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都在肆無忌憚地打量昭慶,無論后妃、公主,還是身份各異的美人,從昭慶的髮飾到昭慶的衣裙,從昭慶的眉眼到昭慶的腰肢,彷彿不挑出丁點瑕疵來便不肯罷休!
天性如此,何況昭慶還是她們心目中聞名遐爾的狐狸精……
男人,目光卻是大不相同,有攸王的高深莫測,有安王的複雜難辨,還有諸多公子、駙馬的閃爍貪慕……
定王的手一直在案下牢牢抓緊昭慶,彷彿在提醒她,『有我在呢!不要怕。』
靜寂中,一個溫柔似水的女聲響起,「大王,定兒的寵姬以美色聞名,今日一見,臣妾不得不服,如此美人,怪不得定兒癡情!」
攸王不語,看不出是喜,還是不喜。
「不過,安兒又新納了兩名侍妾,也是難得的美人呢!這些孩子,真是一個比一個風流,您說是不是?」這名端坐攸王右下首的中年美婦又接著說道,言罷,還慈愛地看了一眼安王。
昭慶看到安王的臉上竟閃過一道懊惱之色,再看攸王,仍是面無表情,倒是他身後立著的一個消瘦老者露出嘲諷之色。
定王在昭慶耳邊低語,「安王生母,容妃。」
昭慶恍然,卻不由暗歎,這樣一番話,太過刻意,實在不智!
沒人言語,半晌,攸王后開了口,「大王,時辰不早,傳膳吧!」
攸王點頭,眾人均舒了一口氣。
宮人捧上佳餚、斟上美酒,一時間,大殿內倒是一派溫馨氣象。
很明顯,攸王並不是一個好言之人,他的沉默多少令在場的每個人都有些顧及,既不可冷場,又要小心失言,這一頓飯自然不是容易下嚥的。
倒是定王,神色自若,與周邊人談笑風生,也不忘顧及昭慶,不時詢問她菜餚是否可口,茶水是否溫涼。
安王相較起來,卻是安靜許多,彷彿是受了自己母妃剛剛那番言語的打擊。
昭慶注意到,服侍他的那個年少美人,一雙清澈大眼總是不時地溜到自己身上。
不多時,后妃們開始輪番向大王敬酒,定王湊在昭慶耳邊一一為她介紹。
「這是淑妃,無子嗣,這是良妃,梓陽生母……」
昭慶多少有些厭倦,面上雖未流露出來,心裡卻很不耐,這宮宴才剛開了頭,何時才能結束呢!
楚宮裡,每年也會有這樣的宮宴,只是,在那裡,昭慶是楚王身邊與王后並坐的尊貴公主,在這裡,昭慶不過是身份卑微、仰人鼻息的王子寵姬。
昭慶不是沒有注意到梓陽公主身邊那一直埋頭喝酒的劉武,心底多少會有怒意,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可是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了?
「劉武!」攸王突然開口。
這一聲,驚了所有人,昭慶更是心驚,怎麼自己剛想到他,攸王便召喚他?
劉武急忙放下酒杯,利落地起身施禮,「大王!」
「楚國與白越邊境近來情況微妙,寡人派你親自到邊關坐鎮,你可願往?」攸王問道。
「臣願……」
「父王,不關我們攸國的事,您派他去幹什麼呢?」梓陽公主硬生打斷劉武之言,對攸王撒嬌道。
劉武看她一眼,垂頭禁聲。
昭慶突然心酸不已,劉武,曾是何等意氣風發,便是自己還是驕傲公主之時,他也不曾忍聲!
「梓陽!國事你不懂,不要惹你父王生氣。」攸王未表態,梓陽生母良妃已斥責出聲,顯是恐女兒觸犯了大王。
「大王,」卻是王后笑著開了口,「莫怪梓陽,這種時候,哪個女人捨得夫婿遠離?」
眾人不解,王后對梓陽公主示意,「還不快將好消息稟告你父王!」
梓陽公主羞澀起身,款款施禮道,「父王,兒已有身孕!」
……
昭慶如遭重擊,茫然望向劉武。
這一天,還是來了!你終是讓別的女人懷了你的孩子……
手上一緊,昭慶的感傷還未釋放便被硬行阻下!
這是何種場合,怎容失態!
定王的手強勁而有力,向昭慶傳遞著明確的信息。
昭慶緩緩側過臉,向他綻開溫柔的笑容……
看在任何人眼中,都似情侶間的傳情。
定王不失時機地笑道:「不必羨慕,本王也會讓你懷上。」
這聲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足已令有心留意的人聽聞。
昭慶故作害羞地垂下頭,心叫好險!剛剛那一瞬間,她分明已感覺到了從上座投來的那道精利之光。
此時,四下裡對梓陽公主夫婦的恭賀之聲已是不絕於耳。
良久,攸王才再次開口,「既然如此,劉武你便留下吧,寡人再派他人。」
梓陽公主忙拉著劉武謝恩,一臉地明媚。
到這時,昭慶已深信,攸王定然知曉了她的秘密。
昭慶下意識地拉緊了定王的大手……
輪到安王、定王率著眾公子、公主向大王敬酒,又是一番熱鬧。
酒畢,攸王簡單詢問其中幾人,無非是年幼的是否用功讀書之類。
突然,也不知他如何將話題轉到了面相天道之上,只見他回首問那消瘦老者,「何畢,你看寡人這群孩子中,可有面相出奇之人?」
殿內的空氣頓時又凝重起來,人人注視那老者,便連昭慶身旁的定王也不為人察地身形僵硬起來。
昭慶被他的手勒得吃痛,又不敢出聲,只能強忍。
何畢捻著下頜的兩撮黃毛,目光在眾人面上掃過,半晌,微笑作答,「回大王,大王的眾子女均是人中龍鳳之相,與天道相合,恭喜大王!」
殿內的空氣又緩和了下來。
「是嗎?」攸王又道,「滿殿之人,就沒有一個出奇的?」
昭慶突然心頭一緊,不知為何,分外地緊張。
「這個嘛,」何畢又捻了捻鬍鬚,「若說這滿殿之人,倒確有一人,臣不得不稱奇!」
「噢?何人?」不要說攸王,便是其他人也是滿臉好奇之色。
「便是她!」何畢長指一伸,已是正正指向定王身旁的昭慶!
……
昭慶的心反倒鎮定了下來,一雙似水明眸平靜地回視何畢。
「為何?」攸王與定王父子幾乎同聲問道。
攸王看了定王一眼,定王忙道:「兒臣失禮!」
不過,攸王彷彿並不介意,目光轉投在何畢身上,示意他快講。
何畢深深看了昭慶一眼,「此女面相,不可測!」
……
沒有人出聲,所有人都在注視昭慶,包括攸王。
昭慶的手心冒出冷汗,怎麼都沒想到,攸王會出這一招!
「多謝何大人,」定王開口,一句沒頭腦的話打破了靜寂,順利將眾人的目光從昭慶身上轉移。
「多謝何大人誇讚本王的寵姬,」定王笑道,「本王也以為,她定是天仙降世,非凡人可比,否則怎會有如此美貌?」
定王說著,轉頭愛憐地凝視昭慶,「本王初次見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故去的母妃,在她的神態間,本王可尋到母妃的幾分蹤影!本王常想,定是老天可憐本王思念忘母之心,這才將她送到本王身邊!」
昭慶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兒,這麼明顯地胡編亂造,也虧你想得出來!
果然,久不發聲的容妃率先出頭給定王拆台,「真的嗎?可我怎麼沒有在她身上看出蓮妃妹妹的幾分模樣來?王后,您可看得出來?」
攸王后不出聲。
定王淺笑,伸出手來,在昭慶的耳間輕輕劃過,接著說道,「本王將亡母遺下的醉心珠轉贈於她,發誓寵愛她一生一世,不枉上天美意!」
「容妃娘娘,說到醉心珠,兒臣怎麼近來不見您佩戴呢?兒臣還想讓她見識一下兩珠是如何地相襯呢!」定王又轉向容妃,含笑道。
容妃面上閃過一絲異色,倒是她的親兒安王搶答道:「母妃心愛醉心珠,平日裡極為珍視,不肯佩戴,便是王兄我請求,也不得見呢!」
定王哈哈一笑,不再多言。
容妃卻是有幾分惶恐,轉向攸王道:「醉心珠是寶物,臣妾悉心收藏,惟恐有失,還請大王見諒。」
攸王沉著臉,面有慍色。
容妃連忙轉移話題,「要說定兒這寵姬,臣妾多看兩眼,發覺神態間還真是有蓮妃妹妹的幾分味道。哎,蓮妃妹妹命薄,想起來臣妾便難過不已。」說著,揮袖輕拭眼角,也不知是否真有淚溢出。
攸王的面色轉為憂傷,與定王對視一眼,目光再次溫和下來。
昭慶知道,這一劫暫時算是躲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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