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彬火了,甩去厚厚的棉衣,召集數百個手下叫道:“爾等隨我前去攻城,如果不能得手,爾等就與我一起跳進長江!”
很顯然,曹彬要與高彥壽拼命了,可就在這時,有手下來報:我軍已經撞開南城門,殺入城裡去了。
城門一破,夔州城就等於是拿下來了,曹彬不覺松了一口氣。但旋即,他又忙著吩咐左右道:“你們快快隨我入城,一定要活捉那高彥壽!”
但曹彬的願望未能實現,南城門被宋軍撞開的時候,高彥壽正站在西邊的城牆上,聞聽城門已破,高彥壽便絕望地對身邊的羅濟道:“完了!夔州完了……”
羅濟勸道:“大人,城外的宋軍圍得並不緊,下官有一匹快馬,大人可以騎著馳回成都!”
高彥壽搖頭道:“夔州一失,宋軍便可以從此長驅直入……縱然皇上不殺我,我又有何面目去見皇上?”
羅濟又勸道:“下官斗膽進言,大人可以歸順大宋……”
高彥壽又搖頭道:“我全家老小上百口盡在成都,我一人怎能苟且偷生?”
羅濟還要勸,高彥壽言道:“你別管我了,自顧逃命去吧!”
羅濟無奈,只得慌慌地離開。離開沒多遠,羅濟便聽得有人喊叫:“大人自焚了!”
羅濟趕緊轉身往回跑,卻見高彥壽早已燒成了一個火人,羅濟的眼淚流下來了,接著,他就一屁股坐在了城牆上。
宋軍打過來了,十多個宋軍官兵用刀劍逼住了羅濟。曹彬跑過來問道:“高彥壽在哪裡?”
羅濟含淚指著面前那具尚有余火的軀體言道:“高大人在此!”
曹彬一怔,繼而搖頭歎息道:“可惜啊!”
曹彬命令手下看管好高彥壽已被燒焦的屍骸,然後就急急地出城去迎接劉光義了。
剛一出城,曹彬就碰上了飛馬而來的劉光義。劉光義下得馬來,哈哈一笑,言道:“曹大人,如果劉某沒有記錯的話,唐朝那個大詩人李白,好像就是從這裡出發,然後寫下那首《朝發白帝城》一詩的。”
“是啊,是啊,”曹彬言道,“李白那首詩寫得多好啊!”
李白《朝發白帝城》詩雲:“朝發白帝彩雲間,千裡江陵一日還。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劉光義就是吟著李白的這首詩踏進夔州城的。進城之後,曹彬向劉光義說了高彥壽的事情。劉光義感歎道:“高彥壽雖逞匹夫之勇,但如果蜀將都像他,我等恐會遇到許多的麻煩!”
曹彬點頭道:“劉大人言之有理,所以,曹某想厚厚地安葬於他!”
劉光義同意:“這樣的人,也算得上是一個英雄了!既是英雄,理應厚葬!”
安葬了高彥壽的屍骨後,劉光義和曹彬就命令部隊在夔州一帶休整。宋軍連戰連捷,雖然沒有什麼大的傷亡,但官兵們也確實太累了,不作必要的休整是不行的。
當然了,雖在休整,劉光義和曹彬的心裡卻也在牽掛著戰事。劉光義對曹彬言道:“我軍雖然打了幾次勝仗,但並未消滅更多的蜀軍。看來,蜀軍大部份都開到北方去了。”
曹彬應道:“劉大人說得對,這樣一來,王大人、崔大人他們打仗的機會就比我們多了!”
劉光義笑道:“王大人他們就喜歡打仗!打仗的機會越多,他們就越高興!”
曹彬接道:“王大人他們一高興,恐不出半年,他們就要打進成都了!”
聽得出,劉光義也好,曹彬也罷,都對以王全斌為首的北路宋軍充滿了信心。
夔州失守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成都,那日,孟昶還在“淑儀宮”跟花蕊夫人風花雪月,張俊正在一旁詛咒孟昶,正當孟昶要與花蕊夫人行床第之歡時,又是那個不識趣的李昊急急忙忙跑到宮門外,急道:“皇上,有緊急軍情!”
孟昶一聽那個惱火,大聲道:“有什麼事都呆會再說!”
花蕊夫人柔聲道:“皇上,軍國大事比臣妾重要,你還是去見一見李昊大人吧。”
孟昶極不情願地離開了花蕊夫人那美妙的胴體,起身更衣後走了出去,將李昊叫到勤政殿議政。
張俊也想隨後跟去探聽軍情,卻被花蕊夫人喝止道:“你想去哪裡!”
張俊輕聲道:“我想去周圍轉轉。”
花蕊夫人冷“哼”了一聲:“我看你是想去探聽皇上和李昊大人的談話吧。”
“知我者莫若娘娘。”張俊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
花蕊夫人突然厲聲道:“你要是再敢走一步,我就叫人打斷你的狗腿!”
張俊止住了腳步,轉身問道:“為什麼?我們不是說好的麼,我在宮裡不礙你的事,你也不要管我的事。”
“不要管你的事?你說得倒輕巧,你的事就是要滅亡我大蜀,我身為蜀人,豈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國家走向滅亡。”花蕊夫人憂愁地道。
張俊見這四周沒人,宮女太監都在門外守候,張俊大膽地走向花蕊夫人身前,雙手搭上花蕊夫人那柔軟豐潤的雙臂,不料這手剛一觸摸到她的粉臂,就被花蕊夫人突然從袖裡拿出的匕首劃傷。
“啊”,張俊慘叫了一聲,後退了兩步,左手捂著被劃傷的右手,憤怒道:“你干什麼?”
花蕊夫人絲毫沒有懼色,雙眼冷冷地盯著張俊,冷漠地道:“不要以為我可以任你欺負!我告訴你,你要再敢對我做出不軌的行為,小心你的狗命!”
張俊委屈道:“我怎麼了我,我剛見你煩惱,只是善意的想開導你一下,你竟然用匕首刺我,真是好心沒好報!”
“好心?我看你是包藏禍心,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麼,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張俊氣沖沖地道:“你以為你是誰?被孟昶玩過的女人我才不要!”
張俊的這一句話刺到了花蕊夫人的傷心處,她木然地坐在床上,眼角邊流出了令人心酸的淚水,真是我見猶憐。張俊見她落淚傷心的樣子,覺得自己言語的確有些不當,傷害了她的自尊,歉然道:“我……我剛剛的話不是有意要這麼說的,我收回剛才的話,請原諒。”張俊說完立馬跑了出去,他必須要去探聽孟昶和李昊的談話。
孟昶對李昊言道:“李愛卿,是否是王丞相在北邊有軍情傳來?”
李昊搖頭,憂色匆匆地道:“皇上,不好了,東路的宋軍已經攻破了夔州城,而且還把我軍駐扎在巫山的水師給摧毀了。現在我大蜀的正東面門戶完全被洞開,而丞相大人又將大部分兵馬調去了北方,現在我大蜀的形勢是岌岌可危啊皇上!”
孟昶大驚道:“什麼……夔州城已被宋軍占領了?這……這下該怎麼辦才好?高彥壽他人呢?他不是一向自稱英勇善戰的嗎?他干什麼去了?”
李昊道:“皇上,高彥壽在城破之時已經自焚殉國了!”
誰知孟昶聽了不但沒有絲毫憐憫高彥壽的忠義,反而生氣道:“好個高彥壽,枉他身為蜀國大將,不是戰死沙場,而是承受不了失敗而自盡身亡,真是丟盡我大蜀天威!”
張俊躲在暗處聽到他們的談話,心忖:“我大宋軍隊勢如破竹,個個將領紛紛立下戰功,而我卻要呆在這皇宮看守住練曉芙,雖說這是皇上的旨意,但這樣我不是失去了很多立功的機會?”張俊看著大好的立功機會一一錯過,越想越不值。
孟昶發完脾氣後,冷靜了下來,頹廢地坐在龍椅上,他一臉茫然不知所措地道:“愛卿,速速召丞相回來抵御東邊入侵的宋軍。”
李昊為難道:“皇上,這恐怕不妥吧。王丞相正在北方與北路的宋軍周旋,這時候不宜將他調回來。”
孟昶不無憂慮地道:“那怎麼辦,難道任由東路宋軍打到成都來?”
李昊無言,君臣間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張俊立功心切,他急忙回到“淑儀宮”,這時宮女正在幫花蕊夫人梳妝打扮,張俊恭敬道:“娘娘,奴才有要事稟告娘娘,可否……”他向花蕊夫人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摒退左右。可花蕊夫人偏偏不買他的帳,說道:“這裡沒有外人,有什麼話你直說無妨。”
張俊支吾道:“這……”
花蕊夫人見他大為窘迫的樣子,心裡的惡氣也出得差不多了,便對左右道:“你們先下去吧。”
宮女走後,花蕊夫人淡淡地道:“有什麼話你就說吧。”
張俊佯裝真誠道:“娘娘,我想通了,剛才你的那席話一直縈繞在我耳邊,你說得很有道理,我不應該逼你幫我的,你是蜀人,人人皆有愛國之心,我不應該勉強你的。我現在就離開,娘娘你請珍重。”
花蕊夫人聽了微感驚愕,這一向無賴的張俊,怎麼會聽了自己一席話後就有如此大轉變呢?花蕊夫人疑心道:“你真的要走?”
張俊目光望著花蕊夫人,眼神中流露的滿是留戀和不捨,道:“娘娘,請給我令牌。”
“你要令牌做什麼?”花蕊夫人機警道。
“沒有你的令牌我無法出得宮去。”
聽張俊這麼一說,她才敢確定張俊是真的要出宮了。
花蕊夫人問道:“是什麼事讓你的想法發生了如此大的轉變?”
張俊沉默了片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花蕊夫人,緩緩地道:“因為你。”他把話說得如此曖昧,令花蕊夫人俏臉霎時緋紅。
她害羞地垂下了頭,從床邊取來令牌,交給張俊,道:“有了這個令牌,你就可以出宮了,出去之後……就別再回來了。”
張俊點點頭,他假裝痛苦萬分,眼睛裡還蕩漾著淚光,哽咽道:“那我就此別過娘娘,謝謝娘娘這幾天來對我的照顧,張俊會一輩子都記住你的。”他將話說得情真意切,張俊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花蕊夫人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張俊走了,她本應該感到慶幸,可她心裡卻並沒有任何快感,相反,她的心扉卻有多少惆悵。“莫非,莫非我對他動了感情?不可能的,絕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