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普通中國人的家族史 第一章 崢嶸歲月(1850∼1949) 十一、日本投降
    一九四五年八月,在經歷了八年堅苦卓絕的抗日戰爭以後,中國人民終於盼來了日本帝國主義投降的一天。當時,我的父親隨著祖母住在漯河,當地日本駐軍投降儀式就在漯河一個操場內進行。那天已經投降的日本軍隊選出一部分參加投降儀式的軍人,乘坐十多輛軍用汽車來操場參加投降儀式。抵達後,日本兵在操場裡列隊,等待受降的國民政府代表。日本投降是一件大事,因此我的父親和很多同學也列隊參加了這個儀式。

    國民政府方面派出的受降代表是一個將官,大約四、五十歲年紀,衣著鮮亮,還戴著一副雪白的手套。本來,接受日本侵略者的投降是一件相當榮耀的事情,但愣是被這個國民黨將軍辦成了丟人事。當時這個將軍本來也想在鬼子面前抖一抖威風,騎著一匹高頭大馬來受降。大概是這位將軍平時養尊處優慣了,四體不勤,騎著馬剛一進場,馬走的好好的也沒有驚,他竟然莫名其妙地從馬背上掉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再也起不來了。隨從的士兵見狀,連忙七手八腳地把他抬起來。

    那些列隊等待投降的日軍降卒見到這種情景,雖然不敢放肆地哈哈大笑,但我父親從眼神裡看出他們對此充滿了鄙夷和不屑。當然,武器還是要交的,於是日本軍官們按著軍銜高低,依次走到受降檢閱台交出了指揮刀。而士兵就好辦,把槍支成一個架子,挨個往上擱就是了;那些日本汽車兵則走下車來,國民黨軍隊的士兵往車上一坐,就算接收了汽車。就這樣,本來應當是中國人揚眉吐氣的投降儀式,就因為那個國民黨受降代表的笨拙表演而丟人現眼地草草收場。

    父親的老家確山民風強悍,歷來出強盜悍匪。父親村子裡有一位族兄國××,是個有意思的人物。日本人佔領確山期間,他*劫路為生,一天就在鬼子據點附近劫了一個生意人。那生意人跑到日本人那裡告狀,日本人派了兩個騎馬的憲兵來抓他。國××拿了財物正高高興興地往回走,聽到後面馬蹄響,還有日本人用生硬的漢語喊:「站住!」國××扭頭一看,知道壞了,撒開腿就跑。正在跑著,前面出現了一個大約一丈多寬、一丈多深的大溝。俗話說,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國××橫下一條心縱身一躍,居然從溝上跳了過去。騎馬的日本憲兵趕到時,那兩匹馬卻怎麼也跳不過去,於是國××算是揀回了一條命。後來,國××又故地重遊,看著又寬又深的溝壑,怎麼也不敢跳了。

    一九四五年夏末日本投降以後的一天傍晚,確山縣老家王崗村外開來一小隊日軍降卒,由於天晚了就在城外的瓜田中露宿。早晨起來時,忘記叫醒一個熟睡中的士兵就開拔走了。這士兵掉了隊,直到被發現他的當地人用石頭砸醒。士兵睜眼一看,發現四周已圍滿了憤怒的王崗村民,他立刻扔掉了手中的槍,跪在地上磕頭求饒,哭喊著。但圍觀者沒有一個人聽得懂他喊什麼,也沒有憐憫和饒恕他,而是繼續用石塊砸他,那士兵轉眼間渾身是血,仍然磕頭不止,直至被砸昏。我父親的那位*劫路為生的族兄國××,帶了幾個人走上前去,用一根繩子把他勒死了,然後拿走了他的那枝三八大蓋步槍,扒下了他的衣服和鞋子,並把屍體扔到了地頭的一個枯井中。據這位族兄國××後來說,那個士兵很年輕,身材矮小瘦弱,至死沒有開一槍,一直在磕頭、哭喊。

    此外,父親還聽這位族兄講了一件事。一列滿載撤退日僑的悶罐列車在確山境內行駛時,因為鐵軌被當地人扒掉而顛覆了。當活著的日僑渾身是血地從車廂裡鑽出來時,守侯多時的當地居民一湧而上搶劫財物,不分男女老幼都用石頭或者棍棒砸死,現場腦漿四溢、哀號連連,實在是慘不忍睹。

    對於這兩件事情,在我記憶中父親向我講過多次,每一次他的表情都很沉重,我的心情也很沉痛。但是轉念一想,這也許就叫報應——誰邀請這些鬼子士兵、僑民來中國的?是他們自己來的。日本帝國主義自甲午戰爭戰爭以來,每次侵華都最積極,對同文同種的中國居民燒殺姦淫,掠奪了無數財富。特別是抗日戰爭期間,中國軍民死傷三千五百萬人,無數城市和村莊化為廢墟!殺人者,必為人所殺。這兩個悲劇性事件的始作俑者,正是侵略成性、血債纍纍的日本軍國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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