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J市看守所裡,方木踏踏實實地睡了幾天好覺。閒暇的時候,方木就坐在鐵床上,透過牆上的小窗,靜靜地看著白雲流轉,日月更替。偶爾會想起那些人,那些事。心情平靜了許多。
幾天後,公安機關在孫普的家裡發現了大量物證,證實孫普是系列殺人案的兇手,孟凡哲的冤情得以洗清。同時認定方木的行為屬於正當防衛,案件撤銷。鄧偉的證詞起了關鍵作用。
方木唯一遺憾的,就是沒能參加喬老師的追悼會。
鄧偉來接方木出看守所。那是一個大晴天。方木走出看守所大門時,太陽剛好照在頭頂。沐浴在正午的陽光下,方木忍不住像其他人那樣美美地伸了個懶腰。
在車上,鄧偉一言不發地幫助方木清理個人物品,包括那支鋼筆。方木把鋼筆拿在手裡反覆端詳了好久,最後小心翼翼地揣進懷裡。鄧偉看著他,忽然問道:「你是故意那麼做的對嗎?」他指指那支鋼筆,「那只是支普通的鋼筆。」方木沒有回答他,他知道鄧偉作證的時候沒有提鋼筆的事情。鄧偉沒有再問,沉默著發動了汽車。
開到校門口的時候,鄧偉在身上摸索了一陣子:「我把這個給你要回來了。」他把手伸過來,掌心裡平躺著那把軍刀。方木默默地看了它幾秒鐘,伸手抓了過來。
「我走了。」他低聲說了一句,就跳下汽車。走了幾步,鄧偉在身後叫住他,問道:「你記不記得我曾經建議你做個警察?」方木看著他,點點頭。鄧偉注視著他,幾秒鐘後,他彷彿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我收回我的話。」
方木看著吉普車消失在遠處,笑了笑,轉身走進了校門。
今天是期末考試的最後一天。考完試的學生已經陸續回家了。方木路過一片空地的時候,他看見楊芹正拉著步履蹣跚的金巧慢慢地走,方木躲在樹後看了很久,笑了。
回到304寢室,方木收拾好東西,準備申請搬到別的宿舍樓。行李一收拾好,拉開門,走廊裡站著很多人,杜宇也在。
杜宇走過來,默默地看了方木幾秒鐘,說:「你要離開這裡?」方木點點頭,不想多說,側身繞過杜宇。
杜宇在身後大聲說:「你答應過找到兇手時第一個告訴我!」方木苦笑著搖搖頭,轉身就走。
杜宇在後面叫道:「你想就這麼一走了之?」方木忍不住想問:「你還想怎麼樣?」一轉過身,卻看見杜宇,笑了。
「如果再出現一個孫普,我們怎麼辦?」杜宇拍拍身邊的鄒團結,鄒團結沖方木做了個鬼臉,招呼身邊的幾個同學鑽進了304寢室。
杜宇微笑著看著方木:「留下來吧。」他慢慢走向方木,身邊是忙碌著把方木的行李搬進313寢室的同學們。杜宇忽然一拳砸向方木的肩窩:「還有一個好消息。我上午接到劉建軍的電話,他恢復得很好,很快能回來。」
兩個月後。
今年的冬天結束得很早。方木回到了母校師大校園裡,走在波光粼粼的靜湖邊。嗅著空氣中好聞的花粉味道,方木感覺心情像今天的天氣一樣。門口的大喇叭正放著一首熟悉的歌:《海闊天空》。
「風雨裡追趕,霧裡分不清影蹤,天空海闊你與我,可會變……」
方木在湖邊坐下,從口袋裡掏出軍刀,細細地端詳著它。墨綠色的刀柄,底端曾被燒化的地方已經被摩挲得光滑珵亮。它靜靜地躺在方木的手裡,似乎已經忘了它在另兩個人手裡的時候,是多麼的凶相畢現。
刀,始終是刀。為什麼要讓它承載這麼多東西呢?方木輕輕地笑了笑,懂得承載的,只是我們自己而已。
方木站起身,掂掂手裡的軍刀,忽然一揚手。軍刀在陽光下劃出一道閃亮的弧線,撲通一聲落入湖水中。湖水激起小小的漣漪,可是很快,又平靜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