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得元帥緊皺眉頭，捂著鼻子，走到牛郎三米範圍外停下腳步，招呼道：「牛郎將軍？牛郎隊長？牛郎伯爵？牛郎閣下？」
元帥閣下連換了四個稱呼，愣是沒叫動爛醉如泥的猛牛。
「去找桶冰水來，讓他清醒一下。」站在後邊的思夜語倒也不著急，扯著嗓子在那裡出主意，「順便給他洗洗，真是太髒了，在豬圈裡打個滾也沒有這麼個髒法的。」
公爵閣下的這句話頗有些種族歧視的嫌疑，要是被豬頭族的種族主義者聽到了，難免會斥責公爵的這種不當言辭。
不過在場的除了兔子就是牛，大家也就沒把這話當成一回事兒。
聽到公爵的叫喊，周圍戰士都面面相覷，最後把目光投到元帥身上——用冰水潑一位元老出身、位高權重、全妖偶像的伯爵？
元帥捏著鼻子道：「沒聽到公爵閣下的命令嗎？快按公爵的意思去辦。」
這要是元帥自己也是不敢麼做的，被人安個侮辱帝國元勳貴胄的罪名，即使是元帥也是要被處罰的，但現在就不同了，元帥頭上還有公爵呢，既然公爵發話了，那有什麼罪名帽子自然就要腦袋夠大的上位者頂著了。所以元帥一句話兩次強調了這是公爵的命令，專門說給周圍的妖證聽呢，意思大概就是：牛崽子們，都聽好了，這可不是我下的命令，有什麼事情找公爵，人家腦袋大啊。
得到元帥的命令，便立刻有十幾個牛頭戰士四散跑開。
片刻後，週遭店舖傳來一陣雞飛狗跳般的嘈雜聲響。咚咚的砸門聲、牛頭戰士的怒吼聲、人類的哀求哭喊聲，混成一片。
思夜語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撇了撇嘴，便旋即笑容重新上臉，就好像什麼聲音都沒聽到一樣。
精銳中的精銳辦事就是夠利索，七八分鐘的工夫，跑出去的牛頭戰士就紛紛拎著裝滿了冰水的大桶跑回來。
「嘩」，一桶冰水兜頭澆下。
牛郎先生搖了搖頭，伸出舌頭舔了舔嘴上的殘水，罵道：「老闆，你他媽的太黑了，以前都只是在水裡攙酒，這回倒好，連酒都忘了攙了。快給我上酒，上好酒……」吼了兩嗓子，翻了個身，又繼續在那裡接著哼哼「我不怕」。
「再來，再來，多澆點。」公爵跳著腳大叫，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神氣。
「嘩，嘩」，又是兩桶。
牛郎先生迷惑地看著天空，「下雨了？真是好大啊……」
元帥又好氣又好笑，衝著兩旁的士兵揮了揮手，便有兩個膀大腰圓的戰士出來，將牛郎從地上那一灘穢物中拖起來，架到元帥面前。
元帥再次大聲叫道：「伯爵，伯爵，你怎麼會在這裡？」
牛郎打了個大大的酒嗝，熏了元帥差點當場也醉過去、
「閣……閣下？」牛郎瞇著眼睛，盯著元帥看了片刻，終於認出了這位頂頭上司，連掙扎著從著元帥敬了個軍禮。雖然他的爵位與元帥平齊，身份也要尊貴許多，但畢竟是歸對方領導，應有的禮儀是不能少的。這就跟人敬你一寸，你敬人一丈的道理相同。牛郎做為軍中偶像，禮數向來齊全，從不恃功自傲，這也是他能成為偶像的一大原因。
看到部下終於認出自己，元帥鬆了口氣，偷眼瞧了瞧看熱鬧的公爵，見她笑瞇瞇地沒有任何不悅，便又道：「伯爵，你不是率自己的聯隊潛入敵後，分散執行任務去了嗎？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沒有到我那裡報告？你的部下呢？現在是戰時時分，你難道不知道有禁酒令嗎？醉到這種程度，像什麼樣子？請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我軍的偶像，這樣的出醜被那些八卦小報捉了去，不光是給你個人抹黑，更是會對我軍形象不利……」
面對著元帥如滔滔江水般連綿絕的訓斥，牛郎晃了晃身子，緩緩低下頭。
元帥見他羞愧地抬不起頭來，歎了口氣，決定結束訓斥，給對方留點面子，但還沒等他再開口安撫對方一下，垂著頭的牛郎突然呃的一聲，哇地吐出一大灘散發著酸臭氣味的粘液，倒有一半都濺到了面前的元帥身上！
周圍的士兵一時面色大變，紛紛驚呼著撲上來，亂叫，「閣下，閣下……您沒事兒吧。」
誰不知道元帥有潔癖，平時濺身上個泥點都要噁心半天呢，這回居然被吐了一身，估計十之八九要暈過去。
向來愛戴元帥的部下一時緊張無比，幾十隻大手都伸到元帥身上，有拉胳膊的，有扯衣領的，有抓大腿的，真是熱鬧到了極點。
「躲開，躲開……」面色慘白無比的元帥將熱情過度的士兵全都趕到一邊，楂著雙手，也不敢碰身上濕漉漉粘呼呼的衣服，皺著鼻子，指著牛郎，哆嗦著手怒道：「你，你真是……」
面對元帥的憤怒，牛郎咧開嘴傻笑了兩聲，突然一振雙臂，甩開架著他的兩個士兵，歪歪斜斜地站穩，衝著元帥道：「閣下，請下命令吧，我不會怕的，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就會與那惡魔拚命，請相信我，我絕不會害怕那個惡魔的。」
元帥無語，心裡大感鬱悶，覺得自己居然跟個醉鬼說半天廢話實在是不明智，便按住心頭怒火，揮手道：「把伯爵帶下去，讓他好好休息，等清醒之後，立刻來見我。」
個士兵上前架起牛郎就走。
不想牛郎見元帥沒理自己，突然起了牛脾氣，一下子把架著自己的士兵甩了個觔斗，撲到元帥身前，一把抱住元帥嚎啕大哭，「元帥，請您相信我吧，我真的不怕，您一定要相信我啊，我真的不怕那個惡魔……」
「放開！」元帥又急又氣，連連甩腿，被甩開的士兵也趕緊地衝上來抓住牛郎往外扯。但牛郎的力氣本來就大，現下又迷迷糊糊地，死死抱著元帥就是不肯撒手，一面哭，一面把鼻涕眼淚全都抹到了元帥的褲子上。
本來一直旁觀的思夜語終於忍不住咯的一聲笑了出來。
元帥本來慘白的臉色立時變得通紅。
思夜語從侍衛的保護中輕巧巧地閃身而出，來到糾纏成一團的四個牛頭身旁，也不嫌髒，輕輕拍了拍牛郎的大腦袋，「好了啦，起來吧。」
牛郎呆了一呆停止動作，木木地站起來，傻不愣登地看著思夜語。
元帥喘著粗氣，又是噁心又是丟臉，雖然全身都不得勁，但卻還是先跟思夜語道歉：「閣下，非常抱歉……」
「去換身衣服吧，你好臭哦……」思夜語非常誇張地捏著鼻子，小手在眼前扇了扇。
她這是學的蒙得元帥母親的招牌動作，這位英國皇室公主天生潔癖，總是認為妖怪都非常髒——這也是蒙得元帥潔癖的由來。
蒙得元帥臉孔漲得通紅，又道歉了幾句，這才轉身離去。
思夜語微微一笑，衝著周圍的士兵道：「都歸隊吧，我有話要單獨跟伯爵聊一下。」
四周的士兵當然不會放心這麼離開，而是散到遠處警戒。
思夜語又把那八個牛頭侍衛打發遠一些，身邊只留下七個兔子美女，這才對仍呆呆站在當場的牛郎輕聲道：「你看到了什麼？哪個惡魔？說吧。」
「我看到了顧遠來！」當提及這個名字的時候，牛郎仍忍不住渾身一抖，顯然畏懼非常。
「顧遠來？」思夜語微微一愣，下意識地問，「哪個顧遠來？」
「霹靂仙人顧遠來。」牛郎呼吸沉重，臉上現出掙扎的神色，顯然兩次提到這個名字對他產生的心理壓力極重。
「顧遠來……」思夜語突然抬起手虛虛叉住牛郎的脖子冷冷道，「他已經死了，你認錯人了。」
「不，我不會認錯。」牛郎整個人立時虛懸到空中，雙腿亂蹬，雙手按住脖子，從喉間擠出這一絲聲音，極為肯定。
思夜語皺了皺眉頭，鬆開手，牛郎撲騰一下子摔到地上，一時癱住一團。
「把遇到他的經過說給我聽聽，不要漏下任何一點。」
牛郎先生神色木色的開始敘述他是如何在戰場上再次看到顧東，如何被嚇得扭頭就跑，如何一氣逃回原松市，如何搶了桶酒來喝醉壯膽，敘述之中反覆強調顧東在他的印象中如深刻自己絕對不會認錯人，並聲明自己並沒有對任何人說過這些事情。
思夜語聽罷，臉上神色陰晴不定，默然良久，看了看牛郎，輕輕拍了拍手，道：「你去吧，不要再出現了……」
牛郎頭也不回地踉蹌離去，漸漸消失在黑暗的夜色之中。
一個兔子美女望著那落拓的身影，神色間都稍稍露出些許不忍，但很快就恢復了常色。
一天之後，妖帝國各大報紙頭條堪登出這樣一條消息：軍中勇士、帝國伯爵綽號猛牛的牛朗將軍於前線英勇作戰，不幸以身殉國。
但另有私下裡流傳和八卦小報上刊登的一些小道消息傳說：英勇一世的猛牛先生並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酒醉之後誤墜丟了蓋子的下水道，摔折脖子而死，據說，偷走馬葫蘆蓋的很有可能是暗中潛伏下來的人類抵抗分子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