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她抱著鼠寶給媽媽打電話,剛有意無意地提到了爸爸,媽媽馬上就明白了,「微微,你以為替他來做說客嗎?」
鄭微艱難地說,「媽媽,我不在你身邊,你一個人我總是不放心……爸爸也說了,他不會再跟你吵架……」
「你也知道,我跟你爸爸離婚並不只是因為吵架。」
「可是林伯伯都不在了……你又何必……」鄭微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
媽媽的聲音很平靜,「是,他死了好幾年了,我也不是為他守著,我不答應你爸爸復婚,不是怕他再跟我吵,而是性格確實不合適,緣分盡了就盡了,我不想再試一次。你跟他說,趁年紀不是太大,另外找一個吧,我遇見好的,也會考慮的。還有,你別光操心我的事,你怎麼樣了?都大姑娘了,媽媽像你這個年紀已經有你了。」
「不著急,你女兒還怕沒人要嗎?」她笑著說,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便問了一句,「媽,孫阿姨現在好嗎?」
媽媽跟孫阿姨還是在一個單位上班,「老樣子吧,人都死了,還有什麼可爭的。她是單位領導,也不能老為這事跟我糾纏,最多了是視而不見罷了。對了,微微,我聽說林靜回國後,本來在上海找了一個不錯的單位,後來又去了G市,你們……」
鄭微趕緊打斷,「媽,我們還能有什麼,上海的單位好,但說不定這邊的單位更好,難道你以為他會是為了我來G市?他不是這種人。」
一個星期後,林靜出差回來,鄭微接到電話的時候,還可以聽到機場廣播的聲音,他說,「微微,晚上一起吃飯好嗎。」
鄭微暗暗揪著自己的裙子說:「我今天沒空。」
他笑了,「你要忙到什麼時候?」感覺到電話那頭的沉默,林靜說道:「任何犯罪嫌疑人都應該被允許有申訴的權利,你不覺得我們應該談談嗎?」
「今天阮阮出院,我真的要去接她。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好嗎?」她沒有再給他說話的餘地,匆匆收線。
阮阮的腿傷恢復得不錯,雖然還不能拆石膏,但在旁人攙扶下也能支撐著行走幾步。吳江對鄭微來接阮阮出院再三表示感謝,他說他忙完手上的事情就會馬上趕回家,另外,阮阮行動不方便,他也請到了有經驗的保姆照顧她的起居。
鄭微搶白了幾句,「謝我幹什麼,我是來接我的朋友,又不是來接你吳醫生的夫人。你繼續去發揚白求恩精神,我肯定會把平安送到家。」
阮阮見吳江面露慚愧,便笑著對鄭微說,「恩公,我們走吧。」
吳江幫忙攙著阮阮走到醫院門口,正待為她們打車,看見停在路邊的車子,就對阮阮笑道,「這回免費的車伕也有了。」
鄭微當然也認出了林靜的車,他看到了她們,走了下來,跟吳江打了個招呼,就看著鄭微和阮阮說道:「走吧,我送你們。」
鄭微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眼睛卻不看他,專注地在馬路上留心過往的出租車。
阮阮站了一會,忽然皺著眉「嘶」了一聲,表情裡似有痛楚。
「沒事吧?」鄭微問。
「有些疼,不過還挺得住。」
正好趕上出租車交接班的時間,攔車並不是件容易的事,鄭微擔心阮阮的腿,歎了口氣,只得對林靜說,「那謝謝你了。」
林靜趕緊為她們打開後面的車門,吳江小心地協助阮阮坐了進去,鄭微也坐到了阮阮身邊。
吳江囑咐阮阮回家後好好休息,謝過了林靜,車子發動後就返回了醫院。
一路上,鄭微只跟阮阮低聲交談,並不理會林靜,反倒是阮阮跟他閒聊了幾句,鄭微用餘光偷偷打量他的側面,大概是上飛機前剛結束公務,他正裝打扮,形貌言談均是一付謙謙君子模樣,她很自然地想起了一個詞「衣冠」,可是又本能地抗拒這個說法,也許她還是不習慣把貶義的詞彙用在林靜的身上。
開到阮阮家門口的時候,保姆接到電話已經在門口等待,鄭微說,「我送你進去,晚一點再回去。」
阮阮搖頭,示意保姆過來扶了一把,「回去吧,你也上了一天的班了,我回去後馬上就休息了,明天再給你打電話吧。」她繼而對林靜說,「謝謝了,林副檢察長,麻煩你送微微回家了。」
林靜自然點頭,「叫我林靜就好。別客氣,都是應該的,你好好休養。」
鄭微無奈,也不好再說什麼,揮別了阮阮,就又坐回原來的地方。
「去哪吃飯?」林靜看著後視鏡中的她問道。
鄭微悶悶地說,「不用了,我直接回家。」
林靜沒有再勉強她,車子徑直往中建大院開,鄭微低頭玩著自己的指甲,兩人都異樣地沉默。
剛到樓下,鄭微立刻下了車,她想想,又回頭問,「你是現在把鼠寶帶回去還是改天。」
林靜無奈地說,「都行吧,要不我跟你上去接它。」
鄭微毫不猶豫地拒絕,「不用了,你在樓下等我一會,我去把它帶下來。」
林靜當然知道她在害怕什麼,不由失笑,「別把我想得那麼可怕,我忙了一天,剛下飛機,累得沒有心思想別的。」
她臉一紅,扭頭「蹬蹬」地上了樓,林靜不緊不慢地隨著她走了上去,門沒關,她低頭抱著鼠寶,不知道在喃喃說著什麼。
她看見他走了進來,便把鼠寶塞到他懷裡,「別因為沒時間陪它,就老寵著它,給它吃那些高熱量的罐頭,醫生都說它要減肥了。」
林靜換了個姿勢抱緊不安分的鼠寶,忽然把一隻手朝她伸了過來,還沒觸到她,她就像受驚的小兔一樣,滿臉脹紅地一連退了幾步。
「幹什麼?」她厲聲說。
看著她緊張得花容失色,全身戒備的模樣,林靜有些尷尬地收回了手,示意她放輕鬆,柔聲道:「我只是想幫你拿掉頭髮上那根鼠寶的毛。」
他見她愣愣的樣子,便低頭笑了,「傻孩子,看來我真把你嚇著了。」
鄭微窘得不行,她承認從他走進這個屋子開始,她滿腦子都是那晚他毫無預兆對她做的那些事情,既緊張又是難堪,整個人繃得緊緊的,猶如驚弓之鳥。他這麼一解釋,她反而覺得更無地自容,不禁惱羞成怒,為什麼他笑得如此舒心,而自己在他面前總是稚嫩蹩腳地不行?她的怨忿頓時迸發,狠勁一上來,便上前一步,使勁推了他一把,「你笑什麼笑,不准笑!」
林靜沒料到她會有這一招,被她用盡吃奶的力氣推得後退了幾步,鼠寶脫手躥到了地上。他嘴上說,「好,好,我不笑。」可臉上卻忍俊不住。
他的從容更刺激了她。鄭微像被激怒的豹子一樣衝上去,兩手並用地推搡著他,「還笑,我讓你笑。」
這一次她沒有推動林靜,反被他順勢一把抱在懷裡。此刻的林靜終於收起了笑容,緊緊抱著眼睛紅紅的鄭微,任憑她在懷裡掙扎撕扯踢咬怒罵,就是沒有不鬆手。
鄭微掙不開他的懷抱,總是剛剛擺脫,他又擁緊了她,饒是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一番折騰下來,依舊筋疲力盡,盡情的宣洩之後,她忽然就鬆懈了下來,混亂、矛盾和怨懟全化作委屈。林靜感覺懷裡的人漸漸安靜,終於無力地伏在他的胸前,他於是放慢了自己的呼吸,生怕驚動了她,胸口貼住她面頰的衣服卻一點點地濡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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