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后在宮中來回走了幾趟,到底沒拿好正主意。發話道:「將午膳拿到太后那邊用。」鄧姑姑知道這是娘娘要過去太后那邊,便出去傳話,準備停當。皇后一行便浩浩蕩蕩去往雍藻宮。
太后不在宮內,而在佛堂用齋飯。宮女進去問了話,回來說道:「太后娘娘說先請皇后娘娘在這邊宮裡用膳。過會子出來了,來和娘娘說話。」
皇后耍不得性子,只好暫放下心事,用膳。哪裡吃得香甜。旁人勸著也就吃了半碗飯。
又等了頓飯工夫,太后仍未出來。皇后叫宮女再去請。這時有太后這邊的宮女進來說道:「太后娘娘請皇后娘娘回去罷。太后在佛前許下了心願,要為求雪念六十六遍經文,這才念到九遍。太后請皇后這兩天先不用過來請安。待誦完了,就去請皇后娘娘過來敘話。凡事聽著就是了,安心養好身子。」
皇后無奈,也只好打道回宮。
過了幾日,清袖堂打聽了消息來:打死德妃兄弟的頑劣之徒攜了細軟,逃往關外路上,被土匪打死了。官府已叫人去認了屍首。因他家中無有老小,就草草埋在了那山林中,其案也就銷了。
德妃本想著捉到了兇犯,必想法子滅了他的全家,乃至九族。如此一來,也只好不了了之了。好在皇上念她喪親之痛,天天過去,晚上還招她侍寢,。這倒是德妃意料外的好事了。
這日,皇上過來。德妃不好在宮中穿素。只在頭上一側別了一朵白絨花兒。頭上、身上一應裝飾之物皆省去了。
皇上攬她在懷中,兩人看著窗外一個宮女給鳥兒添食。皇上道:「那鳥兒也有幾年了,聲兒還清脆?」
德妃幽幽道:「很少聽見它的動靜了。」
皇上道:「叫他們再給這邊送過幾籠小的。好看。叫得也好。」
德妃攥住了皇上的手道:「還是不必了。已看了它幾年了,叫他們拿了去了。不幾天也就沒了。好歹叫它再過陣安穩日子,也算我們地一場緣分。」
皇上點點頭,將德妃又攬緊了些。
德妃偷眼看皇上神色安詳,便問道:「聽說朝堂上這兩天有大臣奏議太子之事了。皇上若覺著不妥,就當沒聽見臣妾這話皇上曉得德妃的心思。看那小皇子也甚是聰慧,呀呀學語,能說好多詞語了,見人也不怵的,較別地大皇子更合他意。道:「朕也有這意思,只是如今皇后娘娘身懷有喜,不好定的。」
德妃落淚怨道:「皇上知道皇后所懷只是位公主罷了。生下來,又能怎樣?皇上在位已十三年了,東宮空了十三年.1-6-K,手機站皇后這胎不是太子。皇上又要等上幾年麼?皇上不是也是庶出麼?」
德妃只顧自己口舌之快,皇上已勃然大怒。一句話不講,推了德妃地上。甩袖而去。
德妃醒悟過來,追出去看時。皇上早移駕往鳳坤宮那邊去了。
德妃後悔不迭。恨自己迷失了心性,說出那等話來。想到皇上方才地話。知道自己的皇子是不能當太子了,皇上一心立嫡。她看著鳳坤宮那邊,不覺就在門前佔了半晌,宮女過去給她披上了大氅,才驚覺了,緩步回了屋中。
皇上去了鳳坤宮,皇后忙叫芳郊到小膳房端碗如意卷紅豆粥過來。
皇上道:「竟有些餓了,拿些充飢的過來。」
皇后道:「今兒這邊燒的桂花翅子、拿砂鍋煨的鹿筋,皇上看著可好?」
皇上道:「再端一碗你說地粥就行了。」
芳郊一邊記在心裡頭,一邊出去傳話了。
一時,兩個宮人兩手提了紫檀提盒進來,一宮女接了過來。
皇后道:「就擺在桌上罷。」那宮女一樣樣將盤子放在桌上,絲毫不帶響聲。皇上淨了手,坐在椅上用。拿起勺子,竟又掉了桌上。
皇后驚道:「皇上是怎麼了?」
皇上笑道:「昨兒奏章多了些,睡晚了。早上起來,就覺著這邊膀子麻木了。大概睡過去了,就沒有動彈,壓著了。」
皇后笑道:「伺候的人也不知道隨時看看。我服侍皇上一回罷了。」便過來坐下,親自給皇上舀了一口粥喝了。
皇上再不要皇后舀了,笑道:「這麼多服侍的,再叫皇后來伺候,你身子坐在這凳子上頭又該腰酸了。」
皇后想想也是,便轉頭看看芳郊和綠遍。
芳郊間皇后朝自己面帶笑意,以為要叫自己過去伺候,正待抬腳的,皇后卻對綠遍道:「你過來伺候,粥有些熱了,先吹吹,不要燙了皇上。」
綠遍來至皇上身邊,微福了身子,便站在一側,端起粥碗,拿銀勺子舀了,放於唇邊輕輕吹上兩口,再送入皇上口中。
鄧姑姑進來,輕聲言道:「敬事房送過來幾個宮女,皇后娘娘可教誰過去一趟挑上兩個好的,到這屋裡來伺候。」
皇后便對芳郊道:「你跟著鄧姑姑去一趟罷。」
鄧姑姑跟在芳郊後頭出來了,並不知道芳郊是滿腹的牢騷,還笑道:「綠遍這姑娘端著碗站在那裡,裊裊婷婷,看著就好看呢。」
芳郊冷笑一聲道:「鄧姑姑當年也給先皇端過碗吧。」
鄧姑姑聽了此言,一下子就給噎住了話。本想回敬她兩句,可心裡知道她和綠遍是就跟著娘娘的,與別的宮女有天壤之別。再者,今兒這事還要求著她,少不得嚥了嗓子裡頭的話,笑道:「姑娘拿我這老地打趣了。姑娘也看看我這樣子。如今能在皇后這邊做事。都是我一日日苦熬出來地。若能有姑娘一半的好看,說不準還真能給先皇端個碗呢。」
芳郊聽她說話入心,心裡地窩火也就滅了大半了。想到剛才說話未免過分了些。便道:「方纔唐突了姑姑,姑姑不要見怪才是。我身上有些不痛快。」
鄧姑姑巴不得她有這句話地。忙笑道:「姑娘快別這樣說。還有事求著姑娘呢。」便附耳對芳郊說了幾句話。
芳郊略想想,言道:「什麼芝麻粒兒地事,說不上求地。既是遠方的親戚,自然還是跟著姑姑地好。」
鄧姑姑拜謝不迭。
進了屋子,五六個年紀十三四的小宮女整整齊齊站在那裡。聽見有人進來。也不敢抬一點頭。
芳郊低聲對鄧姑姑道:「是哪兩個?」
鄧姑姑道:「就是東邊的兩個。」
芳郊叫她們抬起頭來,看了。心裡不免一驚:最東邊地一個雖說不是絕色,倒是溫文含蓄,臉上沒有抹脂粉,卻透著紅的。暗道:如今綠遍已經比我強些了,若再弄了一個這樣的進去,不是都把我比下去了麼?
便扯了鄧姑姑到一邊去,道:「你知道皇后這兩天對皇上不常過來,就因著前頭太后給了皇上一個攸兒。心裡就不耐煩了。若這時候叫這個過去了,皇后見她生得俊俏些,誰保的皇后待見麼?還是過上一陣子。等皇后心氣平和了,我再和皇后說說。豈不便宜?」
鄧姑姑跟著皇后也幾年了。早摸透了皇后跟前幾個有些勢頭的宮女的心思,怎奈此時也不好說別的。只好等以後了。便道:「不是姑娘提醒著,就辦錯了事了。就按姑娘說的罷。」
只挑了那個長相一般的,再加上一個長相喜慶些地,餘者鄧姑姑便安排到針線上、浣洗上、打掃上去了。
這天,太陽落了山了,芳郊和一個宮女給太后那邊送了東西回來,正一路走著,碰上兩個宮女子前頭過來,互相打了招呼。那兩個宮女對芳郊身旁的宮女言道:「才得了上頭的幾樣賞賜,有一錠小金子,你見過地比我們多。妹妹和我們商量商量。打個什麼式樣的簪子好看。」
芳郊便道:「你們到林子裡頭地小亭子商量去罷。完了到桂花樹下找我。」一人便拐到桂花樹下,坐在石凳子上等著。
聽見有人走過來,轉頭一看,是德妃娘娘。
芳郊忙起身行禮。
德妃上前扶了她,笑道:「我在這裡等著妹妹來呢。」
芳郊這才明白,方才地兩個宮女是德妃那邊的。看看周圍,也暗下來了,不好瞧見什麼地,便道:「娘娘這回要奴婢做什麼?」
德妃道:「妹妹是個爽快的人,我就直給妹妹說了。我這裡有一點東西,妹妹給撒碗裡去可好?」
芳郊道:「我不在清袖堂,怎去撒,娘娘還是另外找人?」德妃笑笑,道:「不是給季婕妤用的,是給咱們皇后娘娘吃了。」
芳郊唬了一跳,道:「你哪來這麼大的膽子?竟要殺害娘娘?你休要再說,我什麼也沒有聽見,你什麼也沒有說的。」轉身欲走。
德妃在她身後冷冷笑道:「妹妹那翠魚兒,收得可好?翠魚兒說不見就不見了,你家裡才添上的十幾頃地哪來的銀兩?你父親早就賭敗了家的,誰的接濟?皇后現在是要我死了,我死前實在不想再拽上別人。妹妹再好好想想。」
芳郊早嚇得停住了腳。
德妃過來,又好言道:「妹妹跟著皇后幾年了,她給了你多少銀子?那點子賞賜、衣裳夠你用幾輩子?能幫著家裡什麼?皇后見你比別人伶俐些,明知道你好,卻不幫你往前走一步的,這是多年的情份麼?你若是明白人,日後有我的,自然也是你的。待我做了正位,保妹妹做了妃子。不要死心眼的,總一心一意地給別人捧著妝奩盒子。」
德妃自袖取出一個小布包,道:「何況並不是要了皇后的命,只是能打下她腹中的胎。」
芳郊看著布包,卻不敢伸手去拿。德妃言道:「你父親的借據還在我家府上放著,若到時候一同抖摟出來,就不好了。」
芳郊一咬牙,拿過布包,放了懷中。
德妃道:「不必一齊放進去,分成三回,藥效慢慢發作,沒有人起疑心的。」
芳郊點點頭。
德妃笑笑,給芳郊整整衣領子,慢慢走了。少時,那宮女回來,芳郊問道:「那是哪房裡的宮女?」那宮女道:「是德妃那邊的。姐姐千萬不要告訴了別人。我們是一個地方出來的。」芳郊道:「別再叫別人知道,以後也少跟她們來往。若娘娘知道了,不依的。」那宮女感激她好說話,兩人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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