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水窮處 第二卷 七 豈不憚艱險(上)
    楚翔按捺不住,霍然起身:「符陵,砍頭不過頭點地,你又何必這樣折辱於人?況且,刺殺你的是我,逃跑的也是我,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若要用什麼刑罰,儘管用在我身上,拿他們來要挾,是什麼道理?算什麼英雄?」

    符陵悠然一笑,不緊不慢地道:「一人做事一人當?這裡一共四十八人,你一個人如何當法?」

    「你一共打他們多少鞭,便打我多少鞭即可!」楚翔脫口而出,連眉頭也不皺一下。

    符陵令執刑的人停下來,心裡忽然有了幾分怒氣,面色陰沉,眼中陰霾密佈,變幻不定,盯著看了楚翔一會,終於森然道:「好大的口氣!好一個敢作敢當的鐵血男兒!你這是考驗自己,還是考驗朕呢?!你求仁得仁,朕便成全你!四十八人,每人只算十鞭,每日也是四百八十鞭,朕倒要看看你銅頭鐵骨,能撐到幾日?」

    符陵話音方落,下面的俘虜們已群情激憤,「楚將軍!」「楚將軍!」的呼喊此起彼伏,狄豐圓睜雙眼,似要噴出火來,無奈事先已被服下化解內功的藥丸,空有一身武功使不出來。符陵冷然下令道:「換斬龍鞭來!」轉眼一根手腕粗細的長鞭便呈了上來,丈許長的鞭身漆黑如墨,隱隱約約似泛著血光。符陵握鞭在手,凌空隨意揮了一鞭,鞭稍在空中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似黑色的閃電劃破長空,發出的淒厲呼嘯聲如炸開了晴天霹靂,所有的人頓時安靜下來。

    符陵彈彈長鞭,笑道:「用這斬龍鞭,一鞭可抵十鞭,你若每日捱得過四十八鞭,你師兄他們便少受一日的罪。行刑中你自己記著數,若是少了一鞭,或是你中途失去知覺,便算不得數,須從頭來過。楚將軍,這規矩你明白了麼?可要先想清楚!」

    「不管多少鞭,楚某拜領就是,只是陛下莫要反悔!」楚翔傲然答道,身形巋然,面色如水。這一回合,自己絕不能輸!

    符陵忽然又笑了笑,放低了聲音:「楚將軍,雖是你自己提出,但朕仍不願濫施酷刑於你,這種鞭子,尋常人捱不了十鞭,你莫要逞強,若受不了時,可隨時叫停。想要救人,並不是沒有別的法子。」

    楚翔略略低頭,似乎根本就未聽到。

    符陵知道再多說也是無用,將斬龍鞭遞給身邊侍衛。這時台下喧囂更甚,符陵歎了口氣,道:「將他們都押下去吧,楚將軍,也必不願在這些人面前……」他這句話說得甚是輕柔,楚翔不由一愣,他確實極不情願讓師兄下屬看到自己褫衣受刑的慘狀,符陵卻先說出來了,楚翔竟有微微的感激。

    不多時校場中已空空蕩蕩,符陵方命人解開楚翔的鐐銬,脫去他的上衣,赤裸上身,押到台下跪了,一名侍衛過來,拿出一枚黑色的藥丸,令他服下,楚翔心知這必是抑制內力的,暗笑了笑,何須內力相抗?就憑自己的意志也不懼這勞什子鞭子,遂筆直地跪著,靜靜等待鞭子的落下。等了一陣,不見動靜,忽然「啪!」的一聲巨響,整個後背頓時如著了火,頭腦中一陣暈眩,痛!深入骨髓的疼痛鋪天蓋地而來,楚翔甚至分辨不出鞭子的落點,接著這劇痛瀰漫到四肢百骸,整個人似被丟進了烈焰熊熊的火爐。果然不是普通的鞭打!楚翔咬咬牙,清楚地數道:「一」。

    慢慢適應了這火燒炮烙般的感覺,又遲遲不見第二鞭落下,楚翔略略呼口氣,剛放鬆一下,「啪!」又是第二鞭落下,這一鞭幾乎打在和第一鞭相同的部位,但力道更大,差點將楚翔掀翻在地,他十根手指深深地插入泥土中,撐著上體,冷汗卻已濕透全身。「二」楚翔盡力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明白今日碰上了刑求高手,這種等待中的煎熬實在比鞭打本身更讓人難以忍受,而落下的時機,又選擇在自己不由自主的懈怠之時……

    十鞭……二十鞭……楚翔一鞭鞭地計著數,但神智漸漸有些不清了,身體像是被撕裂成了千萬條碎片在空中飛舞,又像是千萬把利刃在凌遲……還有多少鞭,會不會昏過去?來不及思考,又是一鞭,「啊!」楚翔終於發出一聲慘叫,摔倒在地上!恍惚中抬起頭,眼前水霧瀰漫,一片模糊……明明鞭子打在背上,為什麼頭痛得也像要裂開?楚翔勉強用手臂支撐住身體,睜大眼睛向上望去,看到符陵正朝下俯視,神情似有些憐憫……楚翔猛地清醒過來,他還在等著自己崩潰,然後匍匐在他腳下!楚翔突然不知從何處生出一股力氣,重新端端正正地跪好,口中平靜地吐出「二十一」。

    符陵不覺動容,站起身來,停了一會,又坐了下去。「二十二」「二十三」……報數聲微弱但清晰可辨,而行刑的人仍不緊不慢一鞭鞭地落下,渾身的骨骼血肉像已隨著鞭子化為粉末……鮮血慢慢地散開,浸入泥土,湮成一片暗褐色,後背上早已是血肉模糊,沒有一處完整的肌膚,十指已在地上抓得鮮血淋漓,但楚翔毫無察覺,所有的意志全都集中在一點:不能倒下,不能再發出慘叫……

    「四十八!」終於捱完了最後一鞭,楚翔強撐著一口氣,等著符陵走近。一雙腳停在了兩步之外,楚翔凝視著那鞋上明黃色的龍頭花紋,卻再沒有力氣抬起頭來,乾涸的嗓子裡掙扎著擠出破碎的字句:「符……符陵,今日……今日該算數吧?」

    符陵略沉默了一下,開口道:「既然你受足了鞭刑,朕自然不會食言,楚將軍,朕會命人給你上藥,你好好休息,明日繼續。」

    楚翔不待他說完,終於不住,滾倒在地,昏死了過去。

    待到楚翔悠悠醒轉,發現自己已俯臥在離苑的床上,透過虛掩的窗戶望出去,日影已經偏西。楚翔掙扎著動了動,手足未戴鐐銬,背上和手指的傷處顯然上了藥,但徹骨的疼痛並沒有緩解的跡象,整個後背像是被活活地扒了層皮,連輕微的呼吸都會牽動傷口,一陣陣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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