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宅似乎都在等這個答案。
在薄毯下,一絲清醒的卓烈,呼吸突然放慢了。
「嫂子。這次——我希望自己決定。」卓遠的聲音不高,但很沉穩。
「你?」金素宜聽出了弦外之音。
據「我不想再錯一次了。我這生,雖說已經沒有愛的力量了,但是我希望,不要……」說著,卓遠痛苦的眼神在閃爍,夜深人靜,這樣的傷痛,是那樣心寒。
「你在怨我?」金素宜緩慢地說著。「當年,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沒有,我不怪你。是我自己沒有權衡好,我想著,愛情的長久,不在朝暮。年輕,讓我那樣輕率!我卻忘記了,我的離開就意味著我對愛情的放棄,對她的放棄……」卓遠歎了一口氣,他坐下,雙手交錯著。
扒此刻,他痛恨自己的決斷。為了所謂的事業,他最後,還是放棄了自己的幸福。
「既然,已經錯過一次,那麼這次,就不要再錯過了。」金素宜眨眨大眼睛,想到那些往事,她心裡就堵著了。
面對卓遠,她還是心存愧疚的。雖然,這些年,卓遠對她仍舊那樣敬重,但她心裡明白,那是因為她所做的一切,都有著「為卓家,為你大哥」類似責任,義務的說辭彰蓋著。
這次,她真的希望他能幸福,和陳靖建立一個家。這樣,她也算對自己曾經那樣錯誤的彌補,對卓懷志的一個交代。
卓遠,能夠幸福,也寬慰了她的心了。
「已經錯過了,就沒有可以彌補的。」久久地,坐著的卓遠,說了幾個字。
金素宜抬起頭,正想開口。不料,從薄毯下,傳來卓烈的聲音。
「那麼印雪呢?你不想錯過的,是不是印雪?」
卓遠猛地轉回頭,看著薄毯下的卓烈,露在外面的半張臉孔。酒精的作用,兩頰還是有些微紅。
「烈兒。」金素宜驚訝他的插話,原來他一直清醒著。「怎麼說話的?」
「我只想知道,你不和陳靖結婚是不是因為印雪?」卓烈索性拉下了毯子,他坐著了身體,藉著酒精,他繼續問道。「遠叔,我是一個醫生,看著陳靖經歷過的痛苦,我希望你能明白:給她個名份。」
「烈兒,住嘴。」金素宜提高了聲音,阻止到。「還輪不到你說這話。」
聽了卓烈的話,卓遠閃爍了一下眼神。
「你喝多了。大嫂,我先回房了。陳靖的事,我會處理的。」說完,卓遠起身走出了客廳。
「你這個孩子啊!」金素宜挪到卓烈身邊,替他擦了擦額頭的一絲微汗。
「媽——」卓烈看著她,眼神裡的痛楚,讓她震驚。
「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女孩?」
卓烈久久地看著她,然後他閉上了眼,眼角流下一滴淚。
「沒事。媽,你不用操心。」轉而,卓烈睜開眼睛,用手拉住了金素宜的手。
「你從來沒有喝酒過……」
「媽,真的沒事。」卓烈輕輕地將她擁住。「喝酒,只是工作壓力太大了點。」他借口著,因為他不想再牽扯進印雪。
印雪,當他猶豫的時候,她就在那裡,微笑如白蓮的讓他不敢接近。
當他想要走近的時候,她還在那裡,但季風已先他一步。
為何,當初的他面對卓紀元的拷問,他曾經如此信誓旦旦的說,他會爭取自己的幸福。
可是,當他一接觸印雪那純淨的眼眸時,他似乎不敢提及自己心裡的感受。他願意,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微笑如初。
金素宜看著兒子越走越遠的背影,她回到房內。
打開抽屜,一個檔案袋,出現在她眼前。
或許,她還是得做個決定吧!
這個女孩的出現,正如當年的葉尋,擾亂了他們卓家的生活。
是宿命嗎?
不然的話,這會是什麼呢?卓家和她,真的得糾纏不止嗎?
當年,一個葉尋,差點毀了卓遠。現在,一個印雪……沒想到,更複雜,叔侄兩人都……
這叫什麼事啊?
悔不該當初的做事不決絕?金素宜想著,手指緊握的文檔被她抓出了皺褶。
但,現在做這一切可不是如當年那般順利了。
「烈兒。」她輕輕地念著兒子的名字。
為了他,她應該盡量避免極端了。不然,萬一……她「嗖」地抬了抬眉頭,不讓自己往壞處想。
卓遠回到夜園時候,陳靖已經睡著了。望著這熟悉的睡臉,卓遠站在書架邊。他隨手,熟練的從書櫃中抽出一本書。
最頂層,最靠邊的一本小書。
打開,裡面赫然夾著一份多年以前的信。那是,他在國外寫給葉尋的信。當他知道葉尋結婚的消息後,他寫了這封信。他沒有回國阻止,沒有回來以證明自己堅定的愛。
因為,他已經不配了。
因為,他做了逃兵。
曾經,他以為,這一切都已經深刻在他心裡了。伴著葉尋的翛然離世,他的一顆心,從此塵埃落定。
可,當他遇到印雪的時候,他被喚醒了。
這麼多人,誤以為他愛上了自己的學生,愛上了印雪。
只有他明白,他愛的不是印雪。對於她,他有的只能是關心。
在印雪那裡,他找到了多年以前的感覺,她讓他更加明白了,自己最初的那份愛。
他真的愛葉尋,原來,他一直沒有停止過愛他。這些年的沉寂,他只是在麻痺自己。
但,一切都已經晚了。
印雪的出現,只不過更加證明了自己當年那無法挽回的錯。
他是自私的。
正如凌辰質問他的,他有人性嗎?
於公於私,當年的蘭允案,他的判決沒有錯。但,叩響心門,他當時真的很想蘭允消失。
這樣,他以為,他可以再挽回葉尋。
但,他忘記了。忘記了她,對愛,是那樣的忠烈!就算,她不愛蘭允,但她不會忘記,蘭允愛她!
那樣深刻的愛,那樣熾烈的愛,或許,卓遠也給過她。
但那樣仁慈的愛,那樣包容的愛,是卓遠,從未給過她的。
這輩子,他就給了她一個承諾,空空的承諾。
他,守著這座沒有靈魂的「夜園」,還有什麼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