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餘日後,陳郁班師回潮,不敢徑行入城,在京城外五十里紮營待命。符陵聞報,即親自前往迎接,陳郁慌忙出營跪拜,謝罪道:「末將辜負陛下重托,草率輕敵,遭此慘敗,請陛下降罪!」
符陵親手將陳郁扶起,撫慰道:「此事是朕思慮不周,非卿一人之過。」下旨將陳郁貶官三級,停俸半年,但仍代領兵馬大元帥一職,並主管操練水軍。陳郁心懷感激,由此格外用命。至此符陵算是將此事處理完畢。卻見營中將士皆面帶倦色,垂頭喪氣,他雖表面鎮定,但想到月前出征之時,何等意氣風發,躊躇滿志,心中仍不免鬱鬱不樂。
這日回到宮中,楚翔已迎了出來,符陵見他氣色不錯,略感欣慰,笑道:「朕這些日子忙碌,倒疏忽了你,翔,你可大好了?」
楚翔答道:「好得不得了了,只是陛下日益消瘦,讓人不安。蘇太醫曾囑咐要好好調養半年才能復原,陛下日夜操勞辛苦,卻是有違醫囑。」
符陵坐下,以手支額,只覺身心皆疲,他這些日子常覺頭暈,夜間也難以安眠,歎道:「你說得也是,這前線的事暫告段落,不管成敗,朕也該鬆口氣了。」
楚翔又勸道:「朝中的事務日復一日,那有盡頭?眼看就已春盡,陛下何不出去踏青郊獵幾日,權作散心?」
符陵聞言,哈哈一笑,與楚翔一擊掌:「你這主意不錯,正合朕意。說來朕把你在此關了這麼久,你也悶得很了,正該出去走走。只是得委屈你,扮一回朕的御前侍衛了。」
楚翔笑道:「我這點微末功夫,做陛下的侍衛,卻還要陛下為我操心呢!」
談笑一陣,符陵便傳命準備春獵。他在上京城外百里處本有一座行宮,稱為上林苑,方圓數百里,便是春秋圍獵之所,苑中山巒起伏,林木蔥蘢,野獸成群,風景絕佳。數日後,符陵果率領宗室子弟並一干御林軍前往春獵,但卻不召妃嬪伴駕,皇后也留在宮中,只帶上了年方十二歲的太子符瑾,乃是皇后親生的嫡長子。符陵至今育有三位皇子,兩位公主,但都年紀尚幼。楚翔則作為御前侍衛與符陵同行。大秦國崇尚武力,尤重馬上騎射,故此每年圍獵,也是考較貴族子弟和御林將領武藝之時,眾人皆知符陵武功了得,無不摩拳擦掌,要趁此良機在皇帝面前顯露本事。
次日天氣晴好,碧空如洗,符陵一早便與一幫親信侍衛等開始圍獵,獵場內已事先放入了若干鹿獐野兔,符陵調度指揮,甚合兵法要義,半日內便收穫頗豐。他多日未曾如此暢快馳騁,揚鞭大笑,一掃連日陰霾。
下午,符陵率眾人來到苑內的最高峰凌雲山頂,抬頭一看,卻見正有一隻蒼鷹在頭頂的天空盤旋翱翔,符陵笑道:「你們誰能將此鷹射落,朕有重賞!」說著將手中的御弓傳給了馬前的一名侍衛。這御弓稱為寶雕弓,弓身如墨,嵌著一串米粒大小的五彩寶石,兩頭鑲了黃金,映著日光,眩人眼目。那侍衛連忙謝恩,接過弓來,卻比尋常硬弓重了兩倍,張弓搭箭,用盡全力射出一箭,那雄鷹卻飛得極高,如在雲中穿行,箭矢未到力道已竭,從半空中掉了下來。侍衛漲紅了臉,滿面愧色。
符陵令將御弓傳給下面一位,傳了一圈,無論皇親侍衛,將領勇士,要麼力道不足,要麼偏了準頭,竟無人能射下那只鷹來。符陵搖搖頭,略感失望,正打算自己來射,卻聽身邊的楚翔道:「陛下,請讓微臣來試試!」
符陵聞言大喜,將弓箭遞給楚翔,楚翔接過弓來,輕舒猿臂,便將一張雕弓拉得如同滿月,唰地一支白羽飛出。雄鷹聽到風響,振翅欲飛,但那箭矢疾若流星,雄鷹避之不及,只聞長長的一聲嘶鳴,已一頭栽倒,墜落在馬頭前的空地上!旁觀的人群頓時爆發出一片驚訝讚歎之聲,忙有侍衛奔過去揀了,回來呈給符陵。符陵一看,箭頭正端端穿過那雄鷹的雙眼,不由讚道:「古人曾傳百步穿楊之術,楚將軍的射術,卻更勝過古人傳說了!」
楚翔欠身道:「陛下過獎了!」
符陵道:「這把寶弓就賜給你了!」言罷仰天大笑。楚翔接了御弓,依禮謝恩。
直到日落時分,符陵才令返程,君臣盡興而歸。第三日再繼續狩獵,參加的人更多了數倍,但頭天楚翔搶了眾人的風頭,各人面上客氣,神情卻多了幾分異樣。楚翔看在眼裡,不免氣悶,半途中便找個機會溜了出來,也不和符陵招呼,一人一騎,信步在圍場中閒逛。轉過了幾座山坡,離獵場已遠。忽聽前面流水潺潺,楚翔循聲騎馬奔過去一看,卻是青山之間的一處幽谷,曲折幽深。沿溪水上行百餘丈,前川一道瀑布,高約三四十丈,如一條白練從山頂奔流而下,衝擊巨石,濤如雷鳴,水花四濺,微涼的水氣撲面而來,漾起一層的極輕極細的薄霧,瀑布瀉入一半月形的深潭,潭水藍如翡翠,泛著醉人的波光,潭邊繁花似錦,芳草萋萋。楚翔見此美景,精神為之一振,跳下馬來,在潭邊隨意坐下,聽那濤聲吟唱,看潭底倒映悠悠白雲,恍若暫離塵世。
楚翔正自得其樂,忽聽到身後有個清脆的聲音問道:「你是誰?叫什麼名字?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楚翔回頭,卻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正從一匹矮馬上跳下來,他衣著鮮艷華貴,頭戴一頂小王冠,俊眉秀目,稚氣未脫,五官與符陵十分相似。楚翔便知他是符陵的愛子符瑾,忙起身道:「原來是太子殿下,微臣名叫楚翔,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指教?」
符瑾背著手,把楚翔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就是楚翔?聽說你昨天射下了一隻老鷹?」
楚翔答道:「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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