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兒面色一白,雙眉一擰,辯道:「你不要拿這個來冤枉了我。我與她無冤無仇,為何害她?」
甘棠一笑,道:「此事瞞不得所有的人。你心中有數就是了。如今你雖遭了這個事,總是封了美人了。姐姐就走了,你歇息罷。」
攸兒冷冷道:「季昭容好走。這妃沒有行冊禮,昭容也要謹慎呢。」
甘棠一愣,笑道:「勞妹妹費心了。」
攸兒躺在床上,看甘棠還是從前不緊不慢的步子,款款出去了,也記得與她的姐妹情分。只是她卻出來擋了自己掙榮的路兒,更是憤懣多些,心道:咱們既各自掙著命,到了這一步上,還能顧多少?就看各人的命數了。你既能獲了皇上的寵愛,我豈有不能的。
一宮女端了補湯過來,道:「溫和著,正好喝,燙不到嘴。」
攸兒看看,道:「都倒了去,我不喝。」
那宮女勸道:「這是主子份例裡沒有的。還是身子要緊。待主子身子好了,過上幾年,這些也就都有了不是?」
攸兒看她一眼,道:「你很會說話。只是我心裡不自在。都倒了去。」遂轉身朝裡睡了。
那宮女看看手中的湯碗,暗暗搖搖頭,依她的話倒了去。正叫人抬著食盒出去,碰上尚才人進來。
尚才人道:「不是在屋裡伺候景美人,你們這邊人少些,又出去做什麼?」
那宮女忙道:「是這幾樣東西不好了。我們倒了去,省得時間久了,鬧得屋裡頭有了味兒。」
尚才人一看是雙層的剔紅食盒。面上鴛鴦荷花的圖樣,四圍蘭草的花兒,便知這不是這邊的東西。定是不知哪個上頭地娘娘。或者主子,送了過來。景美人不喜的。唇邊微微一笑,邁步進來了。1——6——K
攸兒早聽見她的動靜,不好在床上裝睡,叫宮人給放好了被褥,*了上頭。與尚才人說話。
尚才人道:「妹妹進來這些時候了,姐姐也來得不勤,全因著妹妹是皇上跟前地紅人兒,姐姐不好往前湊的,免得叫人說是去倚勢地。偏趕上妹妹懷的是貴子,擔不了天大的福氣,沒了這個孩子。姐姐聽了,心裡也難過得很。因姐姐也是沒有生育,看誰有了。便心裡饞死。看見一個公主、皇子的,心裡就癢癢得很,非得抱在懷裡親個夠。」
攸兒知道皇上也召了尚才人到乾熙宮的。言辭上也有幾分客氣,道:「先時心裡也難過得很。這幾天想開了。是命中就沒有這個孩子罷了。」
尚才人道:「妹妹不是平常人兒,若是。早整天哭天抹淚地,拔不出來了。等妹妹能下床了,還要到姐姐那邊走走。」
攸兒雖知這後宮裡頭,難逢一份真情義,好歹能有個和自己說說話兒,也是難得。等十五過去給皇后請安,不至於連個說話人兒沒有。當下,笑道:「妹妹也是個好動的人,不願悶在這處,過幾日,妹妹便過去找姐姐。」
尚才人道:「妹妹前頭總在皇上跟前伺候,可聽說一個叫做夏音的?」攸兒過來之前,皇上就帶了她去看過那個宮女雕物件。長相是普通,可是若整天見的都是牡丹芍葯,猛不丁碰見一朵小小的野菊花兒,也能有幾分新奇的意思。加上她那一雙少見的金蓮,皇上對她倒也另眼看待了。不自覺地低頭看看自己的雙足,也是小巧玲瓏,只是若和她一比,就顯得拙笨了,可見老天有眼,總不能叫一個人把天底下的好都給佔全了去。
遂道:「我過來時候,她還沒有過去。不過也見了兩面。看著憨憨地,卻心機靈巧,能刻一些小玩意兒。還有一雙金蓮,少人有的。」
尚才人道:「妹妹躺了這些日子,不知道許多事呢。她如今正頂著你的那份差事,每日在皇上跟前伺候。聽說皇上還讚她嬌憨之人地好也是無人能比的。前頭我沒有過來時,在太妃娘娘那邊貼身伺候,她是抹雲手下地宮女,不過跟著混混日子罷了。妹妹在皇上那裡伺候得面面俱到了,她哪裡就能叫皇上說那樣地話。我是不明白的。」
攸兒道:「各人有各人地好。聽說姐姐的才情就是皇上讚的。這也是別人羨慕的。尚才人心裡便有些自得,看攸兒有點子累了,遂囑她好好歇歇,出去喚了侍女走了。
有一搭沒一搭走在甬道上,尚才人遠遠看見幾個公主由嬤嬤伴著,正往這邊說笑著走過來了。心中有些刺痛,便閃過了一邊,繞過亭子,在石凳上坐下來。聽那些人走過來了,扭過頭去自花樹間看。常見的幾個公主,除了幾個嬤嬤,還有幾個伴讀的跟著。聽說貴妃的妹子、甘棠的妹子也進來了,只是沒有機緣碰見。好好地看了,只因隔著些路,也看不真切。遂打消了念頭,*在欄杆上頭,看鳥雀在枝頭上轉圜。
這尚才人嫉著的夏音正坐在乾熙宮一間朝陽的屋子裡頭,靜心地琢一個雙鯉。魚頭、魚身已出來了,就剩下魚鰭、魚鬚子還沒有成型了。有心在皇上跟前作出樣好的來,便將兩片木頭放下,好好的酌量。看看窗外,幾個公公正將種著花的大瓷缸子搬了別處。幾株有些不好了的菊花,也另換了好的過來。
一看見了菊花,卻又觸動了心事:那對小瓶去了清袖堂了,好過放在架子上頭,每每看了,心中便十分不舒坦。那空林也是不看眼色,這時候還要時時地給自己找難堪,實在是叫人頭疼。皇上對自己也有了幾分眷顧,這是朝思慕想的好事。自己以前做夢也沒有想到的。雖是他前頭幫了自己,自己也沒有求了他,是他自個兒趕著教了自己這個。因自己前頭是跟著甘棠做事,甘棠自打去了檻壽堂,平日嫌怨甘棠的便打發了自己去做雜事。好在機緣巧合,老天有眼,竟得了那項好處。跟著公公們去工坊中搬送東西,他瞧見了那樣東西,便湊了前頭來。回回偷著教了自己一點技藝,時日長了,也能上了道兒。誰知道合該自己是到不了那個地方,竟叫皇上看順了眼了,叫自己來了這邊。若能有什麼事叫他死了心,就好了。
正想著,皇上輕步進來了,夏音忙站起來。
皇上道:「怎樣了?」
夏音低聲道:「魚尾剛完了。」
皇上拿起來,細細看了,道:「這刀法上有些空林的樣子。」
夏音道:「空林師傅雕出來的東西,奴婢怎能比得了?這都是奴婢得空的時候,就尋塊樹上落下的木頭,慢慢雕磨著玩。哪裡能說上什麼刀法。」皇上笑道:「也不必說這樣的話。且放下這些,和朕出去走走。」
夏音便微微低著頭,跟著皇上出來宮門。宮女、公公們在後頭跟著,捧著一應用的東西,倒是一聲不聞的。夏音落皇上三四步遠,緩緩跟著。這樣既能聽見皇上說話兒,也不會越了自己的身份。
正走著,便碰上了幾個公主過來了。
皇上便笑問道:「到哪裡了?」
有公主道:「皇后叫我們過去說說話兒,這是才從鳳坤宮出來。」
皇上點頭,看到了季湘,便道:「這位姑娘以前沒有見過的。」
公主道:「是賢妃的妹妹,伴我們讀書。」
皇上點點頭,見季湘站在那裡卻是並不臉紅窘澀,又與公主說了幾句話,公主們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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