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門 第一品 劈棺驚夢 第三四章 重逢
    這天我留在福來客棧,沒有再回瓊花觀,兩天之後,趙行樞帶著父親和母親來找我,三人相見歡,與此同時,趙行樞還捎來消息,因為我無故失蹤,王世充遍尋不著,心生警惕,在昨夜帶著劉氏,離開揚州,不知去向。

    我知道兩人一定是去了洛陽,並且預計在不久的將來,洛陽將會有一路新的反王橫空出世,當然,這件事是不需要告訴趙行樞和翟讓的。

    在父母的安置問題上,我思忖良久,決定讓他們去幽州投奔舅舅,我的舅舅胡顯標,是幽州刺史,先皇御賜親封的梁泉公,在幽州本地很有些勢力。

    我把這樣安排告訴翟讓,請他幫忙,他二話不說答應了,「我一直還擔心你要帶上二老西去瓦崗,」他不住撓頭,「那真是件無比不方便的事,萬一中途發生意外,碧桃必定將我生吃了。」

    我但笑不語,可憐的翟讓,顯然是給妹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

    對於去幽州這一決議,父母最初並不同意,父親說:「碧瑤,你一個孤身女子,同這一班人周旋,我很不放心,莫如跟我們一起走,或者,我們留下和你一起設法。」

    我耐心說服他,「不用擔心,我行事自有分寸,你們留下只會增加我的負擔,」我躊躇了陣,「如果不出意外,至多三個月,我們一家就可團聚。」最起碼,弟弟妹妹一定會去幽州找父母。

    父母無奈答應。

    七月初五,翟讓派人送父母從水路潛行出揚州,直奔幽州,臨行之前,我褪下手上一隻銀手鐲交給媽媽,「媽媽,你拿著這個。」這是聖上賞賜給我的,雖然不頂名貴,但是他親手製作。

    媽媽疑惑不已,「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我笑著說道:「你暫時替我保管著,若是我沒有去幽州找你們,就做個紀念。」

    母親的眼淚刷的流出來,「碧瑤,你是不是做了什麼玉石俱焚的打算?」

    我笑容不改,「媽媽不要胡思亂想,趕緊上路,替我向舅舅問好。」

    父母離開揚州之後,我取出懸絲的解藥,悄悄分成兩粒,給翟讓服用,表示我履約的誠意,也圓了之前自己說下的謊言。

    接下來的事,就是盜取傻二軀體和玉璽了,因為兩樣物品都在成象殿,翟讓就打算把兩件事合在一起辦,盜走傻二軀體的同時取走玉璽,按照這樣的作業計劃,我勢必要先說出玉璽所在的具體方位,但是當翟讓提出這要求時,我猶豫了陣,斷然拒絕。

    翟讓甚怒,壓抑火氣問我原因。

    我說道:「我擔心你拿到玉璽之後,留下傻二軀體,跟著劫持我西去瓦崗。」

    翟讓怒極反笑,「我是那樣的小人?」

    我皮笑肉不笑說道:「你是不是小人,自己心裡最清楚。」

    翟讓氣結,趙行樞打了圓場,「田姑娘,是否盜出傻二軀體,你就會說出玉璽下落?」

    我點頭。

    趙行樞轉而勸解翟讓,「大哥,不爭這一時之氣吧,早些拿到玉璽回瓦崗才是正經大事。」

    翟讓重重哼了聲,氣沖沖的出門。

    當天夜間,他果然盜回了傻二的軀體。

    我原本以為,這樣酷暑天氣,軀體一早已經有所腐壞,但是沒有,傻二安靜躺在一具上好的楠木壽材裡邊,四壁放滿冰塊,用厚厚棉被包裹,面容宛然猶如生時,我看得出神,心中酸澀難言,不知道北歸的聖上,現在境況如何,元德太子有無妥善保管他?

    翟讓問道:「田氏,你打算怎麼處置這軀體?」他警告我,「不要指望我答應你現在就送他回雷塘你老家。」

    我笑著說道:「我也沒敢這麼指望,」我出了會神,「先送到嶕嶢山吧,我在那裡買有一塊墓地。」

    翟讓奇道:「你買墓地做什麼?」

    「當然是為了死後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揚州最好的風水,第一是丹陽,第二就是嶕嶢山,丹陽修了行宮,嶕嶢則滿山是墳地,那裡寸土寸金,我從十五歲開始,足足攢了七年,才攢夠買一小方墓地的錢。」

    翟讓無言,「你從十五歲就開始替自己安排後事了?」

    我歎了口氣,「是啊,我是宮女,如果在生時候沒有遇到大赦,老死在宮中,身後事勢必要由宮監料理,所有預先替自己謀一處存身之所,是非常必要的,否則很有可能被胡亂葬在某個亂墳崗子上,」我自我解嘲說道,「雖然比較可笑,但我在生時候受了許多苦,實在不願死後也這麼淒涼。」

    趙行樞吸了吸鼻子,「聽你說得我老心酸楚。」

    隨後三人帶著傻二軀體趕到嶕嶢山,找到我買的那塊地,草草安葬在該處,到天明十分,折回福來客棧,稍事清理過後,翟讓對我說道:「現在你該告訴我,玉璽藏在什麼地方了吧。」

    我說道:「其實你上次入宮,已經見到它,」我頓了頓,「我把它放在成象殿聖上寢宮的正樑上了。」

    翟讓瞪大了眼,「就這麼簡單?」

    我心念一動,沉吟片刻,信口胡言:「你聽我說完,那正梁比普通梁木寬出一倍不止,當間和橫樑交接處中空,玉璽就藏在這空間裡邊,但這空間設置有一處機關,觸動機關的突起,藏在聖上臥榻跟前的第二塊方磚下,你對住這塊方磚磕頭兩次,引發突起,收回機關,這時你再攀上正梁,就可穩穩當當拿走玉璽,但如果你不磕頭兩次,想要硬拿,則會觸動另外一處機關,引爆寢宮地下埋藏的火藥,整個寢宮會在兩秒鐘內炸毀。」

    這當然不是真的,玉璽就端端正正放在正梁和橫樑交界的地方,因為那角度選擇的非常巧妙,從地面上看,很難發現。

    翟讓癢癢然說道:「這機關設計得有夠陰損,難怪宇文化及找不到玉璽。」居然半點沒有疑心我在整蠱他。

    我險些笑出來,宇文化及沒找到玉璽,是因為他認定玉璽已經由我偷偷帶出宮,有這樣先入為主概念在,自然不會仔細搜索,更加不會把眼光投向高處的正梁。

    入夜之後,翟讓帶著趙行樞再度入宮,搜索玉璽,我獨自一人留在福來客棧,跟前只有翟讓差來看管我的一個小弟。

    兩人走後,我歪在臥榻上看了會兒書,覺得睏倦,準備睡覺,就在這時,外邊傳來輕微聲響,我心裡警覺,「誰?」

    沒有人應答。

    我批衣下床,紮緊腰帶,散亂頭髮用布巾包裹妥當,輕輕推開窗戶,發現看管我的小弟四腳朝天攤在地上,睡得香甜之極,在他旁邊另外站著一個人,長身玉立,笑容可掬,對我說道:「田姑娘,別來無恙?」

    我遲疑了陣,試探著問道:「是孔慈孔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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