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已有三百三十名警員陣亡,重傷二百一十七名,別墅區內已經完全被摧毀……」
海參崴總督府,總督辦公室。
這是間面積在五百平米的超大型豪華辦公室,地上鋪著的是最高級的手工地毯,棚頂是華麗的水晶吊燈,向陽面一水的寬大落地玻璃窗,窗上掛著的是駝絨的窗簾。對門一側置著足夠三男三女躺在上面搞六人行的寬大辦公桌,桌後方*牆立著近三米高的寬大圖書架,上面整齊碼放著各種書籍,足有數千冊之多。
略有些顫慄的聲音在寬大的空間內迴盪著,匯報的是海參崴警察總局局長狗族哈次寧,往日裡總是在部下面前趾高氣揚的局長大人此刻正規規矩矩地站在辦公室的中央,半彎著肥半的身體,盯著手晨的報告,聲音不自覺得越壓越低,豆大汗珠從胖得都有些打褶寬臉上成流地淌下來。他在海參崴這塊地方已經當了快二百年警局局長了,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這裡雖然接近最前線,雖然幾百年來都沒有發生過任何戰事,但事實上一直採取軍事管制,街面上平時連個打架鬥毆都少見。地位低的下等人類那是不敢打,有些身份的妖怪們有問題多半會去地下黑拳賽那裡解決,唯一經常在街面上惹點事兒的,這幾年來也只有那位衙內大人,本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誰會想到不過是小小的欺男霸女當街搶個兔子,居然會惹出這麼大的禍事來。
那只黑白花的熊貓現在已經被初步證實為妖帝國頭號通緝狂維尼熊!現在局長大人已經把手頭能活動的力量都派了上去,但統統是有去無回,那只瘋熊簡直就是一台人肉殺戳機器,也不知道那位衙內倒底是怎麼惹到了他,現在正沿街大開殺戒,更令妖發指的是,他放著那些下賤人類不理會,殺得全是自己的同胞!雖然早就聽說這傢伙變態,但今天局長大人才算見識到了什麼才是真正的變態了!
本來此刻局長大人很應該身先士卒才對,雖然他這局長位置是花大價錢買來的,但不管怎麼說當年他也是海參崴赫赫有名的警界高手之一,可惜的是局長大人卻在聽到這個噩耗之後,第一時間就溜到總督府來做匯報,美其名曰:為盡早制止事態進一步發展而向總督大人請示。實際上自家事自家知,局長大人清楚著呢,他這高手抓個地皮無賴欺壓個善良百姓那自然是戰無不勝,但那維尼熊是什麼人物?人家可不光是通緝榜榜首,在高手榜上那也是排著的,當年二十八公爵之一的心月狐親自出手都沒能殺了這傢伙,他局長大人這幾斤幾兩湊上去還不夠給他塞牙縫的呢。聽說此君甚愛吃妖,且生冷不忌老少不嫌,局長大人身嬌肉貴自需躲得遠一些才成了。
坐在那寬大辦公桌後方的,就是海參崴總督素有海參崴土皇帝之稱的其瑪山,他是沙樂基種,身材矮小、勻稱、靈活,兩鬢微禿,濃密的暗黃色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兩隻豎起的狗耳豎貼在油光可鑒的發側,狹長的臉頰略有些灰暗,稍顯出些許病態的意味。他默默用雙手拄著雙下,眼皮聳搭著,似乎在沉睡,但偶爾翻動眼皮,銳光的目光就會像飛出的利箭一樣射出,讓人不敢逼視。
從打哈次寧開始匯報起,他就始終保持著這副姿勢,也不知有沒有聽到下屬的這翻匯報。
局長大人結結巴巴地匯報完了,彎著身子挺了一會兒,只覺得那沉甸甸的肚子越來越無法忍受這種折磨,但卻始終聽不到上面的回答,忍不住偷偷抬眼瞅了那縮在寬大老闆椅上的頂頭上司,然後低聲道:「閣下,我們得盡早做出決定,如果讓他這麼繼續打下去,用不了多久咱們海參崴可就完了。不要猶豫了,請北海艦隊協助吧。」
北海艦隊中的四大高手任一個的水準都可以與二十八公爵相媲美,雖然做為海中種族他們真正發揮力量的地方是在海上,但四個對一個應該也能打得過那變態熊吧。
聽到哈次寧的請求,其瑪山終於抬起頭來,冷冷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對這個維尼熊瞭解多少?」
哈次寧一聽不禁暗喜,他來之前特意調出了維尼熊的通緝材料,在來的路上仔細背了下來,果不其然押對了題,連忙挺直身子,底氣實足地道:「這維尼熊是帝國四大通緝要犯之首,現年五百二十三歲,北極熊種……」
「夠了,我要聽的不是這些!」其瑪山不耐煩地揮手道:「除了通緝材料上的這些,你還知道什麼?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最愛做什麼?為什麼會來到海參崴?為什麼要突然襲擊其瑪路的住處?他本來的目標很明確只是其瑪路住所才對,為什麼會突然間擴大襲擊面?這些你都知道嗎?有仔細想過嗎?」
「這個,這個……」哈次寧被考問得汗如雨下,憋了好半天才吭吭哧哧地道,「這個維尼熊最喜歡吃美女……他之所以襲擊公子的住處,應該是因為公子在街上得罪了他吧……」哈次寧在心裡不禁暗暗咒罵那位沒事兒找事兒的衙內,若不是沒事兒找事兒想在大街上搶人家的侍女,那至於若出這麼多事情來嗎?那維尼熊是誰啊?最愛吃美女的變態,你跟他口裡搶食,他能不生氣嗎?這傢伙可沒什麼理性,要不然當年也不會連心月狐的侍女都敢吃了。
「」愚蠢,豬腦子!」總督狠狠地罵出這一句有種族歧視嫌疑的話來,「如果僅僅為了那點理由,他襲擊了其瑪路的住處就應該離開才對,為什麼還要與警方正面衝突不算,還要毀了整個別墅區?他難道不知道北海艦隊就駐紮在海參崴嗎?他要真是像你一樣沒腦子的話,能被通緝了一百多年甚至在心月狐出手的情況下都安全逃生?」
「那您的意思是……」哈次寧越聽越糊塗,只能小心翼翼地試探發問。
「他這是有意為之,就算沒有其瑪路的事情,他也一樣會找借口在海參崴鬧起來的!」總督冷著臉道。
「有意鬧起來的?他為什麼呀?」哈次寧怎麼也想不出這變態熊這麼鬧有什麼好處。
「你肚子裡除了大糞還能有什麼?」其瑪山重重地拍桌子,站起來道,「我們好不容易才乘著這次東北戰事的機會把海參崴的控制權完全掌握到手中,那些北海艦隊的蝦兵蟹將又怎麼能幹心?本來他們以為這次東北戰事能有大顯身手的機會,或許又會向南調離,所以才沒有計較這些事情。可是……」他將一份文扔給哈次寧,冷笑道:「從一開始做為進攻主力的就是牛頭集團與蝠翼兵團,而現在東北戰局又急轉直下,他們已經沒有調離的機會了,當然會迫不及待地想要奪回海參崴的掌控權了。」
哈次寧將那份文件打開,卻見第一頁裡夾著張短短的紙簽,上面只有幾行字:「東北戰事失利,蝠翼空團東北參戰部全軍覆滅,牛頭集團收縮潰敗!」他不禁大吃了一驚,「人類居然還這麼能打?」
「哼,這是我安插在北海艦隊的內線送來的最新戰報,今天一早方才傳來消息,下午這維尼熊就冒出來搞事兒,哪有這麼巧合的?維尼熊已經消失幾十年了,怎麼就突然間冒出來了?你確定他真的是維尼熊嗎?不要忘了,北海艦隊四大高手之一的朗北周就是熊族吧,而且跟維尼熊還是同宗的北極熊種!」
哈次寧終於恍然大悟,「你是說這次的事情壓根就是北海艦隊搞的奪權陰謀?他們這手也太狠了。那咱們怎麼辦?八橫一豎大師又不在,咱們根本就沒有高手能壓得住那熊啊。死的那些警力可都是咱們從族裡調出來的優秀青壯啊,本來是打算配合著咱們掌握海參崴的,以便將來把這裡做為咱們狗族的復興之地,可現在,可現在……」
「你慌什麼!」其瑪山斥道:「難道他們還真能把整個海參崴都移為平地?那他們要這片地方還有什麼用處?他們要的只是一個借口罷了,你看著吧,用不著咱們去請,到時候他們肯定會就先坐不住主動派人聯繫來處理這件事情。如果他們先開口的話,那主動權就掌握在咱們手裡,到時候還可以討價還價。」
「可他們要是不主動開口呢?」
「那就等著,我就不相信那只熊真能一直就這麼鬧騰下去。如果他們真想毀了整個海參崴的話,那也由著他,既然我得不到,那他們也休想得到!」
「可是……」哈次寧還是不放心。總督說得好聽,什麼由著他們鬧,真要是事情鬧大發了,到時候第一個倒霉的可就是他這個負責治安的警察局長啊,相信要是將來上面詰問下來的話,那這位同族的總督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把他踢出當替罪羊犧牲掉。
不過,還沒等哈次寧把話說出口,就聽砰的一聲悶響,辦公室門已經被重重撞開,一個狗頭警員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大聲道:「那只熊突然逃離現場,現已經不知所蹤!」
哈次寧呆了一呆,立刻轉過頭來對著總督諂笑著道:「閣下,您真是料事如神啊,他果然鬧騰夠了就走了。」
其瑪山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道:「你過去看看,收拾一下殘局。我估摸著在北海艦隊開口前,那熊至少還要再出來鬧兩回,咱們只要緊盯著他不要調以輕心就是了,還有,他下次再出現的時候,就多派那些雇來的其它族的協警上去,把咱們的小伙子都放在後面做掩護就行了。」
哈次寧連聲答應著,彎著腰退出了辦公室。
其瑪山長長出了口氣,坐回到坐椅上,輕輕敲打著桌面,好一會兒,他按了按桌面的安鈕,對著傳聲器道:「我要休息一會兒,這段時間不允許任何人打擾我。」話筒裡傳來秘書清脆的應答聲。他又按下遙控器,把辦公室門從裡鎖好,這才重新站起來,轉身走到書架前,隨手抽出其中一本書,手伸進夾空中按了一下,無聲無息中,寬大的書架居中分中,露出一道直通地下的旋轉梯梯。其瑪山隨手將書插回書架,走進秘道,書架就在他身後緩緩合攏。
階梯是石質的,兩側每隔十幾米就有一盞電燈,將整個通道照得亮如白晝。
不多時,石階到了盡頭,眼前是四通八達的地下通道,沒有任何標識宛如迷宮一般。其瑪山輕車熟路地在通道內穿行,最後來到一間面積約在百多平米的房間內。
房間四周都是寬大的書架,只有中央有一圈沙發和一張寫字檯,看起來好像個地下圖書室。此時沙發上已經坐了數個身影,除了一個是狗耳外,其他六個中五個是虎頭,還有一個是虎耳,清楚地表明了他們的身份。
看到其瑪山走進來,那唯一的狗耳迫不及待地跳了起來,快步迎上來,「父親,事情怎麼樣了?」他正是惹下大禍卻藉著地道丟下一眾部下逃生的海參崴第一衙內其瑪路。
其瑪山冷冷地看著兒子,忽地抬手抽了他一個耳光。這一計耳光打得其瑪路原地轉了半圈,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嚎著問:「爸,你幹什麼啊?」
「不爭氣的東西。」其瑪山罵道,「讓你辦這麼點小事都會出漏子,難道安安份份地回來就那麼困難?那兔子就那麼漂亮,非得在辦大事的當中去搶?咱們其瑪家的臉都給你丟光了!」說著,還不解恨地衝上去,對著兒子沒頭沒腦地一陣猛踢。其瑪路護著頭臉,狼哭鬼嚎地滿地亂爬躲閃。
「好了,其瑪先生,你就不用演戲了。」那唯一的虎耳淡淡道,「這次我也有一定責任,為了以防萬一,派出四虎之前沒有說明白,只是告訴他們要絕對服從其瑪少爺的命令,卻疏忽了這一點。這件事情大家對半分攤,沒有必要都算在令公子頭上。好在不管怎麼樣,公子總算是把東西完整的帶了回來,也不算失敗。」這虎耳看起來有五十多歲的樣子,單從容貌上來說,這副樣子的妖族大都在九百歲以上,多數都是參與過立國之戰的身經百戰的勇士。他的臉瘦削、剛毅、滿是長期過度辛勞而產生的細皺紋,說話的時候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那種百戰餘生之下特有的自信與強勢,彷彿這世間任何事情都難不倒他。
其瑪山這才停下腳,喘著粗氣,把弄亂的頭髮理了理,這才衝著那虎頭一鞠躬道:「多謝伯爵寬洪大量。」說完又踢了仍哭嚎的其瑪路一腳,「還不快謝過馬爵爺?」
「多謝馬爵爺寬宏大量!」其瑪路爬起來,抹著鼻涕眼淚向那虎耳彎腰倒謝。
這位伯爵從鼻子裡哼了一聲,算是應答,然後對其瑪山道:「虎爵剛剛已經傳來消息,目前形勢劇變,要我們盡快探知那其中的秘密,我們的行動不能再拖了。」
「是,是,我也知道。」其瑪山掏出手帕抹了抹汗珠,道:「我也接到了東北戰勢不利的消息了。只是您也清楚,為了這件事情,北海艦隊的陸戰王牌第一海軍陸戰隊甚至都沒有動用,我們若是冒然行動的話只怕反倒會事得其反。我覺得東北戰事雖然失利,但以人類的表現來看,他們目前還不具備反攻的能力,不如再等一等。待到牛頭集團撤回到海參崴的時候,便可以趁亂行動……」
「等牛頭集團真撤回來的時候就來不及了。」伯爵冷冷道:「你以為東北戰局像表面上那麼簡單嗎?蝠翼兵團一部分是被牛頭集團突襲殲滅的,而主力則……」他突然不自覺地壓低了聲音,似乎接下來的內容便是以他的身份都不自覺得感受到了強大的壓力,「是在伏擊房日兔公爵的專列作戰中被殲滅的!」
其瑪山不禁打了個寒顫,嚥了嚥唾沫,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伏擊房日兔公爵的專列?他,他們想幹什麼?」
「你還不明白嗎?女皇已經進入了新一輪的休眠。嘿嘿,其瑪伯爵,你不是一直念念不忘重振狗族嗎?現在機會來了,只希望你不要站錯了隊!也不要因為只顧著眼前利益的短視行為而錯失某些大好良機。」
「不,不會。」其瑪山乾笑了兩聲,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道:「這次犬子雖然惹了禍,但也未嘗不是個好契機。那維尼熊目前在城中無人能敵,我正好可以以此為借口,向北海艦隊求助,請求他們調海軍陸戰隊和四大高手協助緝拿,就算不能全部調出來,也可以調走一部分力量。只是……這樣一來,怕是這海參崴就要重新落在北海艦隊手裡,我好不容易才掌握這個城市……」
「蠢貨,只要北海艦隊還在這裡,你就永遠不可能真正掌握這個城市。」伯爵在心裡不屑地罵了一句,淡淡道:「放心吧,這點事情虎爵會給你解決的,聽說最近東瀛列島總督豬三四因病打算請辭反鄉治療,而且野豬兵團在沿岸島鏈駐守得時間也過長了,上面正有意換防新部隊,這東瀛列島可是你們狗族當年起家的地方,你們的鎮族武學也是從東瀛學來的吧。」當年北海艦隊與野豬兵團挾風捲殘雲之勢席捲北太平洋沿岸,作為三流部隊的戰犬集團隨後跟進佔領各地穩固統治,從當地掠取大量財富與奴隸,使得狗族從二流種族一躍成為帝國中一流大族俱樂部的一員,那段時間可以說是狗族以及戰犬集團最風光的歲月了。但可惜的是好景長,在北太平洋戰事結束之後,為了保持對人類中央帝國的強勢威壓,所有佔領地被重新換上了一線的野豬兵團主守,戰犬集團的榮光就此結束,不得不滿心不情願地撤回到玄武王國,做半軍半警的內務部隊。
聽到這句明顯的暗示,其瑪山的心立刻激動得砰砰亂跳。要是在幾天前有誰對他這麼說,他肯定會嗤之以鼻,要知道野豬兵團除了是戰鬥力超強的一線部隊外,上面還有個室火豬公爵做支柱,豈是他們這個最高等級不過公爵的狗族能對付得了的?可現在情況不同了,雖然沒有明面的消息,但室火豬公爵在人類境內被俘的消息已經送到了他手上。現在狗、豬兩族的形勢恰好顛倒了個,正是重新入主列島的好機啊!如果說剛剛還有幾分不情願的話,那麼現在他已經巴不得北海艦隊立刻接手海參崴了。他馬上跳起來道:「請伯爵放心,我立刻就安排這件事情,爭取能在明晚創造進入基地的機會。伯爵還有其它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伯爵擺手道:「不必了,這件事情處理好了,你就是大功一件,虎爵自會記得的。其他的事情由我們準備就可以了。這次行動你們不必出人,省得暴露了,與北海艦隊那面不好說話。」
這話下合其瑪山心意,他立刻拉著兒子向在座的虎族告辭,匆匆離去。
一直像泥塑木雕般閉口不言的五個虎頭中的一個沉聲道:「爵爺,這維尼熊不是在……」
伯爵微一搖頭,打斷了他的話,「這個維尼熊是真是假與我們無關,只要完成任務,海參崴就算天塌了我們也不用理會。」
「是!」五個虎頭齊聲應是,不再言語。
地下室內陷入一片沉寂,虎耳伯爵站起來走到書桌前,俯身看去。那桌上擺著張薄如蟬翼的地圖。光是弄出這張地圖就花了他們將近半年的時候,為了防止被人從網絡侵入,那地方的電腦與外界是完全物理隔絕的,一切消息只能通過最原始的手段獲取。好在,這一切的努力就快要有結果了。
「起風了,今晚會有風暴吧。」
思夜語從窗簾縫隙中向外看著,她的目光從天空中收回,重新投向遠處。
從這個高度角度看過去,數條街外的情景清晰可見。
那原本一片華貴洋樓的建築區此刻已經變成了廢得不能再廢的廢墟,殘磚斷瓦上凝著模糊的黑紅痕跡,殘肢斷臂內臟腦漿種種能夠想到的人體組織全都混合在那塊土地上,殘碎的傷者橫七豎八地躺在各處,痛苦的慘叫聲震天動地。
數百輛警車、救護車、消防車停在那一片區域的外圍,穿著各色制服的人員匆忙來去,那情景彷彿是一場巨大的災難剛剛突然降臨。
那只巨熊咆哮著,巨掌揮處,血漿與碎肉一同飛舞,他明明可以更簡單更直接更乾淨的解決這場戰鬥,但卻偏偏選擇了那令人恐懼不已的肉搏,直接的結果就是那一個街區都成了血池肉林。
即使是經過千年戰鬥自覺已經足夠蔑視生命的她回想起剛剛那一幕情景也不由得心裡直個勁地發顫,那濃重噁心的腥臭味道此刻仍在鼻端迴繞不絕。「難道我這次真的錯了嗎?」她在心裡不停地自問著。初見時那意外低劣的力量水平讓她幾乎忘記了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這個男人叫顧遠來,他是與妖族不共戴天的死仇大敵!千年前他就可以與女皇安心為敵,可以與張道臨兩個人最終逼得整個妖族不得不遠走他鄉。這個男人是她可以掌控得了的嗎?她從始至終一直堅持的想法終於出線了一絲動搖,「或許我正在把空前的災難引回帝國。」她忍不住回眼瞧了瞧。
此時的顧東已經從剛剛的顛狂狀態安靜了下來,將巨大的熊軀縮在沙發裡,抱著頭怔怔發呆,在他面前的床上,洛雨正安靜地睡著,臉龐依舊慘白。
這時位於海參崴城東的一幢高層住宅內,業主便是泰迪熊。
顧大熊貓大發淫威肆虐一翻後,終於還是冷靜了下來,帶著思夜語與洛雨離開了現場,到於老羊妖父女,早在他把最先趕來的那些警察通通拍成肉醬的時候,就嚇得頭也不回地逃走了。
以顧東的速度真要逃起來,那些普通妖別說追了,壓根連看都看不到他。他彷彿旋風般一氣跑過半個海參崴市,在思夜語的指點下最終逃進四海典當行,直入泰迪熊的辦公室。
看到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泰迪熊居然沒有任何慌張,而是很鎮定地安排手下帶著顧東等從後門乘車離開,直入這幢大廈,再乘著專用電梯直抵頂樓。這裡整個頂樓都是泰迪熊的,那個能直通頂樓的電梯也是他專用的,不用擔心被發現。
洛雨又驚又嚇又累,到了這裡之後,終於挺不住了,倒在床上便大睡起來。而顧東則好像癡呆了一般,坐在沙發上抱著頭長時間一動不動,叫他也不應,推他也不動,簡直變成了可以名命為思考熊的雕像。
思夜語輕輕吁了口氣,盯著顧東目光猶疑不定,心中那件大事始終拿不定主意。
時間就在這詭異的沉默中快速流逝。
天慢慢地黑了。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突然輕輕敲響,有人在門外低聲道:「拍賣會就要開始,該出發了。」
思夜語站起來,走到顧東身邊推了他一把,輕聲道:「拍賣會要開始了,咱們走吧。」
顧東一動不動,恍若未覺。思夜語忍不住又長長歎了口氣,不再理會他,轉身走出了房門。
站在門外的正是達菲鴨經理,臉色因為過於緊張恐懼而慘白得好像個白鴨子。維尼熊先生的偉跡在這短短時間內已經傳遍了整個海參崴,/一想到自己要對著這麼一個凶名照著的變態熊,達菲鴨經理便覺得自己的心臟一個勁地往回縮,直縮得他手腳發軟頭暈眼花,似乎隨時都有暈倒的可能。
看到思夜語獨自出來,達菲鴨定了定神,壯著膽子問:「維尼先生呢?」
「我家主人不準備出席拍賣會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代表他。」
思夜語的話讓達菲鴨如負重釋,連忙道:「那您請吧。」說著已經迫不及待地竄了出去,似乎一刻都不願意在這門外多呆。
思夜語整了整衣裝,跟著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