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進來一個宮女道:「稟皇后娘娘,妃嬪們來給娘娘請安了。」
皇后笑道:「天冷時,磨蹭到日上三竿了,才來。熱了,一月比一月早。」轉對甘棠道:「你先下去罷。有事,讓她們去給你吩咐。」
甘棠拜退,一宮女過來,領著她從東門出去了。繞過影壁,去了。
皇后娘娘正身坐好了,一旁宮女捧過鳳鳥紋漆奩,另幾位便給娘娘再次整妝。
皇后瞇著眼,瞧著奩盒,緩緩言道:「這奩壁上的雲鳳紋怎麼劃了一道痕子?」
旁邊管著奩盒的一個宮女「撲通」跪下,身子瑟瑟發抖,話音兒也哆嗦了,道:「皇后娘娘、還、還要明察,前日我收拾的時候,蓋子、壁內、壁外,都擦了,看了,並無一點子劃痕。」
鄧姑姑言道:「這奩盒是她們兩個管著,倒叫那個過來,一問便知。」
皇后娘娘頷首,便有人從東門出去叫人。一會子便回來,臉色煞青,嘴唇發白,說話也不利落,道:「死了,上吊,掛在牆上。」
鄧姑姑斥道:「有這樣回話的麼?也不怕驚了皇后娘娘。」
皇后卻道:「這有什麼可驚的。不就是一個宮女嗎?死就死了。早尋了短見,也省了我的一番口舌。」
鄧姑姑便轉身出去料理。
皇后娘娘這才道:「讓那些姐妹們久等了,傳她們進來罷。」
妃嬪們進來,拜見了。有些頭臉的妃子、嬪、婕妤,便坐了。餘者分站兩側。
皇后娘娘環視了,笑道:「貴妃上月來了,聽著回去又不好了。我派了太醫去瞧,說是路上又風吹了,有些風寒。皇上還埋怨我,不該讓她過來。豈是我讓她來的?這不是天大的冤枉。好在咱們皇上英明,聽我講了緣由,說不是讓她來,是她強撐著自己要來見見我這個從未拜見一次的皇后娘娘,我若下旨禁她的足,倒讓別人看了我們姐妹們的笑話。」
淑妃娘娘笑道:「娘娘今天氣色好呢,一氣兒說了這樣多的話。」
皇后正色道:「我年紀小些,不該當著姐姐們說這些話。只是耳根總不清淨,聽見的一些話兒太讓人惱。坐在這個位子上,又是眾人瞧著,好倒罷了,誰也不知。不好了,才滿宮裡傳遍了。」
眾妃不敢說話,只聽著皇后怨言。歹話不能說,好話又尋不出。好歹熬過了一個時辰,一宮女進來道:「皇上下朝了,說是請皇后移駕御花園,要遊湖。」
皇后滿是怒意的臉,這才緩和了,道:「皇上既然好興致,我自然要過去。」又看看眾妃,見她們皆望著自己,心中好笑,道:「還要找上幾位同游,說說笑笑,才好。」
眾妃更是迫不及待,有的面上含笑,以邀寵,有的面上抹不開,想笑,又臊的,也有幾位不以為然,扶一扶髮髻,摸一摸玉釵,伺候著走了。
皇后娘娘只裝瞧不見她們,點了林修容、烏修媛,及兩位去年冊封的新人。她們皆心內歡喜,卻不便現在臉上。
皇后娘娘端起茶來,那未被點名的便告退了。
皇后這邊宮女謹然有序,把吃的各色點心、喝的各樣湯漿裝了食盒,先走了。餘者捧著奩盒、痰盒、團扇、手巾、金盆等,隨皇后娘娘出來,皇后坐上玉輦,另幾位坐上軟轎,跟在後頭。
皇后娘娘眼觀蔥鬱春色,不禁心意滿足:雖自己沒有生產,好在太后娘娘給自己出了法子,到時雖不是自己親生,也是在膝前養大,以自己的身份,和家族的身份,不怕皇上不立其為儲君。這些整日裡挖空心思的妾室,也就只剩下憤懣了。
往後瞧了瞧,看見新晉的才人正撩開轎紗,四處裡瞧著。是太妃那邊過來的桐香,剛冊了幾天的尚才人。皇后心內冷笑:不過給那個老太妃一個面子,也讓別人瞧著自己的賢惠。太后念叨自己要防著這太妃,這些日子都過去了,也就這樣罷了。這個才人說話上倒還好,知道自己的身份,比和一堂裡住著的陸才人強些。但看後頭怎樣,一直好了,也罷了,若不然,這拈芳堂也就是那冷宮了。打定了主意,便唇上含笑地瞇了眼睛,深呼了一口氣,欲*在輦轎的*背上歇歇。
卻瞧見幾個人讓在道邊,身子微俯,給玉輦讓路。只是幾個太監倒罷了,裡頭一位頭戴玉冠、插赤金衡笄者,煞是礙眼。
又是他!皇后娘娘緊閉了雙眼,咬緊了牙。皇上多寵幸幾個宮女,也就罷了。卻弄了這樣一個人,在這後宮裡住著。御史、太后都輪番勸諫,皇上只是一意孤行。自己也試著委婉說了幾句,皇上甩袖而去,連著兩月沒有駕臨鳳坤宮。虧著太后從中斡旋,兩人才好了。自己再不敢提半句話,只好先委屈著自己,待心願達成,那就是以後的事了。
「皇后娘娘駕到——」
皇后娘娘睜開鳳目,迎駕的宮女、公公跪了一地,皇上面上帶笑,坐在亭中,眼望著自己。
遂放下心中諸事,打起了精神,下了玉輦,款款移步過去。
眾妻妾拜見禮畢,皇后自坐了皇上身旁,亭內狹小,無法再放了座位,林修容、烏修媛及尚才人、張寶林便站了,陪著說話。
皇上言道:「皇后賢德,還叫了她們一同來了。」
皇后笑道:「幾位姐妹同坐著,才有趣。尤其兩個新封的妹妹,未好好見過這園子,想著一起過來,好看看。」
皇上轉視兩位新人,思慮片刻,道:「看著有些熟悉,道想不起名姓了。」
兩新人聽言,頓覺喪氣,臉上沒了方纔的得意色兒。
皇后心內歡喜,又打圓場道:「右邊這位原是外書房的攜壺,上月皇上寵幸了她,我封了她做張寶林;左邊的是尚才人,原是翠微宮服侍太妃娘娘的,叫桐香。去年太妃過生日,說不想操辦,皇上就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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