籐條剛抽上身,劉烈懵了一懵,但隨即又冷靜了下來。一陣不吭地任由劉老爺一鞭一鞭抽打著自己。若換了平時他就哇哇叫著喊劉老夫人來救他了,但今天卻出奇的安靜。
劉老夫人看著愛兒被打,心中就像是抽打在自己身上一般疼痛。可礙於身邊的未來親家,她又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劉烈受罰。畢竟這事是劉烈做錯在先。既然沒有來求情,劉老爺自然就不會停手了,一鞭一鞭下手越來越狠。
這兩個爹娘的半天沒個反應,這做未來岳母岳父的卻是再看不下眼。齊母雖平日裡也是個得理不饒人的人物,可她心到底還是軟豆腐做的。眼見未來女婿都快被打的半死不活了。心裡也是心疼的很,見劉老爺還沒有停手的跡象,忙是一把上前奪下了他手中的鞭子。
「夠了,夠了,親家公。您瞧瞧烈兒都快被打壞了。」齊母搶下劉老爺手中的籐條後就去攙扶劉烈,只見少受籐條之苦的劉烈已經有些恍惚了。齊母嘖嘖著,心中更是心疼。「你們不心疼,我都看得心疼了。」
「親家母,唉……」劉老爺甩了甩衣袖,心中還在為有這麼個不出息的兒子而生氣。
「烈兒這女婿,我是滿意的很。現如今出了這種事。不如……就將阿大許給烈兒吧?」齊母看了看劉烈,又瞅了眼劉家二老,想了個折中的法子。
她的法子一出,劉家二老自然不會反對,忙連連稱好。廳內卻有兩人持了反對意見。第一個是齊父,只見他懦懦地提醒了齊母一句,「可是娘子,阿大不是已經許給鄺院那小兒子了嗎?」親事還是與阿花這樁同一天去說的呢!
齊母厲眼瞪了他一眼,「那你說要是讓人家知道這麼個事,人家還要我家阿大嗎?而且鄺院家也沒下聘,就個口頭約,說解了也是件容易事。」這個笨老頭子,齊母心裡恨恨地罵道。
叫齊母這麼一說,齊父不得不消了聲。心裡想想,自家夫人說的也沒錯。
「那我明日就派人上門再說回親事,順便也同鄺院家說說。」想早些了事寧人的劉老爺襯著齊母的話尾安排著。
「如此也好。」齊母點點頭,沒有異議。有人出面去退親,她自然就不去難做人了。
劉老夫人站在一邊看他們定事,什麼話也插不進,只是有些愁緒的眼瞅向了劉烈。
就在此時,劉烈咬著牙一字一頓的說著他的意願。「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什麼?」本來定了事,火氣也下去了些的劉老爺一聽小兒子這麼說,怒火騰地一下又悉數冒了上來。
「我不要阿大。我只想娶阿花。」忍著身上的疼痛,劉烈還是致力一句一字地將他想說的都表達清楚。
「你說什麼!?」劉老爺暴喝了一聲,手就又想去拿那籐條再好好抽上他一番。還是劉老夫人一看情況不對忙是擋在了他身前。「你擋著我做什麼?讓開!看我今天不打死他!」
「老爺……」
「爹。您這是幹什麼呢!有話好說,可別把阿烈給打壞了。」一道身影匆匆走入廳內,同劉老夫人一起擋在了劉老爺的面前。
齊母一見這來人,忙很有禮貌地同他打招呼,「見過劉大公子。」
來的這人正是劉家的大公子,劉嚴。現今劉家的當家人,平時裡都在外忙乎事業,今日要不是正好落了東西回府來取,也不會從自己媳婦那聽說家裡出了事。匆匆趕到廳裡來一看,好家在,自己老爹把自己的弟弟都打成這副模樣了。
劉老爺見著自己大兒子都來了,只得先抑了自己的怒火,反問劉嚴,「有話好說?你說該如何說?」
「讓我同阿烈說。」劉嚴看了看廳內的幾人,這麼回劉老爺。「來人啊,先扶二公子去房裡歇息。」
僕人們一聽大公子的命令,忙不迭就上前伸手將劉烈扶了個嚴實,一把抬著往回走去。待將劉烈妥善地安置在床榻上,劉嚴才揮退了眾奴僕,自己取了藥膏幫著這個弟弟上些鞭傷藥。
「有些疼,忍著點啊。」劉老爺一貫的作風就是嚴打,自小劉嚴也挨過不少打,所以兩兄弟倒是有志一同地都在自己房內隨時準備著藥膏以備不時之需。
「我忍得了,絲——」
前一刻說忍得了,下一刻就喊疼,劉嚴看著劉烈沒好氣地搖搖頭,手下的力道卻輕了不少。「你說說你是不是自討苦吃?沒事跟老爹頂撞些什麼?」
說到這處,劉烈可有話說了,「爹說讓我娶阿大。」
「為什麼?」劉嚴一愣,要是他記得沒錯,自個弟弟的婚事的對象不是那阿花嗎?
「因為……」劉烈忍著疼將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劉嚴。一說完,他整個人像是洩了氣一般癱軟在床上不得動彈。
劉嚴聽了半天,從搖頭到感歎再到搖頭,最後他輕歎了一口氣,打算開解劉烈,「阿烈啊!這事說出去,論誰都會說是你的錯的!如今這事,你根本就不得其他辦法了。別怪哥哥不向著你,你還是娶了阿大吧!」
劉烈一聽劉嚴的說辭呆愣上了,「哥……」還以為自己的兄長會幫自己想辦法,卻怎麼也想不到他竟然會站在老爹那邊。
「阿烈,其實你也不用死心眼。娶了也就娶了,一點也不妨礙你這心裡頭裝的是誰。聽說那阿花不是去外省探親了?你完全可以等她回來講事情和你的心意都同她說清楚,然後再上齊家提一回親嘛!姐妹共侍一夫的多的是,將來排輩分也可以是平起平坐,不是也正好嗎?一個是你必須得負責,一個是你心之所屬,兩廂齊全啊!」
「哥,你怎麼會這麼說?」劉烈呆愣愣地看著劉嚴,沒想過自己的哥哥會這麼教導自己。左擁右抱的事從不是自己所追求的。弱水三千,他真的只願取那一瓢。
抱持著這個想法,等身上的鞭傷好了些許後,劉烈就主動約了齊阿大出門,想與她將事情好好地談一談。他的想法很單純,本事無心之失,必然可同另一當事人妥善解決,只是……他完全沒有想過齊阿大願意不願意同他一起想辦法解決。
「不!」齊阿大看著劉烈,冷冷地吐出這一個字。
「阿大妹妹……」劉烈看著齊阿大,接下來的話都梗在了喉嚨口。
「二公子,您口裡聲聲地都在為阿花著想。那你可有為我想過一分一毫?」齊阿大逼視著劉烈,而劉烈則被她這不同於以往的表情嚇得縮了一縮。心中雖然暗暗反駁著這不是在為她著想嘛!可面上卻怎麼也不敢真同她這麼說話。「我知你話裡的意思,你喜歡阿花是吧?可是你有想過,我喜歡你嗎?」
劉烈先是點頭,後又搖頭,而後則驚瞪著雙眼,一臉的不敢置信,「你喜歡我?怎麼可能?」他們倆從小到大肯本就沒接觸過幾回,她怎麼可能喜歡上他呢?
「為什麼不可能?」齊阿大大聲回問劉烈,「你從小到大只跟阿花那野丫頭親近,只帶著她玩,你自然不知道我早從懂事起就喜歡你了。難道你忘了,你最先認識的人是我?我在河邊玩的時候是你先一步扶了我才讓我免受了落河的命運?你忘了那天我倆認識後一起偷偷去城外後山玩的事?忘了嗎?」
劉烈不言,他是真的忘了,一樁也記不起來了。他的腦海裡從小到大只有那個野小子一般的阿花,同他打架,幫他打架,與他一起撒野的事,一樁樁一件件,只記得這些。
「你忘了。」看著劉烈茫然的眼,齊阿大悲傷地陳述著。他果然全都忘了。她早就猜到了,可是為什麼當親眼發現的時候,她心裡依然覺得很疼?
劉烈看著她,歎了一歎,開口喚她,「阿大……」
「你什麼都不必同我說!我不會聽你任何事,你爹娘已經請了媒人上門說了親事了,我爹娘也同意了。我不會去我爹娘說什麼的。你也別想我去說什麼,我要嫁給你,我就是要嫁給你!」
「阿大……」
劉烈的喚聲卻喚不住齊阿大匆匆的腳步。他愣愣看著她的背影,那背影與阿花的有些相似,可是……畢竟不是一個人。感覺自然也就不同。他緊緊地握著全,指甲刺破掌心異常地疼痛,他卻是一點感覺。低垂著頭,他無語自問。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究竟難不難?
***
後記
聽手底下的僕傭說阿花省親回來了,他緊張的一夜未睡。心裡頭只想著明日要去齊家見阿花一面,要將所有的事都同阿花說清楚,所有的事,包括他的心事。
第二日,他終於見到了想念許久的人。阿花比之前看起來成熟了不少,有些歷了事的模樣。雖然依然是那稚氣未脫的模樣,卻也有了一番別的氣質。見著她,他的心又動了。
天香樓裡,他將作了許久功課的話語都吐露了出來。他滿懷著期待等著她的回答,他以為憑他與她從小一直到大的感情,他是有勝算的。可是……他不知道她竟然思想變了如此之多。
回程的路上她始終對他躲閃,他瞧出了,可是他無能無力。他不願嚇著她,她讓他離開,他便離開。心裡只想著明日繼續同她說,或許睡了一夜,她會想通也不一定。
或許……
他從沒想過他這「或許」到最後,阿花會永遠的離開他。如果他知道,他定不會因為那或許而讓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