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少軒下班之前與陸雲峰通了電話,告訴他自己要去跟孫凱吃飯。
陸雲峰一聽便皺了眉,問他:「在哪裡?」
「香滿園。」岑少軒的聲音很柔和。「我給他餞行,這是人之常情,按理是該做的。」
雲峰想了想,認真地說。「如果有什麼事,想著給我電話,我立刻過來接你。」
「我想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岑少軒微笑著與他聊了兩句,便掛上了電話。
那個躺在醫院裡的人仍然沒醒,醫生說已經脫離了危險,岑少軒聽了守在那裡的下屬的匯報,這才走出辦公室。
孫凱等在下面,對他說:「坐我的車吧。」
岑少軒本待婉言拒絕,孫凱卻笑道:「節約能源嘛,也為環保做份貢獻。」
岑少軒便不好再說什麼,只得坐上了他的越野車。
孫凱很高興,一邊開向城邊的高檔酒樓,一邊感慨萬千地說:「少軒,我們很久都沒有一起吃過飯了。這次你肯答應我出來,我真的很開心。這些日子以來,我總是會想到我們當初在一起的那些日子。那真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
岑少軒沉默片刻,淡淡地道:「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免得大家尷尬。你我都是聰明人,覆水豈能再收?況且,你已經結婚了,聽說孩子也即將出生,請恕我直言,你已經沒有資格再跟別人談什麼感情了。」
孫凱長歎一聲:「少軒,你還是這麼古板,不知道變通。婚姻算什麼?那跟感情一點關係也沒有。我當初結婚,其實也不過是權宜之計,在我心裡,惟一愛的人只有你。我想自己能站穩一點,以後也有力量照顧你,勝過兩人一起落難,狼狽不堪。你現在回來了,我仍然是你的上司,可以在各個方面關照你。我們兩人聯手,一定會做出更好的成績,這樣不好嗎?」
要是以前,岑少軒聽到孫凱口中再說出這個「愛」字,一定會反胃作嘔,現在卻已能夠冷靜面對。他一直看著窗外的景象,聲音始終冷淡:「孫局,我們現在不過是上下級關係,感情不感情的,也輪不到我們來談了。我有了一次教訓,已經刻骨銘心,絕不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而且,我是憑自己的工作成績升到這個位置上的,希望孫局不要特別關照,一視同仁就好。」
孫凱見他仍然滴水不漏,既不喜也不怒,聲音神情都平淡冷清,顯然不肯與自己有半點瓜葛,不由得有些難受,又長長地歎了口氣,忽然問道:「少軒,你一直拒我以千里之外,是不是另外有人了?」
岑少軒微微皺眉:「孫局,這是我的個人隱私,用不著向你匯報吧?」
「少軒,我不是那個意思。」孫凱連忙解釋。「你……真的就不肯再原諒我嗎?」
岑少軒被他纏得沒辦法,終於歎了口氣:「我真的不明白,你有什麼需要我原諒的呢?」
孫凱沉默了一會兒,輕輕地說:「你辭職以後,我沒有及時去找你,讓你受委屈了。」
岑少軒*在椅背上,一動不動,半晌才道:「得到一些,總要放棄另一些,世上沒有兩全齊美的好事。」
「但是,我很後悔。」孫凱有些激動。「少軒,我是一直愛著你的,這感情始終沒變。」
岑少軒冷淡地說:「孫局,我們不要再提從前了,好嗎?」
孫凱還想繼續打動他,車子已經開到香滿園前面。他便不再說話,停好車,與岑少軒一起走了進去。
香滿園古色古香,是典型的江南庭院風格,基本上都是包房,每個房間的風格都不同。孫凱訂的是一個套房,外面是餐廳,裡面卻是附帶有浴室的臥室,說是客人喝醉了可以在這裡休息。這種獨特的設計使這裡成為陶城最高檔的酒樓,只要你走進了包房,即使只喝一口水,也要付出一千塊的包間費。雖然收費很貴,卻天天爆滿,必須提前一周預訂才會有桌子吃飯。不過,每家酒樓都會留下一定的包間以應付貴客,孫凱的身份特殊,自然是一打電話就能訂到房間了。
岑少軒卻不瞭解這些,更不知道這個包房牆邊緊閉的房門後還另有玄機,雖然這房間處處透著豪華,他也不以為意。反正難得請人吃飯,尤其是孫凱,大概也就是這一頓飯的事了,因此貴點就貴點,他也不會計較。
坐下後,服務員拿來了菜譜。他看也不看,便遞給孫凱,溫和地說:「我不大懂點菜,還是你來吧。」
孫凱微笑,順手接過菜譜便熟練地點起來。
岑少軒沒有細聽,拿過香巾來擦手,電話卻響了起來。
他拿出手機來接聽,陸雲峰的聲音裡滿是關切:「怎麼樣?真的只有孫凱一個人嗎?」
著孫凱的面,岑少軒不欲多說。
「嗯,那就好,我還以為他要擺鴻門宴,到時候讓人裝作巧遇,跟你坐到一桌,那不是彆扭嗎?」陸雲峰笑道。「好吧,那你慢慢吃,我一會兒再給你打。」
少軒掛上電話,便聽到孫凱說「一瓶五糧液。」他趕緊說:「不喝酒了吧?你一會兒還要開車。」
孫凱示意服務員「就要這些」,然後才笑著說:「沒事,我的酒量好,不會出事的,以前也喝過,不是好好的?」
「酒後駕駛總是不好。」岑少軒委婉地勸說。「還是別喝了吧。」
孫凱苦笑:「少軒,如果今天不喝,我們什麼時間還能喝呢?要不,一會兒吃完飯我們到你家去喝,如果你答應了,我在這兒就不喝。」
岑少軒聽他這麼一說,不由得一怔,隨即搖頭,無可奈何地道:「好吧,那就少喝一點吧,意思一下就行了。」
孫凱一揮手,服務員便拿著點菜單和菜譜出去了。他喝了一口極品龍井,目不轉睛地看著岑少軒。
室內暖氣很足,他們都脫了外套,岑少軒穿著米白色圓領毛衣,在柔和的燈下顯得丰神如玉。他看了一會兒,輕輕歎了口氣,溫柔地說:「少軒,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岑少軒實在有點受不了了,卻又不便發作,只得耐心地看向他,輕輕地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了。」
孫凱的笑越發苦澀,終於搖了搖頭:「算了,今天不提這個,免得你不開心。我們好好吃頓飯吧。」
岑少軒如釋重負,趕緊說:「好。」
服務員開始上菜了,然後收走了他們面前的紅酒杯和啤酒杯,當著他們的面打開了五糧液的盒蓋,然後向他們詢問是否開瓶。
孫凱點頭:「開吧。」
岑少軒看著服務員把密封的瓶蓋打開,把酒倒進他們的杯子。
孫凱舉起杯來:「為了重逢,我們開一杯。」
這話雖然有些曖昧,到底也不算離譜,岑少軒不好推辭,便舉杯與他碰了碰,然後一飲而盡。
隨後,孫凱就放鬆下來,開始聊起閒天來。他一向便幽默風趣,過去這也是吸引岑少軒喜歡他的原因之一,這時重新發揮起來,仍然風采不減當年。岑少軒禮貌地含笑聽著,偶爾回應兩句。兩人之間的氣氛一直很融洽。
孫凱不時舉杯,想出種種理由,要和岑少軒乾杯。能言善辯是孫凱的第二個特長,當初也就是*這個把岑少軒打動,跟他上了床的。這時候使出來,仍然讓岑不軒難以拒絕,只得一杯一杯地喝了下去。
岑少軒的酒量並不小,與孫凱不相伯仲,所以倒也不怕,想著兩人喝一瓶白酒,又是高檔酒,自己醉不了,所以也沒有刻意推辭。
岑少軒不是記私仇的人,雖然孫凱傷他甚深,但現在他既然已經重回警隊,也需要孫凱他的工作,或者需要他不給自己下絆,因此還是盡量維持住上下級關係,多喝兩杯倒也無所謂。
只是,漸漸的,他就感覺不對了。
先是雙手發麻,然後是眼前發花,頭腦開始反應遲鈍,身子越來越軟。
孫凱的眼睛仍然明亮,清醒地看著他,微笑著問:「少軒,你怎麼了?醉了?」
岑少軒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裡卻慢慢湧起一絲悲哀。
這個人,曾經是自己為之付出一切的人,害了他一次不夠,竟然還要害他第二次。
孫凱伸手過去,輕輕撫過他的眼睛,似乎要把他眼裡的憂傷與憤怒一起抹去。「少軒,我愛你。」他的聲音很輕很輕。
岑少軒想躲開他的手,卻一絲力氣也沒有。他慢慢地趴到桌上,疲倦地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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