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仙瞧見九兒取下了翡翠玉笛,不解道:「小青,難道你是要用這玉笛來給公主醫治麼?」
柳將軍冷哼一聲,皮笑肉不笑地向白素貞道:「許夫人,難道如您所說的『按摩』要用到的器具便是姑娘手中的這枝玉笛麼?」
九兒沒有如往常般以眼還眼以牙還牙地給柳將軍「哼」回去,而是出人意料地露出燦爛的笑容,道:「將軍見笑了,在我鄉下老家,這翡翠玉笛雖不能直接拿來治病,但它吹奏出來的樂音倒是真的可以給人治病的!」
「鄉下老家」的說法自然是九兒偷師自《尋秦記》裡的項少龍了,反正這柳將軍也一直把她當成鄉野草民,他也一定會相信用音樂治病是她那個未開化的「鄉下老家」發生的「不文明」的類似於巫術的儀式或活動了。
白素貞卻未被九兒極具欺騙性的笑容麻痺,心想:「什麼『鄉下老家』,這個小青學得越來越會說謊了,變得跟人似的,好的懶得學,學壞的就快了……」
白素貞可知道九兒在這種情況下舉起笛子可不是因為她有閒情逸致給人家吹小曲兒的,而是要把它當成武器用的!
她不著痕跡地按下了九兒的玉笛,向柳將軍道:「將軍,您有所不知,我這妹妹不像別人家的公子爺,好拿把題著名人字畫的扇子附庸風雅;也不像別人家的千金,好攥著手絹絲帕或搖美人扇以顯嬌羞的。她呀,只好把玩這翡翠玉笛,就跟人家的折扇、美人扇是一樣的。」
頓了一下,白素貞又說:「將軍,公主的病……不知將軍可否容賤妾試上一試?」
「這……」柳將軍想拒絕,雖然他一樣看不起許仙,但他也只想讓許仙來給公主醫治,畢竟許仙才是許氏醫館的大夫,他們是慕名而來的,當然要挑醫館裡真正最好最出名的大夫,豈能轉經他人來醫治?
「柳將軍,你就不必再為難他們了!我這病誰治不是一樣麼?反正總也是……」公主在紗簾後發話了,九兒聽得出來,公主其實是想說「反正總也是治不好的,讓他們治也無妨罷」。
對公主的同情與憐憫讓九兒動了惻隱之心,緊握著翡翠玉笛的手也放鬆了不少——與能盡快治好這公主的病、盡可能在五月初五黎明前離開城裡相比來說,她和這柳將軍鬥氣的雞毛蒜皮小事又算得了什麼呢?
柳將軍見公主並未反對白素貞的提議,而且公主的語氣依然波瀾不驚,但他聽得出公主是有些對他的一再阻撓不耐煩了,便把白素貞和九兒引向了紗簾後。
許仙見公主同意了白素貞的請求,有些欣喜又有些擔憂,叫道:「娘子!需要我幫忙麼?」
白素貞回眸盈盈一笑道:「無需擔心的,有小青她幫我的忙你還擔心什麼呢?」
公主見白素貞進了內裡,便自覺地把素腕伸了出來,道:「許夫人,請吧。」
白素貞愕然,不解地問:「公主,您這是……何故?」
公主疑惑道:「許夫人,您不是先要替我檢視病情麼?不是得先『望聞問切』麼?幫我看過病的那些大夫都是這麼做的呀,難道……我錯了,不是要先切脈?」
九兒也奇道:「姐姐,我聽人家說給皇族的女眷治病通常是先要懸絲診脈的,姐姐您非但不懸絲,難道連診脈都要省了麼?」
白素貞聽了九兒的話,不禁莞爾一笑,道:「市井傳聞,不足為信!」
她又轉向公主道:「公主,您當然沒錯的,大夫給人看病,定是要先切脈檢視脈象的,可公主您怕是已經有萬千名醫為您『望聞問切』過了,我又何苦再多此一舉呢?我先前已說過了,只是用『按摩』的手法為您治療,無需針灸更不用開方子,這望聞問切的一套自然也就免了。」
這樣為她治病的大夫估計公主也未曾遇見過,她用幾乎低到讓人聽不見的聲音向白素貞說了聲「多謝」——這其實是九兒根據公主的唇形「讀」出來的,公主怕是不光不會笑了,也許連人類的溫情都不知該如何表達了,不管多充滿溫情的話從她嘴裡說出來都像是客套話,聽上去都像是在敷衍。
白素貞把九兒扯到公主面前,道:「公主,恕民女等無禮了,待會由我妹妹來給您面部作按摩,若是有什麼輕了重了的還請公主您恕罪了……」
公主搖搖頭道:「不礙的,還請許夫人和這位小青姑娘放手為我醫治吧,不用去顧忌那許多的。」
這回輪到九兒緊張了,她偷偷在白素貞耳邊說:「那什麼……姐姐,我不會按摩的手法啊!您以前教過我?我怎麼不記得有這檔子事兒……」
白素貞擺擺手,也輕聲道:「你只需做出按摩的樣子便可以了,至於手法,你可以隨心所欲地自由發揮,當然,別傷了人家的萬金之軀!不過,你心裡得想著讓她笑出來,你懂我的意思,對麼?」
九兒點點頭,白素貞無非是提醒她要用法術讓公主笑出來,面部按摩不過是掩蓋施法過程的幌子罷了。
坦白說九兒對操控小青的能力依然心裡沒底,若是能用翡翠玉笛加強一下的話她會對公主的治療比較能放得開。
公主臉上的冰肌雪膚就如看上去的一樣吹彈可破,九兒的手觸碰到她的肌膚根本不忍心使力,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公主的給破相了——這樣嬌嫩的肌膚實在不適合作針灸,雖然針灸後留下的針眼十分微小,但面對這樣的肌膚誰又能下得去手呢?就連為了治療而用的銀針九兒也是狠不下那個心的。
九兒凝神催動小青的意念力,再透過她的指尖傳入了公主的體內,不一會兒,她們就見到效果了——九兒似乎是成功了。
公主笑了,雖然是嘴角微微的上翹,眼眉也只有並不明顯的上揚,但任誰都看得出來公主是在笑了。
九兒剛想向白素貞邀功,哪知白素貞卻直接把她的臉又扳向公主那邊了,「瘋丫頭,你闖禍了!」
九兒揉揉自己的眼睛,又拚命睜大了想看清楚公主眼角泛著的晶瑩到底是淚珠還是公主故意貼在眼角的寶石裝飾。
很遺憾,當她看到公主臉頰上成行的閃亮時她再也不能欺騙自己那是公主的妝容裝飾了,那的確是淚。
公主是笑出來了,但她在笑的同時卻在流淚——九兒非但沒治好公主的病,似乎還讓公主的病情惡化了!
公主伸出手指輕輕劃過臉上的淚痕,依然在笑,對白素貞和九兒道:「許夫人、小青姑娘,你們不需要自責的……你們已是我遇過的最神奇的大夫了,沒有給我下針也沒有讓我喝藥,但我卻能笑出來了……只是不知這淚還要流多久?」
公主雖然是在笑著流淚,但她說出的話已能讓人感受到她的體貼了,面部表情對於人類表達情緒來說真的如此重要麼?
九兒聽公主這樣說就更緊張了——她這樣一直哭會不會把眼睛給哭瞎了?民間傳說裡女子哭多了定是要瞎眼的!她看來的確闖了大禍了!
「姐姐,姐姐,怎麼辦?我的確是按您說的去做的,我,我不知哪裡出了岔子了……」看著公主臉上越來越密集的淚痕,九兒越發緊張了。
白素貞安慰她道:「你先別著急,也許公主本身得的就是心病,我們這樣使用人力和外界刺激促使公主的面部表情發生改變,而不是讓她展現發自內心的微笑,這本就是違反人自身生息規律的,公主現在這樣的情緒也許就是我們違反常規對其作出改變而產生的副作用……」
她給公主施了個禮,歉然道:「公主,恕民女等無能,害公主您受苦了,待小青給公主再做個按摩,無論怎樣也好恢復了原狀,讓公主先止住淚流再說,不知公主您意下如何?」
公主道:「就依了許夫人你說的罷!我相信你一定能把我的病治好的!」說完,公主奮力地想給白素貞和九兒一個鼓勵的微笑,哪知她的努力雖然奏效了,但流的淚也越來越多了。
白素貞推了傻站在一旁的九兒,輕聲道:「還不快去把施在公主身上的咒給解了!」
九兒才急忙走上前去為公主解咒,這回她下手更輕了,幾乎只是讓她的指尖輕觸了幾下公主的肌膚就算是解咒了——回收法力的過程九兒倒是很熟練,這和她時常做的制結界、收結界是同樣的法門。
公主的淚止住了,當然,她臉上也沒有了笑容。
「許夫人,你說我這病你能有法子治好它麼?」
白素貞並沒有立刻回復公主的問話,她像是沒什麼把握,人類的情感似乎是不能用她們的法術去控制的,就像她未成人之前不會哭一樣。
九兒在一旁卻搶著道:「公主,你放心,我姐姐她是上古時黃帝的醫官歧伯的嫡傳弟子,定有辦法能將您治好的!姐姐,你說是麼?」
白素貞才想對九兒說「別胡鬧了」,卻看見九兒在給她使眼色,像是在求她附和這說法,難道九兒想出什麼治病的法子了?
白素貞將信將疑地望向九兒,道:「小青,公主的病可不能兒戲,就算是歧伯親自給公主治病,恐怕也不敢說出如此不留餘地的話吧?」
九兒仍是對白素貞擠眉弄眼,道:「姐姐,您就別再謙虛了,您一定能行的,不是麼?」
白素貞搞不清楚九兒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只得應聲道:「我會盡力的,還望我的祖師爺能保佑我醫治公主的病時能有妙手回春的神力吧。」她實在不想讓公主見到九兒失禮的模樣。
公主顯然對白素貞的這番話相當滿意,她沒法表現出來,只是再次鼓勵了白素貞和九兒,「許夫人,怪不得你的治療方法與常人不同,原來你是上古醫神的弟子,我得告訴柳將軍,我們今天來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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