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勸道:「總是不熟的東西,皇上不要吃壞了肚子。」
皇上笑道:「愛妃放心,太后娘娘那邊還有,多著呢。」
甘棠也笑了,道:「甘棠哪裡是這樣的人。若沒有妨礙,皇上吃多少,我也高興。別說我竟喜歡這些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吃。」
皇上道:「你還能依著性子吃些這個,也是你的福氣。」
甘棠知道皇上心裡也有不自在,不好說什麼,只拿起一個果子放到他手裡,道:「皇上再吃一個。」
皇上握著甘棠的手,一陣子才放開了。
次日,皇后娘娘要人帶過話來,說要覺著還好,就一同過去雍藻宮。
甘棠不好推辭,雖覺著有些乾嘔,吃了個酸果子,也就好受了。
到了雍藻宮,有幾個姑姑模樣的出來,扶著皇后娘娘、季婕妤進去了。
請安畢,皇后娘娘指著炕桌上放著的一個剔紅插屏道:「前頭沒見太后娘娘有這樣的東西。」
太后娘娘道:「是皇上才叫人送過來。」
皇后笑道:「上頭這綠色的是碧玉?」
太后搖搖頭,道:「是綠凍石。白的是象牙。」
皇后過去摸了摸,道:「這兩隻白鶴嵌得好。意思也好。」
太后面上倒呈現不悅之色,道:「哀家竟到了延年的時候了。」
讓宮人收了,說:「找個地腳兒放著,別擱在我眼前頭。」
又轉視甘棠笑道:「皇后娘娘說你有了喜了?」
甘棠有些不好意思,垂下頭,道:「太醫令給把的脈,說是有了。」
皇后娘娘瞧著,道:「都要做娘的人了,還羞答答的。不像有些人,見天腆著肚子到園裡晃悠。」
太后娘娘知道她是拿德妃說事,道:「說她作甚?白玷污了你的體面。她就是生出十個皇子來,也沒有一個太子。」
甘棠心道:那我呢?德妃原是宮女的出身,和我一樣。仰仗著皇上,不過那陣熱乎勁兒過去了,也就像平常的人一樣了。仰仗著皇后娘娘,也是這幾個月罷了,待生產了,便成了眼中釘、肉中刺,多活一日,也是礙人眼罷了。
皇后娘娘聽了太后的話,並不言語,看看甘棠。
甘棠知道自己在,她們不好說話,便起身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說著話兒,我到後園中略散散。」
太后笑道:「也好。叫她們給打著飛蟲子,別鑽到衣領裡去。」
皇后一邊也說道:「拿上一個家什,你喜歡那澀果子,叫她們摘些。」
太后又叫身邊跟上兩個人,一個穿著湖綠的綢褲,一個竟是去了的賢妃娘娘的抱錦。
到了後園,雖還是春裡,甘棠覺著有些曬著眼,便在一八角小涼亭裡坐著,叫藏梅及那個太后的宮女去樹下摘果子。
待看不見她們二人,甘棠轉頭對抱錦笑道:「抱錦姐姐還記得我?」
抱錦雙膝跪下,哭道:「知道早晚有人來問我,卻是你。你如今成了主子了,有話就說與你聽。」
甘棠忙叫抹雲扶起她來,道:「你有話等到了我那邊,再說就是。這是哪裡?還不擦了淚去。」又見她臉上胭脂讓淚衝開了,就叫她回去了,道:「就說我想口茶喝了。」
抱錦抹著眼去了。
抹雲拿把撒扇,微微扇著,趕蟲子。道:「這就是那個告了賢妃娘娘的抱錦?」
甘棠點點頭,道:「你看她怎樣呢?」
抱錦思量了一會子,道:「看她臉上,該不是那種見利忘義的人。」
甘棠笑道:「你看誰是那小人呢?不過都是為了掙條命。」
抹雲聽了,兀自站在那裡想事。
藏梅已提著個小籃子過來,笑道:「專揀小的來摘。那個宮女還說『你們主子要生個皇子了』,這樣喜歡酸口。」
後頭的宮女也過來,手中還捧著一把。
幾個人自在園中說笑。那邊,太后、皇后則又是另一番話了:
太后道:「德妃快臨盆了罷?」
皇后不屑道:「我懶怠問這事,自有內侍房的安排。」
太后道:「也是德妃不足為慮,不然就要給內侍房墊話了。」
皇后知道她的意思,道:「娘娘放心,待甘棠這胎下來。我收了自己膝下,她們那一班人也就灰了心了。」
太后憂心道:「你可知她是懷了男胎?」
皇后道:「太醫令說再過些日子。再說,還有幾個年紀輕的,也不只*著她一個。」
「你也細心些,聽著皇上對她也恩厚。待她翅子硬了,小心閃了你這娘娘。」太后眼睨著皇后道。
皇后道:「別人與我爭寵,我自然要想了法子壓她下去。她?到時候自己就喘夠了氣兒,去了。若死不了,再送她一程。」
太后道:「到時務必要乾淨,不要給人留下話把子。」又道:「倒還有一件事問你,前頭——」正巧看見宮人攙著甘棠進來。
太后、皇后便笑道:「果子可口?酸杏也快下來了。」
甘棠親捧上一盤果子,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也嘗嘗?」
太后擺手道:「我怕酸,不敢吃。」
皇后也笑道:「也就你喜歡吃這口,都拿回去就是了。」
甘棠笑道:「太后娘娘不要心裡捨不得,秋上吃不著好果子了。」
太后道:「種上那幾棵樹,不過貪戀看枝蘋果花兒,與花樹上開的花兒是不同的。」
晌午,這婆媳們就一處吃飯。飯畢,太后娘娘照例去佛堂頌經,皇后娘娘與甘棠便回去了。
甘棠進了清袖堂,見多了幾個公公在中庭迎著。便道:「敬事房又叫了人過來?」
有個便道:「皇上說季婕妤吃膳房傳過來的飯菜,怕半路上冷了,壞了肚子。叫敬事房挑了我們三個過來,伺候主子的飲食。過後再回去,也不算違了宮律。」
甘棠點頭,便進去了。
皇后娘娘回了鳳坤宮,剛坐下。雍藻宮就遣了人過來。
皇后道:「太后有話?」
那宮人道:「太后娘娘說你這邊有個叫『攸兒』的,若還是平常的宮女,就叫她到太后娘娘那邊伺候罷。」
皇后娘娘道:「太后怎知道她?剛才怎麼不說?」
宮人道:「太后也是才想起來。打發我過來說這幾句話,別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皇后思量了半天,也想不出來,道:「也不是多麼得心的人兒,只是如今不在我這宮裡,早給了旁人了。過了這些時候,倒想不起是在哪處。等我傳了喬姑姑過來,問明了,叫過來,就給太后娘娘送過去。」
那宮人便回去了。
皇后就叫身邊的人到張婕妤那邊傳攸兒過來。
一會子,攸兒進來了。給皇后娘娘請了安,就束手站在那兒。
皇后娘娘溫和地笑道:「攸兒在婕妤那邊還好?」
攸兒恭敬答到:「回皇后娘娘話,攸兒好。婕妤主子人和氣,對下頭人好。」
皇后娘娘點點頭,道:「你如今在那邊管著什麼事?」
攸兒道:「先是做些雜事,現在給主子繡繡縫縫,也跟著出去。」
皇后笑道:「倒好,你也是那手巧的人兒。才先你是繡房裡頭的人,是整日繡花,還是也有空出來走走?」
攸兒道:「在屋裡的時候多,有時候也聽差遣,到各處去送繡活。」
皇后娘娘頷首,道:「這樣說來,你也能認識幾個宮裡的嬪妃娘娘了。」
攸兒聽了此話,暗暗思量,道:「給這些主子、娘娘的繡活,姑姑多親自領了人去。我就給稍平常的小主子送過東西。」
皇后娘娘聽她這樣說話,索性道:「你可和如今的太后娘娘有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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