做她的事去,我繼續將頭靠著桌上。手裡卻是捻了塊桂花糕慢慢吞嚥了起來。
一忍,二耐,三發瘋。在疏雨小院裡憋悶了半天,我再也呆不住了,趁著雖是身為丫鬟卻實則是獄卒的兩人正在打瞌睡,我躡手躡腳地溜了出去。
王府太大,我完全憑著心情胡亂轉了一通,正因此也一點都不擔心兩人醒來後會逮我回去。只是在越逛越覺得眼熟時,又看到了抹熟悉的身影時,我才恍然發覺我竟又走到了芷暢院裡頭。
看著那抹身影我忍不住暗歎真巧,昨日見到呂校尉,沒想到今日又見到了。只是昨日只有他和秋荷兩人,今日怎麼身邊又多個人。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