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外 第一部 第九章 鼠兔相煎 路見不平
    這可真是太荒謬了,雖然是親眼看到,我仍無法相信這是正在發生的事實。

    但閃電確確實實就停在我的指尖上方,頂端好像鋒利的劍尖一樣直指下來。

    我甚至可以看到閃電周圍摩擦空氣所引發的細碎幽幽電花。

    如果不是身體無法動彈的話,我只要輕輕往上挪動一下手指,就可以摸到它。聽說閃電每一擊都有幾百萬伏特的電壓,不知道這靜止的閃電是不是還那麼厲害。

    正驚異的工夫,忽聽翁的一聲輕響,好像是一隻原本停著的蒼蠅突然飛了起來,老古董鏡子隨著這一聲徐徐飄起,慢慢升到頭頂,小心翼翼地接近那靜止的閃電,硬從手指和閃電之間的縫隙裡擠了進去。

    我已經說過了,閃電和手指尖之間的距離保守估計不超過一厘米,顯然不足以容納老古董鏡子的厚度,所以當它強行擠進來的時候,一面頂在手指尖上,一面頂在閃電尖上。

    所以,就在下一刻,我知道了兩件事情。

    第一,老古董鏡子並非是絕緣體;第二,靜止下來的閃電一樣還是很有威力的。

    老克董鏡子猛然間爆發出驚人的光華,看起來好像是一隻因電壓過高而不正常發亮的電燈泡,刺得眼前一片花白,強烈的燒灼感自指尖爆發開來,迅速傳遍全身,一道亮光自手指接觸老古董鏡子的部位沿著手臂流下來,所過之處,我的手和胳膊全都變得了比電燈還要亮上幾倍。

    強烈的痛楚隨著這道亮光一同流下來,讓我感覺身體好像要被撕裂開一樣。

    我仍然保持著斜眼向上看的姿勢,儘管痛苦非常卻不能動不能躲也不能喊,只是眼睜睜的看著那道閃電越來越短,就好像整個鑽進了老古董鏡子裡一樣,最終完全消失。

    老古董鏡子越發的亮起來,我也越發的痛起來。

    全身好像都被烤糊了一樣,我的鼻子前面似乎已經飄起了一股子焦糊味,就在這強烈的痛楚之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不斷的從身體裡往外流失,又有其他一些什麼東西正不斷的流進來,身體而起了一種微妙的變化,但要讓我說是什麼變化,卻又說不清楚。

    當閃電全都鑽進老古董鏡之後,老古董鏡子的亮度達到了頂峰,然後開始慢慢衰弱。當它的光亮完全消失,變回來的樣子之後,便貼著我的指尖往下滑,順著那盔甲的破洞重新鑽到我的衣服裡。

    禁錮身體的力量消失了,我「啊」的一聲,憋了半好一會兒的慘叫終於冒出來。也就在同時,四里的轟轟巨響入耳,一道道蓄勢已久的閃電接二連三的落下來。

    大地震動,塵飛土揚,殘屍碎塊與泥土飛沙伴著崩濺的細碎電花,一同在混沌污濁的戰場上四處飛散。夾在巨響中的是撕心裂肺的慘叫聲,是拚死搏殺的吶喊聲,是兵器撞擊的鏘鏘聲,是鮮血自傷口湧出的噴濺聲。

    我扯著嗓子喊了一會兒,這才發覺身體上的痛楚已經完全消失,雖然剛剛才被從裡到外電了個透徹,但現在卻感覺卻好得不得了,就好像是泡完溫泉做了按摩又美美睡了一覺剛剛醒過來,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舒坦。

    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子脖子,在這一片亂糟糟的動靜裡,居然清楚聽到頸骨轉動發出的咯咯聲響,再低頭看著雙手,五指略一張合,一片電花便從指縫裡蹦了出來,辟哩啪啦亂跳一氣。

    真是太奇怪了,如果可能的話,或許我當時就會坐下來好好研究一下自己身上倒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惜的是,此刻的環境並不允許我這樣做。

    正發愣的工夫,忽聽頭頂風聲疾響。

    *,難道又有閃電落下來?老天就算是看我不順眼,也不犯不著接二連三的劈我吧。我心裡大為惱火,一時間居然也不是那麼恐懼,抬頭一看,卻見一隻石像鬼正嘰嘰呱呱亂叫著,當從上方飛下來,手中大錘狠狠砸落。

    原來我站在這裡發呆的這麼一會兒工夫,石像鬼部隊已經從空中落了下來,正式進入與人類肉搏近戰的階段。

    我心裡一驚,出於本來想法,拔腿就要開溜,但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忽然發覺身體飄了起來,整個人隨即如離弦之箭一般衝出,四下裡的景致變得一片模糊,一如攝影鏡頭高速滑過而引起的影像失真,那種種聲響隨之變得遙遠空洞。

    怎麼這麼快?太離譜了吧。隨隨便便都能跑個超音速,除了「邪門」兩個字怎麼解釋得了。

    還沒等到我回過心思,眼前忽的亮光大作,青白一片,轟隆一聲巨響,四下裡電花飛躍,泥揚石舞,整個身子好像失去了重量,隨著崩濺的土石雜物一同輕飄飄飛了起來。

    我被閃電擊中了,或者說我跑得太快,自己湊到了閃電底下!

    真是太衰了。

    有人跑著撞車,有人跑著撞牆,有人跑著撞船,也有少數跑著撞飛機,可我居然跑著去撞閃電!當可以稱得上是前無古人的壯舉。

    電花如同急雨,紛紛打在了身上,發出辟哩啪啦的碎響,引起整個身體一陣陣的麻木。

    風聲尖嘯,大地在腳下急速遠去,夜空迎面壓下,恍然間似乎馬上就會落到頭頂,將我這一百幾十斤壓成齏粉。

    向上,向上,再向上,夜空沒有盡頭,黑暗中無數的石像鬼正自身旁落下,沒有一隻理會我。

    速度漸漸慢了下來,根據力學定律,應該馬上就向下掉了吧,這麼高的距離掉下去估計半條命是肯定沒了,要是一不小心掉在刀刀劍劍上面,那便會整個掛掉。而從我目前的遠氣來看,這種可能性是相當大的。

    下意識扭頭往身下瞧去,只見整個營地火光沖天,到處都拚殺的模糊身影,人與妖嘶聲吶喊,火焰與電花的映射下,兵器森冷的寒光與熱血鮮艷的紅影一同鋪滿了整個大地。

    上升停止,在空中微微停頓了那麼一到兩秒的時間,方向逆轉,從飛向天堂轉為了墜入地獄。

    至少力學方面,這個世界還是很正常的。

    下一刻有可能沒命,但我居然還能有閒心想到這一點,並且因此而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雖然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為什麼要笑,但在這種時候除了微笑,我想不出還能做些什麼,總不能期待背上立馬長出對翅膀或是來朵跟斗雲拯救我的小命吧。

    轟,轟……

    悶響突然自遠天際傳來。

    這聲音一下下遠遠傳來,又低又沉,偏卻鑽進人的耳朵裡,直落到心臟上,心便彷彿隨著它一下下的急促跳動起來,即使是那驚天動地的雷鳴閃電也無法掩飾它的存在。

    聲音越來越響亮,隨之隆隆、轟隆隆之聲大作,自東天際滾滾而來。

    我循聲轉頭向東望去,但見濛濛黑影綽綽湧起,如烏雲般遮住了半邊天。霎時之間,天搖地動,緊接著聲音自南、西、北三方同時響起,轟隆隆由遠及近襲地而來。

    黑暗,是黑暗,比黑夜還要濃稠的無邊黑暗自遠方的地面洶湧而來,似怒濤,若疾雲,不斷吞噬著所過天與地。

    那是什麼!

    眼睛突然起了奇妙的變化,似乎隨著我想要看清那黑暗的想法而自動的調整著,如同最先進的軍事望遠鏡。

    黑暗的視野慢慢變亮,遙遠的距離緩緩拉近。

    清楚了,更清楚了,還差一點點我就可以看到那倒底是些什麼!

    砰!

    腦袋一震,眼前一片黑暗,所有的景象剎那間全都隱滅在了黑暗中。

    我*!在這種關鍵時刻我著地了!而且居然是腦袋先著地!

    不知道脖子有沒有摔斷?這是我失去知覺前的最後一個念頭。

    痛!這是意識在漫長黑暗中逃出來後的第一感覺。

    全身上下無處不痛,好像是被人踩了幾萬腳又割了幾千刀,所有的肌肉骨架都散落成了一地碎屑。

    我呻吟著緩緩睜開眼睛,一片白亮,明媚的陽光射入眼簾,一時間竟刺得眼睛有些發痛。

    天亮了。

    一輪明日高掛在一片淨藍之中,僅有幾片碎小雲絲安份地浮在左右,真是個萬里無雲風高天遠的好日子。

    刺骨的寒意正從身上傳來,鼻端繚繞著一種刺鼻的濃重血腥味道,耳畔安靜得嚇人,便連我自己的呼吸與心跳都清晰可聞。

    發生了什麼事情?

    腦海中一片混亂,疼痛牽扯牽了大部分的注意力,讓我根本沒有辦法有效的思考,躺在那裡好一會兒才把發生的事情一一理清楚。

    等到把前因後果想明白了,身體似乎也不能那麼痛了,我掙扎著站起來轉頭四顧,只見四下裡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千奇百怪的屍體,除了殘碎的人類和那些搞自殺性攻擊的石像鬼外,還有其它一些怪裡怪氣的東西,有的長著狗頭人身,有的身軀巨大將近三米,有的骨瘦如柴通體漆黑,有的尖頭長尾滿身鱗片……林林種種五花八門,簡直就像一場怪胎展覽。

    屍山血河,殘兵破旗,延延綿綿鋪滿了目之所及的大地,那情景怎麼是一個淒慘能形容得了,簡直就是正牌的人間地獄啊。

    很顯然在我的失去知覺之後,又有新的妖怪部隊加入了戰鬥,那麼人類的部隊呢?看這情形只怕是全軍覆滅了。

    低頭看看身上,只見那副盔甲上凝滿了黑色的血跡,還有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腳印。這下我可以明白為什麼我從天上掉下來摔到腦袋脖子卻會全身都痛得原因了——昏在交戰正酣的戰場上要是不被踩那才叫怪事了。

    沒有被踩死還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此處不是久留之地,說不準會有什麼妖怪回來打掃戰場,我不敢停留,強忍痛楚,拖著軟綿綿的雙腿,逃離了這血腥的戰後屠場,當然了,在逃跑的時候我也沒忘了順手拿把刀防身。

    磕磕絆絆地踩著滿地碎屍血水逃出戰場,穿過平原,一氣跑到山腳下的密林中,我這才鬆了口氣,只覺得全身酸軟痛脹幾乎所有負面感覺都在各處湧現出來,雙腿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微風吹來,讓滿頭滿身的熱汗剎時間變得冰涼,風中傳來草樹晃動的沙沙細響聲,孤鴉啊啊的鳴叫聲,還有些隱隱約約的古怪聲響,那聲響好像昨夜那戰場上的撕殺聲,帶著股子凶厲的殺氣直傳入耳中,冰冷的寒意便隨著那一身冰冷的汗珠同時在心底升起。

    這鬼地方真是一秒種也不能再呆了,必須得馬上就走,誰知道下一刻還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可不要莫名其妙的死在這一千年前的時空裡。

    一想到昨夜那險死還生的可怖經歷,我便一刻也不想在這個不屬於我的世界裡多呆,稍稍積蓄了些力氣之後,立刻開始將昨晚沒來得及實現的想法付諸行動。

    收拾乾枝枯葉,掏出還有些氣兒的打火機,焰起火堆,把那面老古董鏡子架在火上燒烤,拖著疲倦痛苦的身體居然還能在十幾分鐘內就完成這一系列動作,我真是有點佩服自己的毅力。

    辟辟啪啪,乾枝崩裂,火星四濺。

    半個小時過去了,收集到的乾枝都已經燒乾淨,可那老古董鏡子卻依然晶瑩剔透,沒有任何變化。

    時辰不夠?我只能這樣安慰自己,又跑去收集更多的樹枝。

    一個小時過去,鏡子一點發紅的跡象都沒有。

    難道需要像烤肉串那樣翻幾翻才能烤透?

    找了兩個粗點的樹枝,開始翻烤鏡子。

    再兩個小時過去,鏡子還是原來的那副樣子。

    或許不需要變紅,燒燙就可以吧……

    小心翼翼地將那鏡子從火中夾出來,用手指尖碰了碰,指尖處立時傳來針刺樣的尖銳痛楚。

    果然已經很熱了。

    那接下來就應該是放到腦門上了。

    深吸了兩口氣,鼓了鼓勁,顫顫巍巍地用樹枝夾起鏡子,那兩根新鮮的樹枝立刻冒出一縷青煙。

    好像不是一般的燙啊,這要是放到腦門上,還不是立刻來個紅烤豬頭?

    我猶豫了好一會兒,回家的念頭終於蓋過了一切,拿出敢死隊的氣派,在草地上躺直了身體,雙目一閉,仰天大吼一聲,「為了回家!」隨即將那老古董鏡子放到了額頭上。

    「滋」一聲長響,青煙直冒,皮肉燒糊的焦臭味道立時冒了出來。

    真他媽的痛啊!

    鼻子一酸眼睛一澀,眼淚便嘩嘩順著眼角往下開流。

    我忍,為了回家,什麼痛苦我都忍了!大不了回去之後再把這該死的鏡子砸了。

    牙關咬得格崩崩直響,冷汗如雨,渾身抽搐,可我愣是躺在那裡紋絲沒動。

    額頭處越來越痛,讓我眼前發黑,神智都有些恍惚起來,模模糊糊中只覺得自己似乎再次飄了起來。

    有效?太好了。

    「終於可以回家了!」我心中大喜若狂,真想跳起來高歌一曲來表達心中的興奮,不過現在還是老老實實地躺著,慶祝的事情等回去以後再說吧。

    不知道回去的時候會出現在哪裡,沒準還是在那拍賣廳裡,希望到時候不會碰上什麼人,不然的話我可不太好解釋發生了什麼事情。要是見著人就說我回到了一千年前的宋朝,還參加了一場人妖大戰,那後果十之八九是會被送進瘋人院進行電擊治療。

    飄飄忽忽地不知過了多久,額頭處的痛疼似乎減輕不少,一種淡淡的涼意慢慢浮出。

    成功了?我回到自己的時代了?不過剛才的情形好像和當初來的時候很不一樣啊。

    遲疑地睜開眼睛,視野中枝葉橫縱遮天蔽日,即使是正午的驕陽也只能在那空隙之間露下星點的光芒。

    心中一顫,猛得翻身坐起,老古董鏡子從額頭滑落,啪嗒一聲摔在草叢中。青煙裊裊,身旁火堆餘燼未熄,我仍在樹林中!很顯然,剛才那輕飄飄的感覺只不過是我痛暈了的原因。

    這個方法不好使?

    這個方法不好使……

    這個方法不好使。

    這個方法他媽的不好使!

    所有的希望剎那間變成了失望,一顆心好像從九霄雲端直墜入無邊冰獄,一時間空蕩蕩不著邊際,只覺得一陣陣的發涼。

    回不去了嗎?難道以後就要困在這個鬼地方嗎?

    我的心中一片悲涼,種種積壓的情緒猛然爆發出來,腦海中某根名為理智的細弦剎時崩斷,慘嚎一聲跳起來,一腳接一腳地狠狠踩向那老古董鏡子,「倒底怎麼才能回去,你倒是亮起來啊,告訴我怎麼用才對啊……」帶著哭腔的嚎罵聲在林中迴盪著,空洞,無力,盡顯了我這只和平時代所產生的米蟲在劇烈變化前的軟弱與束手。

    也不知叫罵了多久,最後一分力氣也在這種毫無意義的發洩中耗光了,我像一灘爛泥一樣趴在地上,似乎連手指尖都酸軟得動彈不得。

    泥士的腥味混和著青草的芳香一同鑽入鼻端。一隻小小的螞蟻正不緊不慢地從我眼前爬過。發洩過後,因為極度失望而激盪的心情慢慢平靜下來。

    或許事情還不是沒有轉機。既然那個老古董鏡子能把我帶到這裡,就應該能再把我帶回去,我現在只是不知道正確的方法,但並不代表其他人不知道。或許那個聽起來很有些本事的張道臨沒準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又或許我真能幸運的碰上那個傳說中的陳老頭,又或許安心和伊羅也跟我一同來到了這個時代……事情的發展有無限的可能性,可如果我就這樣放棄了坐在這裡等死,那什麼可能性都不會有了。不管怎麼說,現在需要做的就是離開這連個鬼影都沒有的地方。

    趴著思考了這麼一會,喪氣的勇氣信心與體力都漸漸恢復,我也做出了決定,先去上思州找那個張道臨,如果他也不行的話,那再想其他的辦法,總之是不能就這樣輕易放棄,只要我不死,就一定要找到回家的路。

    我如此思忖著,正打算趴起來,忽聽傳來一陣嘈雜聲。

    「剛剛明明聽到這裡有狼嚎的聲音,怎麼就沒了呢。」

    「大概是走了吧,那些狼狼狗狗的走得都比較快,咱們和人家是沒法子比啊。」

    「老三,你這說的是什麼話啊。咱們怎麼就沒法跟他們比了,有道是英雄莫問出處,哼哼,將來咱們的成就定比他們要強上百倍。」

    「老大這話說的有道理,不過要是能跟他們這種強力人物搭上伴,咱們此行也會更順利一些不是。」

    真是胡扯,這裡剛才哪來的狼嚎聲,我怎麼沒聽到?

    這些聲音又尖又細,好像一群小孩子在亂叫亂嚷,邊說邊走,一會兒的工夫已經到了近前。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情況下,我不敢冒然起身,當下趴在地上紋絲未動,只是抬頭順著草叢間隙向前張望。

    呃……我不是眼花了吧!

    前方草叢一分,幾隻灰溜溜的大老鼠走出來,站在一塊滿是石子的空地上,在它們身後居然還拉著一隻五花大綁的小白兔。

    「胡說。」當中最大的那隻老鼠鬍子一翹,怒道,「男兒在世當自立,怎麼能一唯想著要*別人?我等今日前去從軍不就是為了揚名天下,光大我鼠族。今天沒碰上倒是好事兒,要不然以後就算我們功成名就,別人也會說我們是*著裙帶關係上去的,沒的落了一輩子的污名。」

    汗,很會講道理的一隻老鼠。

    我把整個右手都塞進嘴巴裡,才制止了發出驚訝聲音的可能。

    別一隻稍小一些的,背上有點花斑的老鼠豪氣萬千地喝道:「大哥說的是。所謂男兒平生志,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我等受夠了那些人類欺壓,今日正是要乘此良機一掃前恥,清算所有仇恨。」

    沒天理了,陸游這個時候還沒生出來吧,這隻老鼠為什麼會知道這句話?不會是陸游從老鼠這裡借鑒來的吧。

    老鼠大哥激動地揮舞爪子,大叫:「正該如此。今日我等出山從軍,正是我們個人的一小步,卻是我整個鼠族的一大步,這種歷史性的時刻我們要銘記於心,待將來事成,今天就是我鼠族的獨立日!」

    「說得好,當浮一大白。」其餘諸鼠同聲應喝,眼中淚花閃閃,似乎已經看到了美好的未來。

    「此地無酒,不如就拿她來爽一下,以為我等壯行。」那塊頭最小的老鼠色咪咪地瞅著那隻小白兔,口水流得老長,「既然沒看到狼族,那她也就沒什麼用處了。咱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抓住的,絕不能浪費了。」

    「有理,有理,我是老大,我先上。」老鼠大哥哈哈淫笑著走到那小白兔面前,伸出一隻爪子輕佻地撫摸著,「瞧瞧,多白的毛,多漂亮的鬍子,真是極品……」

    「呸!」小白兔衝著老鼠吐口水,大聲尖叫,「你們這個見不得光的無恥傢伙不得好死。說得比唱得還好聽,還沒去從軍就先忙著害自己人,真是敗類,和人有什麼區別!」

    「夠辣,我喜歡。」老鼠大哥嘿嘿冷笑,「放心,你會比我們先死的,等會咱們玩夠了,就架火把你燒來吃,填飽了肚子再去從軍。」

    「我作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小白兔發出最強高音,兩隻長了耳朵都豎了起來,雪白的身子扭動不停,估計是不會像人類那樣咬舌自盡,要不然也不會在這裡廢話了。

    老鼠、兔子開口說話就算了,反正我這一天見識到的驚奇事情已經太多太多,也不差這一件,但老鼠居然要**兔子,這可真是讓人無法理解,兩個不同種族之間的審美觀能統一起來嗎?

    「不要,不要過來。」兔子尖叫聲越來越高

    老鼠們呵呵淫笑,「你不用叫了,再怎麼叫也不會有誰來救你的,這裡大戰剛過,除了我們……」

    眼前的戲碼看著好生眼熟,基本上跟電影電視裡惡少們調戲良家少女沒什麼區別,就差一出頭的大俠了。

    但我並不打算出頭演這個大俠的戲份,一來呢被調戲的對像實在是激不起我行俠仗義的色心,不是,是行俠仗義的好心,二來呢,這幾個可都是妖怪,誰知道他們是不是會點什麼妖法之類的東西,就我這幾斤幾兩跳出去再餵了老鼠,那可真是死都沒臉見列祖列宗了。

    我抱著這種可恥的明哲保身想法,正打算老實地趴在這裡看出難得一見的鼠奸兔大戲,手背上突然傳來一陣麻癢,扭頭一看,只見一隻綠色的蟲子正悠閒地往胳膊上爬來。

    這蟲子個頭不小,足有小拇指……蓋那麼大,通體碧綠,四翅長鬚,眼若花珠,口似長針,肢如竹節。

    好大一隻蟲子啊!不知道會不會咬我。

    我忍不住怪叫一聲,攸的一聲從地上蹦起足有兩米多高,連連奮力甩手。這可不能怪我反應過激,我這人從小就怕蟲子,就算是只螞蟻爬到手背上都能把我嚇得叫起來,更何況是這麼大一個不知道是什麼分科的傢伙?

    好在這蟲子雖然長得比較可怕,但卻沒什麼力道,在我第一次甩手的時候就不知道飛哪去了。

    輕輕落到地面,看著除了髒泥再無一物的手背,我不禁鬆了口氣,一時如負重釋,感覺就跟剛從那修羅戰場上逃出來沒什麼區別。

    「大哥!」

    「何方妖孽!」

    「大膽,快滾開!」

    淒淒慘慘、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喊叫聲突然在腳前方響起。

    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驚魂初定,這才發覺右腳下軟軟的,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低頭瞧去,只見鮮紅的液體從腳下汩汩流出,數隻老鼠正圍著我的右腳哭喊跳罵,真是好不熱鬧。抬起腳來,便可看到一隻被踩得跟個相片般扁平的老鼠屍體,瞧那模樣,正是剛才那個慷慨激昂且色慾沖天的老鼠大哥。

    不會這麼巧吧……難道今天比較合適當大俠?誤打誤撞都能踩死一隻鼠妖。

    「大哥,你怎麼就這麼去了!」

    「真是想不到啊,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天有不測風雲?」

    「嗚呼,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

    「大哥,你慢走啊!」

    幾隻鼠妖搶上來把那相片,不,是老鼠大哥的屍體從萬惡人類的腳下搶出,一個個哭得呼天嗆地,涕淚畢流。

    險被老鼠**的小白兔撇著三瓣嘴,瞪起小紅眼,「哼,死得好,像你們這種敗類真是老天都看不下眼去了。」

    「你這個死兔子……」花斑背老鼠怒吼一聲跳起來就撲過去。

    這幾位似乎忘記我這麼個大活人的存在了……

    老鼠如此囂張,真是神都有火。我看準他撲過去的勢頭,飛起一腳。

    好球!那花斑背老鼠立刻在空中翻滾著飛了出去,重重撞在不遠處地大樹上,再摔回到地面上,四腿直蹬,口吐白沫。

    「二哥,二哥。」其餘幾隻老鼠連忙撲了過去,揉胸拍背,好一會兒才算搶救過來。

    花斑背老鼠長長出了口氣,惡狠狠地瞪著我,高聲叫道:「小子,此仇不共戴天,有種你留個名號吧。」

    留名號?當我是那些武俠電影裡面一腦子大糞的偶像派大俠嗎?就算敵人是不成氣的老鼠我也不會那麼做滴,而且,我也不打算給他們日後報仇的機會。

    悄悄握住腰間那柄在戰場上揀來的單刀,我冷冷一笑,做出一臉不屑的表情道:「就憑你們幾個鼠輩也敢跟我叫號,今天就讓你們知道知道我是誰,告訴你們知道,我就是傳說中的血滴子……」

    說到此處,我腳下用力,向前猛得邁出一步,正把兩隻站得最前的老鼠踩在腳下,隨即鏘的一聲拔刀出鞘,刀頭垂下,原地繞了一個圈,那學人般兩足而立的幾隻老鼠立時全都成了兩截。只有那只花斑背老鼠因為趴在地上而倖免於難,只是背上被刀尖帶過,劃出一道血口。

    真是準頭實足,又快又狠啊。我原來也沒想到這一下能把這幫傢伙一網打盡,可萬沒想到經過戰場的洗禮之後,我居然也達到了動若脫兔侵略似火的強悍境界。

    只是……這進步也太快一點了吧。

    不過,現在也不是考慮這點的時候,所謂殺人要殺光,斬草須除根,滅鼠也不能心慈手軟刀下留情,必須得做到除惡務盡。

    但還沒等我再度下刀,那原本躺在地上有氣無力隨時都好像要掛掉的花斑背老鼠卻好像條小蛇一樣貼著地皮竄出去,刺溜一聲鑽進草叢,遠遠拋下一句,「此仇不共戴天,若不雪此深仇,我誓不為鼠!」就此消失。

    溜得還真快啊。不過,就這麼一隻小老鼠跑掉了又能怎麼樣,想來不會對我這個大活人造成什麼威脅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幾乎是在那只僥倖餘生的老鼠從視野裡消失的同時就把它忘到了腦後。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