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以來的第一份工作,只是照顧那些玫瑰花,而閒暇時間要做些什麼,娜塔莎沒有多想,雖然她知道大部分時間都會是清閒的。那麼,做好這個工作吧,不管他是單純的想收留自己,或是有什麼目的,五個月後,她便會恢復自由。
安穩的睡了一晚,感覺全身的疲乏都已消失,娜塔莎早早起床。清晨有些寒意,披上一件長外套走出房間,昨天向花匠要來了剪子,她逕自來到花園。
地面被朝露打得半濕,草地上也儘是晶瑩的露珠,忽閃著亮麗的光芒,水氣蒸發至空氣中,清新舒適。深吸氣,整個肺腑都通暢起來,太喜歡這種新鮮的氣息了,至身於此,怎能不讓人心情舒暢?她將手中的大剪子揮舞起來,一開一合弄的喀喳作響,和著鳥鳴像是在演奏一曲自然的交響樂。輕笑,旋即來到花叢邊,驀地發現,遠處威嚴屹立的奧丁神像邊站著一道身影,白色的長禮服,金色的發,一如既往的乾淨整潔。伯蘭登的主人,他正在端詳著那尊雕像,抑或是其他的什麼,娜塔莎的內心陡然起了一絲漣漪。不行,最好離他遠一些。她小心的後退,想躲到桐青叢後。
不知從哪裡飛來一隻藍色的鸚鵡,通體的羽毛在陽光的映襯下泛著如絲絨般絢麗的藍光,奇特而華麗的鳥兒。它落在桐青上,絲毫不在意娜塔莎的注視,發出刺耳的鳴叫。天啊!它要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麼?果然和外表一樣,臭屁的鳥。
顯然,它的叫聲的確起了一定的效果,公爵轉身看向一時手足無措的她,鸚鵡拍打著翅膀飛起,隱沒於茂密的樹叢中不見了蹤影,讓娜塔莎有些哭笑不得。
「早!」緩步來到她身邊,看著滿臉窘態的她,拉爾夫輕笑。
慌忙應答。
「或許我雇了一個不錯的花匠。」從呆立的娜塔莎身邊繞過,他抱肩站在她身側,「你起得很早。」
「但並不是最早的,我來時你已經在了,這樣的話,或許我還是不夠格。」不要被那淡淡的花香打亂思維,她下意識的往另一邊挪了挪。
「沒辦法,我習慣早起,如果以我為標準的話,恐怕……所有的僕人都會被解雇。」轉身,看著她嬌柔的背影,有一種衝動……想要將她緊擁入懷。
「不要那麼苛刻。」沒有回頭,娜塔莎想要盡快遠離他帶給自己的那種無形的壓力。
「那麼,你打算從哪裡著手工作呢?」走的更近些,幾乎要接觸到她,拉爾夫低頭在她耳邊輕聲問。
感覺到他的氣息在耳側,一絲酥癢。娜塔莎克制著不平穩的呼吸轉身,看到他的眼中閃耀著妖冶的光亮,驀地有些害怕,胸前明顯不定的起伏著,她別過頭,「有些花需要修剪了。」
笑,他將雙手反剪於身後,「那麼……開始吧!」她在害怕,為什麼?只因不敢面對自己的內心,不承認麼?你撐不了多久,他逕自走出花園。
解除了渾身的警戒,雙腿一陣發軟,娜塔莎直想跌坐在草叢中,調整一下煩亂的情緒,輕吸氣,到底為什麼不能理直氣壯的去面對這個男人?只是一個華而不實的紈褲公子而已。我需要的人,不會是他。腦中飄乎地浮現一個身影,威爾茨,不知……他在哪裡,一切都還好麼?
她拎起剪刀走到花叢邊,這些花多數是在近期移植過來的,以至於枝枝蔓蔓的都未經過任何修飾,要將它們修剪一新,看來也算是一項浩大的工程吧。但她的內心依然是欣喜的,要讓它們在自己手中綻放出最美的光彩,累一點又算得了什麼。
不知不覺中,太陽的光線已經直射在花園裡,溫度提升不少,輕拭額頭上的濕汗,娜塔莎滿意的欣賞著剛剛修剪好的一叢玫瑰,籐蔓般錯亂的花枝散落在草地上,只剩下整齊有序的花叢,更突顯了那些花兒的美艷,微風吹過,悠然地散落出甜蜜的芳香,沉醉於花香中,娜塔莎微笑,這花果然是有靈性的,它不善於掩飾在什麼事物背後,所以,當那些遮擋花朵的錯枝亂葉被清理一空時,它就毫無保留的展示出絕世的風華。她留連忘返地在這叢玫瑰花邊轉悠,甚至忘記了午餐的時間。
「娜塔莎小姐!」有人叫她,抬眼看去,花園門邊一個身材肥胖的女人在到處張望著。
「是,我在!」一邊回應著,娜塔莎朝她的方向走去。
「您就是娜塔莎小姐……果然……」那女人上下打量著她。
「請問,夫人您有什麼事?」看著眼前這個笑得慈祥的女人,她倒沒有產生什麼反感。
「哦,我是負責打理廚房的希爾利,小姐,該是用餐的時間了。」她和善地拉過娜塔莎,「來,跟我來吧,活兒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幹完的,而最重要的是要吃飯。」
輕笑,她被希爾利帶著走出花園,那麼日後,自己和她們一樣是這個城堡的雇來的傭人,當然要和她們一起在廚房進餐,但看著如此熱情的夫人,她內心反而充滿了暖流。
廚房一共分兩間,外間更寬闊的擺著一張長桌,是供男傭們用餐的,而裡間連帶著做飯的屋子顯得更溫馨些,女傭們喜歡在這裡進餐。她們進來時沒有人在,難道還沒到時間?娜塔莎四處打量著這間大屋,雖然長長的壁廚和桌案上擺滿了各式工具和材料,但卻被整理的井井有條,乾淨整潔,伯蘭登堡的主人,他的眼裡容不得半點瑕疵,即使是城堡最微不足道的地方。
「小姐,您先請坐,我馬上準備好。」希爾利戴上圍裙走到桌案邊忙著向盤中盛著各色菜餚。
坐在餐桌旁,心裡忽然有些感觸,這裡雖不比城堡餐廳那樣的奢華,但卻透露著溫暖,在家鄉時,自己不正是身在這樣的環境中麼?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真的無法不去懷念過往的美好時光,牽牽嘴角,平息著內心那份酸楚,她輕歎。
「你就是那位新來的女工?」一道甜膩的嗓音從門外傳來,轉頭,她看到一個漂亮的女人正斜倚在門框邊,不屑的打量著她。
「卡羅琳,」希爾利注意到門邊的女人,臉上瞬間顯露出一絲不耐煩的神情。輕咳幾聲,把還在看著那女人的娜塔莎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她衝她使了個眼色,雖然不明所以,但她看到希爾利將幾碟餐點放在一個大的托盤中端到桌旁,放下。隨即又將視線轉移到正緩步走進的女人身上,「卡羅琳,你應該知道,住進城堡的是一個高貴美麗的小姐。」
「高貴?」信步來到桌邊,她隨手從水果盤中捏起一顆葡萄,嗤之以鼻地笑,「我想你弄錯了,希爾利。」
「什麼?」希爾利毫不掩飾厭惡的表情,正視著這個對自己冷眼相看的女人。
叫做卡羅琳的女人並沒在意這種厭惡,她自顧自的將那顆葡萄送入口中,兩片艷紅的唇隨著咀嚼的動作襯托出誘人的性感,只不過在那紅唇邊掛著的是嘲諷與鄙夷。
「希爾利,你要清楚,以前她的確是埃斯梅爾伯爵小姐,不過現在……」深綠色的眸子忽閃著冷冽的光芒,她盯著有些坐立不安的娜塔莎,「她只是一個女傭,和我們一樣。哦不,她是由貴族變成了女傭,這真是一個好笑的諷刺。」
「卡羅琳你在胡說什麼。」提高了嗓門,滿臉怒容的希爾利大聲喝斥道。
「難道我說得不對麼希爾利,為什麼要發火?」將纖長的雙臂環於胸前,她不屑地看著眼前這個比她矮上半頭的胖女人。
「你說得對。」一直沉默的娜塔莎站起身,輕笑,「我的確由貴族變成了女傭,那又怎麼樣呢?」
「這麼說……你很明智,我們是平等的。」
「是的。」
「要知道我不喜歡稱呼別人為小姐,除非迫不得已。那麼我就叫你的名怎樣?娜塔莎。」
「可以。」
輕描淡寫的回答激起了對方眼中的一絲怒意,卡羅琳冷哼一聲,走到桌子另一邊坐下。
「娜塔莎小姐,您大可不必理會她。」希爾利看著平靜的她,有些意外,但又不由的心生一絲敬意,「對了,不能再耽擱,午餐時間如果讓主人等就不好了。呵呵,主人喜歡每餐都喝上一點白蘭地,那是他的最愛。」她將高腳杯裡倒上三分之一的酒,又把那個精美的酒瓶放入壁櫥,一切準備停當,她把托盤遞給娜塔莎。
「希爾利夫人,這是……」接過托盤,娜塔莎一臉茫然。
「啊對了,主人吩咐以後由您來為他送餐。」好像經人提醒想起了重要的事情,希爾利尷尬地笑。
「但是……我的工作是打理照顧好花園,送餐麼?他沒對我說過!」
「看啊!始終還會認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貴族,」坐在一邊的卡羅琳輕蔑地笑,「要知道,作為傭人,一切都要聽叢主人的吩咐,不要自恃清高,那樣只會讓人覺得虛偽,做作。」
「你可以住口了卡羅琳,」希爾利大聲嚷一句,讓一邊站著的娜塔莎也不禁一個顫抖,「你怎麼能與小姐相提並論,搞清楚自己的份量吧!」
一團怒火在那雙美目中升騰,卡羅琳咬咬牙狠狠地瞪著希爾利,「午餐還不擺上麼?我餓了。」
「如果要我給你準備午餐,那麼就坐在那裡慢慢等吧。」無視她的憤恨,希爾利轉身,又恢復了輕柔的口氣,「快去吧,娜塔莎小姐。」
「好的。」不再爭辯,娜塔莎走出廚房。那個卡羅琳在做什麼?示威麼?對落迫到不得不受雇於人的自己?輕歎,為什麼不管在哪個階層都會存在這樣那樣的矛盾,忽然覺得累,在這裡她始終找不到一個知己,一個可以依*的人。
走進餐廳時,如往常一樣,桌邊已然待立著兩排傭人,拉爾夫靜靜地坐在主位上,看到她時,他笑,「終於等來了我的午餐麼?很不易!」
看著桌上擺好的各色食物,娜塔莎不解地問,「這些是什麼?」既然已經準備了這麼多,那麼自己手中端的……
「不用很吃驚,我要單獨準備的。」淡淡地回答著,他拿過餐巾。
「那麼,午餐已經送到,我回去了。」訕笑,鋪張浪費的貴公子麼?最好每餐都撐到。
「不必,你在這裡進餐,坐!」他示意一個僕人將他一側的座位拉開。
「這……這樣不合適。」愣,她有些不知所措。
「哦?」輕笑,他注視著這個彆扭的女人,「說說看,有什麼不合適。」
「我算是你的僱傭工,所以不想有什麼特殊的待遇……」
「是的,你能認識到是受雇於我就好,那麼,我說的話請不要反駁,照做就行。」
……挫敗,她在那把準備好的椅子上坐下。
「以後,你負責送餐,然後就在這裡吃飯。」他優雅地拿起餐具,俊邪的臉上滿是調侃的笑容。
……沉默,娜塔莎不再說什麼,也知道不管說什麼都會被他輕而易舉地逆轉,她只想草草結束這頓午飯。席間無語,她的眼始終沒有離開桌上的餐點,只因隨時能夠覺查到他的視線,危險的誘惑,無法克制的心跳加速,她甚至有種如坐針氈的感覺。
午餐終於結束時,拉爾夫微笑,「很不錯。」
的確,終於可以遠離這種無形的壓力,娜塔莎起身收拾那些殘羹剩飯。
「這些事不用你做,回去吧,過些日子我會到花園看看你的工作成果。」制止了她,拉爾夫吩咐旁邊的侍者將桌上收拾乾淨,看著娜塔莎得到他的許可低頭行禮,注視著她離開的身影,唇角微揚,笑。
長呼一口氣,娜塔莎輕快地向花園走去,轉到噴泉前時,她看到一道身影,卡羅琳正注視著自己,不由收住腳步。然而卡羅琳並沒說什麼,只冷冷地哼了一聲,從她身邊繞過,留下那雙美目中冰冷的寒光,這個女人,對她充滿著敵意,可這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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