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像(第七個讀者續集) 實體書版 15、迷途
    剛下專業課,方木就接到杜宇在寢室裡打來的電話,說是有大學同學找他。方木順著小路急匆匆地往寢室趕去。宿舍樓下,西裝革履的劉建軍正在和鄧琳玥說話。看見方木過來,熱情洋溢地打著招呼,鄧琳玥也非常禮貌地沖方木笑笑。方木心不在焉地揮揮手,快步走進了宿舍樓。

    剛推開門,方木就看到有一個人從他的床上坐起,操著濃重的大連口音笑著說:「老六,你回來了。」方木愣了幾秒鐘,一言不發地走過去,用力抱緊了那個人:「老大。」

    老大對方木突如其來的熱情弄得有點不知所措。他在方木後背上用力敲了敲:「你小子,沒怎麼變樣嘛。」方木不好意思地放開手,偷偷用手揩揩有點濕潤的眼角:「老大,你怎麼來了?」老大笑著回答:「我正好來這裡出差,就順便來看看你。」方木也笑笑:「和其他兄弟們還有聯繫嗎?」

    「老二去部隊了,跟他一起去的351的老大說他現在是連級幹部。老五畢業後就去了廣州做律師,聽說混得也不錯。不過,和他們聯繫的比較少了。」老大的聲音低下來,「你也知道,那件事出了之後,老三和老四死了,你好不容易才撿條命。好好的六個兄弟,就剩下我們四個。大家都好像心照不宣似地迴避這件事,巴不得早點忘記它,自然就慢慢斷了聯繫。」方木注意到杜宇正豎著耳朵聽,就拉起老大說:「走,老大,你好不容易來一次,我請你吃飯。」

    校門口的小飯館裡,方木和老大喝得面紅耳赤。畢竟曾經是親如手足的兄弟,兩年多沒見,想說的話自然很多。酒喝得差不多的時候,老大突然一拍腦門兒:「對了,還有件事呢,那個記者後來找你沒有?」

    「記者?」方木有點糊塗,「什麼記者?」老大看起來更糊塗:「不是有個記者要採訪你麼?」方木更加迷惑了:「採訪我?採訪我什麼?」老大歎了口氣:「唉,還能有什麼。老三那件事唄。」方木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到底怎麼回事?」

    原來三個月以前,老大接到了一個電話,對方說是青城市晚報的記者,想調查一下當年吳涵那件事情,寫一篇有關心理健康方面的報道。不過奇怪的是,老大和那個記者在交談的過程中,感覺他倒不是很關心吳涵的事,反而,更關注方木一些,比如方木的性格、之後的表現什麼的。

    「那個人什麼樣?」方木想了一會兒,開口問道。「具體的不知道,不過聽聲音歲數不大,也就30多歲,挺有禮貌的。」老大注意到方木的眉頭越擰越緊,「怎麼了?他沒來採訪你麼?」方木搖了搖頭。老大一幅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那就怪了,這個人想幹什麼呢?」

    7.1殺人案依然毫無進展,醫院殺人案也已經陷入僵局,剛剛發生的強姦案更是毫無線索。警方按照原有的偵察思路進行的各項調查均無功而返。案發當天,被害人金巧班裡的同學大多被各自父母接走了,只有一個小女孩回憶說她回家時,看見金巧站在校門口,好像在等人。班主任當天要給岳父慶祝生日,也是一下班就走了。沒有人注意金巧在放學後,究竟跟著誰,又去了哪裡。

    金炳山和楊芹夫婦原來都是青大的教師,後來金炳山辭去教職,和朋友開了一家文化公司,妻子楊芹繼續留在青大教書。無論在學校還是在社會上,兩口子的口碑都不錯,沒有與人結過怨。他人尋仇報復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對案發現場周圍群眾的調查走訪也是收效甚微。按照金炳山的說法,兇手應該是在凌晨2點至7點這段時間把裝有金巧的紙箱送到金家門口。6點天就開始亮了。因此,兇手最有可能是在凌晨2點至凌晨5點之間將紙箱送至金家。當幹警們調查周圍的群眾是否聽到拖拽物品的聲音,是否目擊到可疑車輛的時候,幾乎每個人都搖頭。

    至於那個紙箱,警方調查了本市各aia專賣店和專櫃。得到的信息是:這種紙箱是裝運動服的貨箱。店裡把貨取出來之後,就把紙箱買到廢品收購站,偶爾有店員需要紙箱,也會拿一兩個回家。全市共有大大小小的廢品收購站上千個,逐一調查的話,需要費些時日。

    而那片陶片,警方在調查中發現它來自於一件英國陶藝家葛瑞森"派瑞作品的仿製品。而這種仿製品在本市大大小小的工藝品銷售點都有出售,調查購買者無異於大海撈針。

    午夜,鄧偉疲憊不堪地離開市局。他想了一整天,只歸納出三點來。第一,兇手為什麼要虐待被害人,第二,那卷奇怪的錄像帶對兇手而言,一定有著非凡的意義。第三點就是,兇手未將被害人殺死,而是送回家中,似乎在表達一種挑戰或者炫耀的情緒,那麼他到底在挑戰誰?呼吸著午夜清冷的空氣,鄧偉決定明天去找方木談談。

    第二天鄧偉來到方木寢室時,寢室裡只有方木一個人。方木小心地把寢室的門鎖好,就從鄧偉的手中拿過案卷安靜地看。看了一會兒,方木就問鄧偉是否找到了照片上那個印著三葉草的aia貨箱和那塊陶片,鄧偉無奈地搖搖頭。方木看著天花板,自言自語地問:「這塊陶片,什麼意思呢?」鄧偉想了想,說:「會不會是被害人在現場與兇手搏鬥的時候無意中撞碎了那個花瓶,然後抓在手裡的?」

    「不會,」方木搖了搖頭,「肯定是在被害人喪失知覺之後,塞進她手裡的。因為它太大了。兇手一系列行動中,不可能沒發現女孩手裡抓著那塊陶片。」

    「你的意思是,」鄧偉慢慢地說,「兇手把它放進被害人手裡,是為了傳遞某種信息?」

    「是啊,可是我不知道這信息究竟是什麼。不過我覺得可以從兩個方面去分析,一是陶瓷本身,二是這個英國陶藝家葛瑞森"派瑞的作品寓意。後者需要查找資料,至於前者……」方木邊思索邊說,「我覺得可能與被害人的身份有關。陶瓷,比較硬,也比較脆。我覺得這可能意味著女性。」

    「為什麼?」鄧偉迷惑地問道。方木考慮了一下後,說:「這個問題一會再回答你,我們先談談兇手本人。我覺得這個人應該在25到35歲之間,有一定的文化基礎及藝術修養,經濟條件尚可。外表整潔,待人接物彬彬有禮。這個人存在一定的性心理障礙,這來自於失敗的性經歷。而我這樣判斷的依據是,首先,這個人賦予了陶片一定的含義,我們姑且認為它的寓意就在於女性。那麼這個人就應該受過良好的教育,具有一定的藝術修養。而這種人往往比較在意自己的儀表。其次,這個人在犯罪手段中表現出一種心理變態的跡象。比方說超出需要的暴力虐待,比方說拍攝被害人下體的特寫。這也是我猜那陶片代表女性的原因,堅硬而脆弱。既代表拒絕,也代表不堪一擊。這就是兇手心目中的女性。」鄧偉默默地吸著煙,眉頭緊鎖,似乎在竭力揣摩兇手的心態。

    方木又問:「還有,卷宗裡說車輛來源的調查正在進行,有消息麼?」鄧偉回過神來:「目前還沒有,對當晚營運的出租車司機的調查沒有結果,初步考慮這個人可能是租借車輛或者自己有車。」

    方木低頭看看手裡的卷宗,照片上的金巧躺在病床上,雙目緊閉,全身插滿了大大小小的管子。「被害人還有可能甦醒麼?」他低聲問。「不知道。」鄧偉悶聲悶氣地答道,臉色更加陰沉了。

    鄧偉臨走時,方木問他醫院殺人案的進展如何。鄧偉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告知方木他最初提出的偵破思路被證明是錯誤的。方木的臉上看不出失望,而是皺著眉頭盯著窗外看了很久。「7月1號那個案子呢?」良久,方木開口問道。

    「不太清楚。你也知道,那是經文保處負責的,我也不好過問。不過,估計也沒什麼頭緒。」鄧偉看看方木越皺越緊的眉頭,「怎麼?」方木沒有做聲。「難道……」鄧偉沉吟了一下,「你覺得是同一個人幹的?」

    隔了很久,方木才慢慢地搖了搖頭,一絲苦笑浮現在嘴角。「我很難說清我的感覺。從理智上來講,我覺得這些案子不像是一個人做的。因為這三起案件從手法、被害人、現場特徵、兇手心理特徵上來看,差別太大了。可是,我有一種很特殊的感覺,總覺得似乎有某種聯繫在裡面。」看到鄧偉屏氣凝神地看著自己,方木不好意思地笑笑,「不過也許是我自己胡思亂想。你也別太當真。」

    送鄧偉走到門口的時候,鄧偉像想起什麼似的問:「馬凱給你的信你看了麼?」方木猶豫了一下,老老實實地承認:「沒有,被我燒了。」

    鄧偉很驚訝,雖然他很想問為什麼,但是他看著方木一副拒絕回答的樣子,就什麼都沒有說了,只是在心裡感慨著:天才都是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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