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永恆。如果它流動,它就流走;如果它存著,它就乾涸;如果它生長,它就慢慢凋零。
印雪捧著一杯茶,坐在天台,迎著海風,她想起了白天在書上看到的一句話。
難道,連這大海也不能永恆嗎?
但為何,她心底的痛在生長,在看不見的黑夜,在揮不去的白天,都拚命在生長。何時,會凋零?會消失?
可傍晚時分,海風大了起來。印雪長長的髮絲,飛舞著,寬大的白裙,飛揚著。
遠遠地,季風在車裡就看見別墅天台上的她,不禁加快了車速。
「這麼大的風,還坐在外面?」他心底不由地竄上了火。
是「彭」,開門聲有點大。印雪下意識地轉了一下頭,她喝了口大水杯中的茶。
緊接著,她聽到季風一陣上樓的腳步聲。
「進屋去。現在風大。」聽他的凌亂腳步聲,她以為,他會怒吼了。沒想到,是如此平靜。
「嗯。」她點頭。
「書房裡的素心蘭,是你剛買的?」
「嗯。一個忘年交的朋友送的。」
「忘年交?」季風也有朋友了?印雪輕輕一笑。
「是啊!是一個養蘭的人,你那麼愛蘭,應該知道的。就是柳園的年子清老人。」
「啪!」正在下樓的印雪,一聽到「年子清」三個字,手一鬆,茶杯跌落在地板上。
碎了。
季風忙回身,「怎麼了?」
「沒事。沒事。我剛腳滑了一下。」印雪低低地解釋到,她忙撿著茶杯的碎片,掩飾著內心的慌亂。
年子清?外公!他什麼時候和他認識的?他們會不會已經談起過她了?
可是,看季風的樣子,似乎並不知情啊?
餐桌上,擺放著幾樣可口的清淡小菜。印雪抬頭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季風,臉不覺的紅了。這段日子,季風為了避嫌,很少會回海邊別墅,偶爾來的早的話,總是會做幾樣菜式。
他們就這樣緩緩地吃著,間或會聊幾句。看似沉悶,但印雪和季風心裡都很享受。
這樣的時候,印雪總是會想到小時在蘭軒,蘭允和她一起吃晚飯的時候。
這樣的時刻,季風會甜蜜地微笑,這是他喜歡的,擁有一個懂他的人,一個他愛的人,靜靜地,看著,這樣就好。
「你現在的工作忙嗎?」季風喝了一口湯,問著。
「還好。」
「其實,你不必急著去做事,在季氏也可以安排你工作的。而且,你需要準備出國入學的考試……」
「離國外大學的入學考試,還有大半年呢。我不想就這樣閒著。」印雪小聲的說著。
「你現在……上班方便嗎?」季風雖然已知道她每天去金鼎的事情,印雪和他說的是去打工。他嘴上問著,心裡就有點慚愧,這樣問她,怎麼就像是在……可,他為何還要問呢?
「還好。」印雪早就想過他會問的,但也知道,他不會多問什麼。
「那就好。」說完,她起身收拾起了碗筷。
坐在客廳的季風,看著在廚房洗碗的印雪,他笑了。
可是,她卻哭了。他看不見,她的眼淚一滴滴落在水池了。她用自己的淚水為他清洗最後一次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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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安靜,但季風似乎聽見了自己猛烈的心跳聲。如果時間可以停止在這一秒,是不是太好了呢!
彷彿整個世界,就只有他,還有她。這就夠了。他的心裡只有她,所以,一個她,就夠了。他眨動了一下眼睛,長長的睫毛下,黝黑的眼眸,此時,深情款款。
他鬆了鬆繫在襯衫上的領帶,他好像就這樣舒適地睡去。但,當印雪擦手走出來的時候。他還是站了起來。
「我回去了。晚上記得,把門窗關好。」
「你……今天就睡這裡吧。」季風回頭,盯著她的明亮的眼睛。「我,一個人會害怕。」
季風嘴角微微一笑,放下西服外套,轉身走上樓去。
回到房間,印雪拿出筆墨。
「我們有很多很多時間,有什麼話你可以告訴我,不需要寫信。」印雪腦海裡浮現出季風的話。
鋪開宣紙,印雪提腕,輕輕書寫下:人生若只如初見。
這,就夠了。她微微一笑:如果真相是種傷害,就學著說謊。這叫善意的謊言。但這謊言若成了傷害,那就選擇沉默吧。可連沉默,都是傷害,就只有離開了。
她想起昨天的事來。
「金鼎可以找到的資料就只有這些了,對於你的報告來說,已經綽綽有餘了。」穆北川坐在辦公室桌後的皮椅上說著。
印雪看著他,她知道,作為一名律師,他所知道的遠遠不止這些。至少後來接受案子的律師的文檔資料,她沒有看到。那麼,他為何要對她隱瞞呢?
「我喜歡完美,做事也一樣,我對這個案子非常感興趣。所以,我想得到更多的信息。穆經理,我希望得到你的幫助。」
「抱歉,我真的無法再幫到你什麼了。你看,金鼎的內部資料室,你現在都可以進出自如,這對我來說就是破例了。」穆北川看著印雪,笑得必有用意。
在印雪打開門離開之際,他起身。
「話說,破解真相最好的辦法,就是到真相產生的地方去。一切的謎底,印雪小姐若是真有心要查的話。我就給你指條道,卓遠。」
以她的能力,看來真的做不了更多的事情了。凌辰對她的幫助,似乎也就只能到此了。
剩下的,就真的只能是卓遠了。
印雪眨動了一下眼睛,手一抖,一滴墨汁濺落在宣紙上,她看了一眼,寥寥幾筆,就勢畫了一簇蘭花。
Everylawhasaloophole。這是,卓遠刑法課上對他們說的一句話。
「法律都是有漏洞的,就算卓遠是部嚴密的法律,他也是有弱點的。」凌辰歎了一口氣,沉思片刻。
「但他,可不是一般的人啊!」
「對啊,所以你直接找他去查案子,反而會讓他察覺,結果什麼都查不到。」
印雪看著他的表情,凌辰轉動的黑眸。
「你有思路了是吧。」印雪知道,凌辰一旦有主意了,他的眼睛就會習慣性地往右轉動。
「算是吧。不過,這還得你自己決定。」凌辰垂下眼簾,狹長的鳳眼,此刻在他俊美地有些陰柔的臉上形成好看的弧線。這其實,也是穆北川給的意見,但他覺著值得一試。
「卓遠這樣的人,特別是卓家,他們把自己的尊嚴,事業,看得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所以,我們就要切中要害……」
「你直接說吧,怎麼做。」
「讓卓遠重新回到法院工作,你想辦法接近他,然後……」凌辰坐到印雪身邊,輕輕地說著。
印雪雙眼微微瞇起,「這樣,可以嗎?」
沒有退路了,那就以身試法吧!
「卡!」印雪拿起私章,在宣紙上,深深落下款。
「我能——留給你的,就只有這些了。」她用鎮尺將這幅筆墨壓在書桌上,明天,她就該去做她這輩子最重要的事情了。
「季風,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