澀世紀傳說 正文 Part 16 第8話 措手不及躲著你1
    「也就是說我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合做流產手術,是嗎?」幸之霧瞪大眼睛看著津庭叔,她平靜的態度反倒讓他的目光漂移起來,不知道該看向哪裡才好。「是……是這個意思。」她低垂著頭,應了聲「哦」又沒了聲音。怕她這樣悶在心裡會產生更差的心理狀態,津庭鼓勵她說出來,「你要是有什麼話就跟津庭叔說吧!我既是你的親人,也是醫生,我能幫助你的。」幸之霧抬起頭,笑盈盈地望著他,看不出有任何不快的情緒,「您不也說了嘛!我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適宜做流產手術,可是再耽擱下去只能做引產了,那對我的身體創傷也很大。所以,其實……你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是嗎?」她說出了津庭此刻尷尬的心理,卓遠之是他一手帶大,對他的教育,津庭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今發生了這種事,他根本無法以平常醫者心對待之霧,他甚至不好意思面對她。看出他的心思,幸之霧反而用笑容來安慰他,「津庭叔,這件事不是卓遠之的錯,他也是為了要救我,所以才出此下策的。我還要感謝他呢!要不是他,我這條小命早沒了。」這正應了八卦先生對占卜和實際的揣測,根據八卦先生的通靈占卜,在上次綁架事件裡,之霧已經該命斷黃泉了。誰知她不僅沒有死,還懷了遠之的孩子。也就是說新生命的出現延續了之霧的性命,遠之用他的方式向惡魔要回了幸之霧的命。他說到,做到。可是,真的要讓之霧付出這樣的代價嗎?殺了腹中的孩子,對於遠之和之霧來說都有一定的傷害,也在無形中在兩人之間樹起了高牆,想要翻越這座城牆到達心靈彼岸將難上加難。可是留下這孩子……「之霧,這畢竟是你的事,你得自己拿主意,而且要盡快。」津庭叔能說的只有這一句,他從未發現自己如此懦弱。幸之霧不怪他,她只想說,「卓遠之呢?這件事他也有權利作決定的。」孩子的父親呢?他在哪兒?他消失了,自從知道她懷孕的消息後,他就徹徹底底地消失了,連個影子都不見。幸之霧不知道這隻豬頭到底在想些什麼?他是害怕見到她,還是覺得這件事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索性不見?「津庭叔,你能幫我一個忙嗎?」這個時候,之霧的任何請求,卓冠堂裡的人都會義不容辭地答應下來,更何況是津庭,「你說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幫你。」「我要見卓遠之。」從津庭叔變得僵硬的表情,幸之霧知道這個要求或許過分了一些,「要是不行就算了,我自己去找他。」「不是!不是……這個……遠之去意大利了。」說到最後幾個字,津庭都不敢看她。也不知道英冠是怎麼想的,這個時候居然答應遠之的請求,把他放去了意大利,這不是添亂嘛!不等之霧開口,他主動給自己提要求,「我去把他叫回來,我這就去把他叫回來,你等著,別著急啊!你先好好休養,睡一覺醒了之後,他就回來了。」幸之霧沉靜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不開口,不想表達任何思想,她只想呆坐在床上,審視著自己蒼茫的未來。今夜的月真圓啊!照得這夜也變得透亮起來。不知道意大利的月是不是也如這般明亮?意大利的夜空沒有月亮,夜色黑沉沉地壓在人的心上,只留下沉重。「少堂主,津庭叔打電話來讓您馬上回去。」阿土放下電話向卓遠之請示,得到的卻是少堂主遙望著夜色的背影,「少堂主,津庭叔急等著您呢!」「你殺過人嗎?」背對著阿土的卓遠之顯得高深莫測,阿土不自覺地望了望自己拿槍的右手,「當然……」「殺過——我們身在黑道,殺人是再平常不過的行為。」卓遠之自問自答,要的不過是有人傾聽罷了,「阿土,你會殺自己的孩子嗎?我是說,你不怕殺人,可你會殺死自己的孩子嗎?也許是男孩,也許是女孩,你會殺嗎?自己的孩子,你要殺的對象是自己的孩子,你會嗎?」他繁瑣的問題圍繞著一個主題,那個問題像一根繩子將他一圈圈捆起來,越來越緊,他找不到繩頭,擺脫不了被束縛的命運。身為卓冠堂少堂主,身為黑道未來的第一接班人,他不會被任何人打敗,只會輸在自己的手上。阿土洞悉少堂主煩亂的心緒,卻不知該怎麼回答才好,「我沒有孩子,我不知道。」「如果一不小心就有了呢?」「我不會。」阿土的回答簡潔而迅速,那完全出於人的本能,「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只要他是我的小孩,我就會好好照顧他長大,絕不會殺了他。」卓遠之的背影被阿土的回答反覆撞擊著,無話可說。「少堂主,阿土是孤兒,沒有享受過父母的愛。很小的時候,我就發誓,如果有一天我做了父親,我會讓我的兒子享受最大的愛,我要把我沒能得到的幸福全部給他。」都說孩子是父母生命延續的象徵,這個道理在卓遠之的心裡尤為清晰。八卦先生的占卜沒有錯,如果不是有這個孩子,之霧的命已斷。孩子雖然來得不是時候,但他保護了他的媽媽,他沒有錯。「阿土,給津庭叔打電話,說我們已經從意大利動身,馬上直接回堂。」再見到他,恍若隔世。幸之霧眨眨眼睛,總覺得這個黑髮黑眸的男子起了變化,不再是她相識的豬頭,「你回來了?」他點頭,眼神不小心溜過她的腹部,「我回來了。」她起身想倒杯茶給他,卻發現只有白開水,「沒有咖啡也沒有茶,只有白開水,津庭叔說懷孕的人不適合喝含咖啡因或鹼性比較重的東西,所以我這裡只有白開……」她的話頓在他的眼神裡,那比千年寒潭還要深的眼神包容了她所有的語言。她發愣的瞬間,他接過她手裡盛滿白開水的杯子一飲而盡,「結婚吧!」結婚吧?結婚吧!結婚吧——她等了他十六天二十一個小時三十九分鐘,得來的就是他這樣的答案。結婚吧!是的,結婚吧!要給孩子一個法定身份,要給她一個交代,結婚成了惟一的辦法。「你不問問我的決定嗎?」幸之霧抬起眼睛看著他,沒有責備,沒有審問,有的只是從她知道自己懷孕以後,貫徹到底的平靜,「我不想被孩子拖住,我還小,我還不滿十七歲,我還要回孟袁中學,我還要上大學,我還要找到自己的夢想,我還有很多年輕時該玩的沒有玩過,我並不想被孩子,被你捆死——你難道沒有想過,我也會有這種想法?」給自己斟上一杯白開水,這一次他沒有一口喝乾,而是慢慢地品著……品著白開水的滋味,「那麼你是這麼想的嗎?」「如果是呢?」她緊盯著那張臉,那張曾讓她充滿期待,現在卻輕而易舉就能將她置於死地的臉,「是!我就是這樣想的。」「那麼我尊重你的想法。」這就是他的回答——白開水流進唇間,滑過喉嚨,進入腹部。水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他那麼靜,那麼冷,彷彿沒有任何感覺和反應。幸之霧靜靜地望著他,守著他,像看一條沉睡的噴火龍。然而,真正的火山,在平靜隱藏下的火山終於爆發。「你根本無所謂是不是?這個孩子對你而言無所謂是不是?你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因為你根本不想見到他,不想讓他存在,如果可能,你想把他殺掉是不是?」白開水的滋味在於沒有滋味,這正是它有別於其他飲品的特點。他的沉默讓幸之霧惱火,他沒有反抗,等於肯定了他根本不想要這個孩子,那他……還想不想要她?「卓遠之,你覺得我和這個孩子都是麻煩是不是?如果我不是你的命定之人,你根本不想看見我。朵貓貓說得沒錯,我除了頂著『命定之人』這個稱謂在這裡招搖撞騙,我還能做什麼?」吸吸鼻子,她不允許自己哭出來。她是幸之霧,幸之霧是永遠不會被自己打敗的,又怎麼能流眼淚呢?尤其是在他的面前。「你放心吧!我不會再纏著你,不管我是不是真正的命定之人,我都不會再繼續纏著你。我這就走,我和這個孩子的死活跟你無關。你也是為了救我,才會……碰我,才會……才會有這個孩子。這一切原本就不是你的錯,你不需要負任何責任,這樣總可以了吧?」她走向離去的那扇門,路過他身邊的時候,那只一直握著杯子的手用力將她拽住,再以同樣的力氣將她甩到了床邊。他不在乎是不是會傷害她肚子裡——他的孩子。「是!這個孩子的死活跟我完全沒有關係,我不在乎他,我一點也不在乎。一個孩子活下來又如何?一個人活著就是為了等待死亡,一個人來到世上只是為了享受痛苦,然後苦中作樂,還說自己很幸福。人生的結局注定是悲劇,所謂的喜劇是自己演給自己看的,是欺騙自己,掩飾痛苦的一種方式。這樣的人生,我為什麼還要期待我的孩子來品嚐?」心已涼,她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到門邊,甚至不敢眨眼,生怕上下眼皮的碰撞,淚水就此崩潰。她的目光隨著他的眼神停在門邊,他的手握住門把,很用力,不知是要捏碎自己的手還是要捏碎堅固的門。「按照八卦先生的占卜,我十五歲這一年遇到了我的命定之人,可是我的結局卻是終生孤獨。十五歲,我遇見了你,占卜的上卦驗證了,那下卦呢?原本在上次綁架中,你就會死於水,而我難逃孤獨一生的命運。可是你卻違反天意活了下來,是我救了你,也是這孩子!如果孩子的存在可以延續你的生命,那麼就讓它留下來。如果地獄可以延續你的命,我不惜永遠活在地獄裡。如果上天不讓你活,我就讓神去死。」門未掩,而淚先決。在淚眼婆娑中,幸之霧只聽見他最後的話。「我要的……只是你而已。」為了幸之霧和孩子的安全,在卓英冠的建議下,卓遠之打算將婚禮訂在日本。而且以他們的年齡,也只有在日本才能拿到合法的結婚證明。原本以為婚禮會很忙,可一打算,幸之霧竟發現根本沒什麼要做。孟袁中學那邊,卓英冠已經出面幫她和遠之辦理了退學手續。一時間幸之霧閒得都快發毛了,惟一能做的只有一個,等待。「我們什麼時候去日本,豬頭?」「叫我『遠之』吧!」畢竟,他將成為她的丈夫,叫「豬頭」太難聽了。「遠之?」她無意識地重複著他的稱謂,怎麼覺得好彆扭?斜望著他,如果不考慮他剛滿十七歲,她會想這樣穩重、成熟的男人的確夠格做她的丈夫,可是只要想到他不過是個故作成熟的十七歲毛小子,她就覺得這場婚禮簡直荒唐得要命。她忽然笑忽然怒地看著他,讓卓遠之的後背直起雞皮疙瘩,還是給她找點事做吧!以防她又想出一大堆有的、沒的。「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你要不要通知家人?」說穿了就是通知她爸幸德書,她那個在非洲保護野生動物的媽不通知也罷,反正母女倆很少見面,感情基礎太過單薄,說了又能如何?只能圖增心煩罷了。他說的這些幸之霧都考慮到了,但她不知道該怎麼跟爸爸說,再想到爸爸得知她未婚先孕,而且被迫結婚,還是跟黑道第一堂卓冠堂的少堂主結婚,爸爸會有怎樣的震怒,那情景簡直不敢想像。她心裡怕怕,所以一拖再拖。「明天就要去日本了,你還是盡快給你爸打電話吧!」卓遠之不想再拖下去,「我在這裡陪著你,你現在就打吧!」幸之霧瑟縮了一下,一個勁地搖頭,「還是不要了,等他知道再說吧!他要是不知道,我也不想說什麼。」她想一直隱瞞下去,而且能瞞多久就瞞多久。將自己的手機遞到她面前,卓遠之站在她的身前俯視她,「我很快就要成為你的丈夫了,我將分擔你的喜怒哀樂,就算天塌下來也有我為你頂著,怕什麼?有我呢!」有他在,她什麼也不用怕,真的什麼也不用怕嗎?幸之霧握著手機望著他,不怕?不怕?只要有他就不用怕嗎?不!她不想做一個躲在他身後尋求保護的小女人,也許她沒有朵貓貓那麼好的功夫,也沒有秦彬彬那麼雄厚的黑道背景,可那又怎樣?她有她的優勢,總有一天她要證明自己有能力站在他的身邊,陪他面對世間風雲。總有一天,她要證明,她有能力和他一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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