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越王宮的內廷,柏樹林內,灰屋前,幾名戎裝男子鬼鬼祟祟地擠在門旁。
「讓開,讓我聽一下!」
「不要擠!」
「噓……,讓裡面那位覺察到,誰都逃不掉!」立,細細地端詳眼前的漆色木雕,那明媚的笑容,幾令她失神。
貝衣無聲地守在她身後,目光在神情困惑的昭慶與笑容永駐的木雕間移動。
「主人,實在是太像了,看不出有什麼差別。」半晌,她無奈道。
「再看。」昭慶低聲說,一隻手輕撫上木雕的手臂,那光滑的觸感令她又是一陣地失神。
「你倒底是誰?」昭慶問那木雕,聲音似從遠處飄來,「告訴我。」
回答她的,是木雕美人活潑地微笑。
「她這麼快樂,」昭慶側頭向貝衣苦笑,眼中閃過一絲落寞,「我成年後,再沒有這般笑過。」
貝衣皺起眉頭,「主人!」
昭慶轉回首,目光繼續在木雕美人的面上流連,如果,沒有失婚、沒有逃離、沒有遇上那個男人、沒有知曉身世有異……,是否,自己的臉上也會有似她這般無憂的神情?
只是,沒有如果……
昭慶長歎一聲,垂下頭,眼前莫名地閃過母妃的音容……
「主人,」貝衣似有遲疑,「主人之母……」
竟然,與昭慶想到了一處!
「不!」昭慶心煩意亂地抬眼制止她。
懷疑,她不是沒有。可是,母妃,那樣地憂鬱。怎會有如此地笑顏,母妃。那樣地高貴,怎會與白越王那個瘋子扯上一絲關聯?
「走吧!」昭慶心事重重再看那木雕一眼,不無懊惱道。
貝衣不出聲,神色中添了幾分憂慮。
兩人走至門前,昭慶停步。似想起了什麼,憂鬱著呼喚貝衣,「你,去看看,她的頸上可掛有墜飾。」
貝衣沒有遲疑,轉身去察。昭慶的兩隻手下意識地撫上胸口上方的石墜……
「主人,」貝衣回轉,「沒有,她地頸上沒有墜飾。耳間倒是……」
昭慶緩緩合上雙眼,心下不是沒有慶幸的……
白越王攜楚國公主移駕行宮,不是一件小事。起程之前。王宮上下皆在忙碌。
昭慶在自己的寢宮內,有幾分麻木地瞧著一干宮人在緊張地為她打點出行用具。這般地排場。已令她厭煩。
貝衣無聲地走進來,湊近昭慶耳邊。
昭慶神色頓時一震。能令貝衣如此謹慎的,還有什麼事?
貝衣說了一句話,昭慶地神情頓時從期盼轉為驚訝,繼而沉吟……
半晌,她對貝衣輕點了下頭。貝衣轉身離去。
那日朝後,白越王將丞相留下議事,中殿外,一間僻靜的小室內,昭慶見到了大將軍敬穆。
「大將軍,」昭慶毫不掩飾眸中的防範之色,冷著聲問,「何故秘見本宮?」
敬穆面無表情地施了一禮,「殿下,明日之行,臣肩負保護大王與殿下的重任,臣不得不預先提醒殿下,務必小心!昭慶不由怔住,小心,她一定會,只是,白越的大將軍,為何如此煞費苦心地提醒自己?
昭慶緩緩轉過身,窗外,是貝衣守望地身影。
「大將軍,可是知悉了什麼?」昭慶再轉過身,不無懷疑地問道。
敬穆的面隱在暗色中,昭慶只聽到他在冷冷地笑,「無需知悉,殿下與為臣都心知肚明!」昭慶沉默,半晌,搖頭,「本宮,不明白大將軍在說些什麼!」
這個人,昭慶心知,與自己,實是非友!
「殿下,」大將軍冷聲道,「不會猜不出,那日宮宴上,丞相,做了什麼手腳吧?」
昭慶心下一動,良久,問,「可是那舞孃?」
「不錯!」大將軍利落答道。
昭慶暗吸一口氣,再不作聲。
「丞相讓舞孃身藏迷香,故意引大王在殿下面前失態,無非,是想給殿下一個下馬威,之後,就不好說了!」
「你是說,丞相會對本宮下手?」昭慶低聲問道。
大將軍沒有回答。
半晌,昭慶突問,「大將軍,為何幫助本宮?」
「哼!」敬穆冷笑作答。
「如果本宮沒有記錯,」昭慶沉下聲來,「大將軍與丞相,同樣仇視本宮!」
「不錯!」大將軍仍是利落回應,聲音中沒有一絲遲疑。
昭慶不禁暗暗擰眉。
「只不過,」大將軍繼續說道,「丞相因何始終敵視殿下,臣不清楚!臣對殿下敵視與否,如今卻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身為楚國合親的公主,身負兩國百姓期盼,臣,便不得不護得殿下平安!」
元息山的行宮,建在山腰,前有幽清潭水,側有雪融山澗,後有蒼翠密林,景色逸人。
昭慶在寢宮倚窗遠眺,可見那層層的山巒、疊疊的山峰。
整整一冬,她曾隱姓埋名藏在這大山之中,險些成為一個淳樸獵人之妻……
「在想什麼?」白越王在她身後問。
昭慶收回思緒,垂下眼簾,輕輕搖頭,「沒什麼。」
「喜歡這裡嗎?」白越王又問,上身自然地傾向她。
昭慶故作不覺地微微側身。拉開與他的距離,探手,折下窗外的一朵籐花。「喜歡,這裡很美。很安靜。」她在指間擺弄著那朵不知名地小花,輕聲地答。「喜歡就好,」他說,伸手,奪過那朵花。指間順勢在她手背上輕輕滑過,「不枉寡人的一片苦
昭慶只覺整條手臂陣陣地寒麻,默默轉身,走開。
這樣地日子,如何忍受?這樣地日子,何時才是盡頭?貝衣再次聊起大將軍當日的警告。
「敬穆此人,倒也讓我佩服,想當年。他也是恨透了我,如今,能不計前嫌。卻也難得。」
「主人,如果真如他所言。白老兒對主人存了加害之心。不如,讓貝衣去收拾了他!」
「不!莫要冒失。白乾畢竟乃一國丞相,有左右時局之勢,除了他不難,難地是,除掉他後……」
昭慶話未說完,遠遠地傳來高聲驚呼,「護駕!」「保護大王!」「快來人呢!」……
兩人均是一驚,貝衣二話不說,已躍向宮門,昭慶頃刻立起,兩隻手,不由緊握在一起……
「主人,」貝衣回來稟報,「白越王寢宮外有許多人在奔跑,不知發生了何事。」
「你去看看!」昭慶擰眉,想也不想地命令道。
「是!」貝衣領命,轉身奔出。
昭慶心下稱奇,來了幾日,一直平安無事,怎麼?真有人欲行刺白越王?
如果,真有人行刺了那個瘋子,自己,倒也解脫了……
一陣山風,吹熄了窗前地燈燭,諾大地寢宮,似驟然陰冷下來……
昭慶歎了口氣,壓下心中地焦躁,隨手拿起小案上的燭火,走向窗邊……
便在這時,她心感異樣!
這寢宮裡,並不是僅有自己……
黑暗中,似有一雙貪婪的眼睛,在緊盯著她!
昭慶全身頓時一片冰冷……
手中的燭火跳動了幾下,終於,恢復了平靜。
只是,昭慶感覺到,那危險已在*近……
「誰?」昭慶咬牙喝道,下意識地,緩緩向宮門退去。
猛地,身後傳來一陣輕微地響動!
昭慶手一抖,險險將手中地燭火摔出……
慢慢地,她回轉身,有什麼,是自己不能面對的?
一隻蛇!
碗口粗的身軀,緩慢地滑動……
昭慶想叫,卻是無論如何張不開口,昭慶想跑,卻是渾身無力邁不開步……
蛇停下來,緩緩地昂起尖頭……
揪心地恐懼頃刻間席捲昭慶全身……
不,我不要死!
昭慶在心裡喊。
我還沒有查出身世!我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去!
那手中的燭火猛烈地跳動,似乎,在代替昭慶吶喊……
有冷汗從昭慶額間滑過,沿著她秀麗的面頰無聲落下,昭慶強迫自己移開雙眼,巡視左右,尋找可能的生路。
這一刻,昭慶的神智再清楚不過,丞相白乾陰沉的目光,在她眼前一閃而過……
蛇,又動了,發出呲呲的聲響!
昭慶猛地反手抓過一襲幔帳,湊近那微弱地燭火……
一道白芒,便在這一刻,如流星劃過,頃刻間,纏上蛇頸!
「主人!」是貝衣慌張地叫聲。
昭慶雙腿一軟,死死揪住那幔帳,才不至滑落……
「殿下!」是大將軍敬穆遠遠地呼聲。
昭慶抬眼,正看到門外長廊上白越王在急急向這裡奔來……
「有宮人將樹影看作刺客,引起慌亂。」貝衣急奔過來扶住昭慶,滿眼惱怒地述說。
「是大將軍,提醒貝衣……」
昭慶的目光投向白越王身後的大將軍,只看到,一臉地鐵青…看來,自己地猜測,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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