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知覺的孫普沉重無比,把他拖進7號監房時,方木已經累得筋疲力盡。鄧偉聽到動靜,睜開眼睛,看見滿身污黑的方木拖著昏迷不醒的孫普走進來,眼神中透出一陣狂喜,嗚嗚叫著扭動起來。
方木把孫普拖到監房中央,忙上前撕掉鄧偉嘴上的膠帶。鄧偉顧不得痛,急問道:「他死了嗎?」
方木有氣無力地搖搖頭,割斷鄧偉腳上的繩子,看看鄧偉被手銬勒得血肉模糊的手腕,問:「鑰匙呢?」鄧偉說:「在他身上找找看。」
方木搖晃著走到孫普身邊,俯身正要掏他的口袋,忽然,一動不動的孫普「嘿嘿」地笑起來。方木被嚇了一跳,騰地退後兩步,拔出手槍向他瞄準。滿臉血污的孫普睜開腫得只剩一條縫的眼睛,看看方木,又看看鄧偉,越笑越得意。那乾啞的笑迴盪在監房裡,讓人忍不住要發狂。
「別笑了!」方木握槍的手微微顫抖著,大聲叫著,「我叫你別笑了!」孫普邊笑邊咳嗽著說:「你以為你真的戰勝我了嗎?」
鄧偉在一邊咬牙切齒地看著他,恨不得衝過去咬死他:「你他媽就等著挨槍子吧!」
「挨槍子?!」孫普忽然不笑了,而是換了一副咧嘴皺眉的滑稽面孔,「我是精神病啊!我是瘋子!你能拿我怎麼樣?」方木的心一沉。要說精神鑒定的要領,不會有人比孫普更清楚了。如果他裝瘋賣傻,很有可能逃脫刑事制裁。他轉頭看看鄧偉,他也目瞪口呆地看著孫普,似乎也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
鄧偉底氣不足地駁斥著:「你以為司法鑒定中心的人都是傻子嗎?」孫普毫不理會,瘋子似的自言自語:「一個性情敏感的犯罪學專家,由於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心中的抑鬱無處宣洩,終於精神失常,鑄成大錯。哈哈!二位,你們覺得怎麼樣啊?」方木鐵青著臉,死死地盯住孫普。
「歡迎你們來精神病院看我啊,」孫普兀自喃喃不休地說著,「到時我請你吃燒烤怎麼樣?嗯,師弟?」他眨著眼睛看著方木,「燒烤。嘿嘿,我太喜歡那個味道了。」
方木低吼一聲,猛地撲在孫普身上,丟下手裡的刀子,掐住孫普的臉頰,把槍頂在他的腦門兒上。他憤怒得渾身發抖,眼淚嘩嘩直流。
方木卡嚓一聲扳下擊錘。這個動作刺激了孫普,他拚命嚅動被捏得變了型的嘴,嘶喊著:「開槍啊……殺了我……」方木臉上的肌肉劇烈地顫抖著,死死盯住孫普那張挑釁的臉。
「方木,別開槍!」鄧偉急忙大吼,「他在引你上當,別把自己也搭進去!」方木全身一震,食指卻依然扣動了扳機。「砰!」「砰!」
鄧偉絕望地扭過頭去。完了,方木賠上了自己。這代價太大了。耳邊突然傳來了幾聲清脆的撞擊,接著,什麼東西骨碌碌地滾到了自己腳下。
鄧偉低頭一看,是一顆已經撞癟的彈頭。他急忙抬起頭。孫普的腦袋完好無損,在他頭頂不到五公分的水泥地面上,有兩個灰白色的小坑。方木彷彿定格一般一動不動。手中的槍已經空倉掛機,槍膛裡冒著青煙。
良久,方木猛地一把扯開孫普的衣兜,把手銬鑰匙捏在手裡。孫普長長歎出一口氣,冷笑著盯著方木。
方木盯著孫普的臉,忽然微笑了一下,他緩慢而又清晰地說:「想這麼死?沒那麼便宜。你等著上刑場吧!」說著,他直起身子,從褲兜裡掏出一支鋼筆,在孫普眼前晃了晃,「你看這是什麼?」說罷,他就站起來,轉身朝鄧偉走去。
鄧偉鬆了口氣,正要誇讚兩句,卻看見向自己走來的方木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他把手從毛衣領口伸了進去,拿出來的時候,手上似乎多了一樣東西。
孫普仍然躺在原地,盯著天棚愣了兩秒鐘,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錄音筆?他掙扎著想站起來,手卻一下子摸到了方木丟在一旁的軍刀。一瞬間,他彷彿得了神力一般,一骨碌爬起來,抓起軍刀,向背對著自己的方木衝去!
鄧偉看到了孫普的動作,心一下子揪緊了,他剛要大聲提醒方木小心,卻被方木臉上的表情驚呆了。方木漫不經心地看著鄧偉,一臉笑意。
方木從容不迫地把手裡的子彈塞進槍膛,然後輕輕拉動套筒,「卡嚓」,套筒復位。他甚至有時間向鄧偉挑挑眉毛說:「還記得這顆子彈嗎?」然後,轉身舉槍……
同樣是高舉軍刀的吳涵和孫普,在方木的眼中合二為一。不管你是誰。我想,做個了斷吧!
方木扣動了扳機。孫普的額頭上霎時出現了一個小洞,他的頭彷彿被猛擊一掌似的向後仰去。砰的一聲,孫普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叮」,一隻黃銅彈殼輕輕地落在地上。直到槍聲的迴響在7號監房裡慢慢消失,鄧偉大張的嘴依舊沒有合上。
方木緩緩放下槍,扶住全身僵直的鄧偉,輕聲說:「我們離開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