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沒有抵達指定地點前,絕對不能停車。就算大小車廂裡,用各種盛裝的容器自行解決----」
這就是雷震的答覆。
也是在出前,向所有人交代清楚的注意事項。
遺憾的是,這樣的警告,沒有收到任何效果。
藍區提倡自由、民主。
能夠成為藍區合格公民的人,無一不是人類中的上上之選。
維爾根驅趕了所有的罪犯。使得藍區徹底成為一塊寧靜的世外桃源。
沒有罪惡,沒有黑暗,社會的陰暗面自然也就不復存在。
雖然,這僅僅只是一種表面現象。
可是,對於絕大多數生活於其中的人們來說,的確能夠造成觀念與精神上的雙重變換。
意識的淡薄,加之慣性思維的結果。便是對於一切事務的概念化。
所有人都知道----黃區充滿了危機。
但是,對於危險的程度,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實際的經驗。有的,僅僅只是模糊的概念。
就這樣,對於雷震的命令。志願者置若罔聞。
在他們看來:自己的一切舉動,都是包含了無比愛心的善舉。
善良,是這個世界上最為管用的東西。
即便是大奸大惡之人,面對無所保留的善意。也會被徹底感化,浪子回頭。
望著這些滿面驚訝,且明顯帶有憤懣之色的志願者。雷震明白,他們根本就將自己所說的話當成兒戲。
「既然如此,就按照你們的意思做吧!哈哈哈哈----」
從他口中突然爆的怪笑,在一干藍區人士聽來極不舒服。不過,還有什麼能比獨自掌控一支車隊更加令人興奮的事情呢?
半小時後,當一座擁有堅固牆壁的城市,從地平線上緩緩出現的時候。志願者們的情緒,也被隨之調撥到了頂點。
「去那,就去那兒!我們必須公平地對待每一個人。把所有物資公平地分到每一個需要它的人們手中。」
這是琳娜地聲音。
雷震的冷眼旁觀,已經使她在這種無言的默許中,成為這支車隊新的領袖。
在人類的字典中,「美女」這個詞,一直都是人們的偏愛。
應該承認,琳娜屬於那種任何人見了都會忍不住想要親近的漂亮女孩。
而且,她地家世也頗為顯赫。
光是這兩點。足以讓她成為被太多男人追捧的對象。
當絕大多數人,在下意識的情況下,接受她的存在,並且將其所說的每一句話奉章執行地時候。說話者自然也就變成了人們潛意識中的領導者。
這個時候,遠處低矮的建築群。已經進入了人們正常的視線。
那根本算不上什麼城市。
頂多,不過是一處難民們建立的聚居點。
在黃區,並非所有的人,都能有幸進入城市範圍棲息。
畢竟,城牆能夠保護的範圍就這麼大。多餘的人口,只能在荒涼地城外重新尋找合適的居所。
獨自一人的空曠地野外活動,極其危險。
為了活命,難民們只能以群居的方式。相互依靠。
利用石塊、枯木、雜物、以及所有可堪利用的東西,在荒涼的野地裡搭建一道尾相接的屏障。這已經是黃區最大地特色建築之一。
依托這道防禦工事,在一定程度上。綣居其中的難民們,至少能夠擁有那麼一點點可憐的安全感。
眾人眼前地這座「城市」,正是屬於此列。
可能是由於缺少必要材料的緣故吧!環繞「城市」而建的牆壁,最高的地方不過三米。其中的厚度,也單薄得可憐。若以一名軍事人員的眼光來看。這其實根本算不上什麼有效的防禦。頂多,就是一道用廢鐵瓦礫胡亂砌成的,稍顯工整的大型垃圾堆。
即便如此。當車隊緩緩駛近牆壁邊緣入口的時候。透過門壁間的縫隙,依然可以清楚地看見----就在這片被圈轄其中的狹窄空地之上,卻密密麻麻地擠滿了無數的難民。
在到處都瀰漫著危險的黃區,能夠勉強擁有一處棲身之所,實在是一種無上的幸福。
與所有聚居點一樣,這裡同樣擁有相當數量的武裝守衛。雖說單就數量來看,無法與紅月之類的大型城市相提並論。可是,就在車隊慢慢接近的時候,從城牆的另外一端,仍舊伸出了數十支烏黑粗大的槍管。
雷震斜叉著手。雙腳高高架放在一隻貨箱上。擺出一個最舒服的姿勢,閉眼假寐。
手下所有的「子體」,同樣表露出各自的冷淡與漠視。眼中的神情,根本就是一幅直等著看戲的模樣。
「母體」已經下令----禁止干涉志願者的所有行動。
當然,對於他們的一切作為,同樣也不會給予任何幫助……
一面用白色布料做成的小旗,在興奮的志願者手中來回飄蕩。
幾分鐘後,緊閉的城堡大門,終於咧開了一條不甚寬敞的縫隙。那些架放在牆上的各種武器,也稍稍收起了一絲警惕的敵意。
琳娜緊抿著自己性感誘人的嘴唇。面帶氳色地望著靠躺在車廂裡雷震。
「看見了嗎?這是愛心的力量。我們不是敵人,而是給他們帶來食物和生活必需品的贈與者。他們會感激我們做出的一切,我們彼此也會成為真正的朋友。和平友愛,才是這個世界真正存在的意義。而不是你想像中的戰爭與暴力……
雷震翻了個身,連眼皮都懶得抬上一抬。很快,便出陣陣輕微的酣聲。
從打開的城堡大門裡,走出了三名手持槍械,滿面警惕的男人。
一個手拿白布的志願者,歡呼著從車上跳下。將一塊包裝精美的奶油餅乾撕開,逕直遞到對方的面前。
「吃吧!這是給你們的。都是送給你們的----」
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看似為的難民。頗為疑惑地看了看和顏悅色地誌願者。小心翼翼地伸出滿是污垢的指頭,從透明的塑料盒中,捻起一塊香酥薄脆的餅乾。強忍著內心的激動。顫顫巍巍地將之送入口中,緩緩地咀嚼著……
「這……
忽然,久不作聲的他,猛地瞪大雙眼,將沾有少許油漬的指頭狠狠**口中,一邊拚命吮吸著,一邊驚喜無比地連聲問道:「我。我不是在做夢吧?竟然,竟然是餅乾,餅乾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很難想像----一塊普普通通地餅乾,竟然會引起如此之大的轟動。
事實上。他的反應,絕不過分。
自從被強行驅趕進
以來,難民們的日常食品,基本上以野外獵獲的各種植物根、莖、葉為主。
在一些人口密度較大,且擁有足夠武裝地大型城市。居民們甚至能夠得到一些由執政者配的麵包。
當然,這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麵包。
那是將收穫的作物,不經過任何蛻殼加工。直接碾成粗糙的粉末。添加五成以上可食用植物後,酵烘製而成的粗麥麵餅。
這種東西,根本談不上什麼所謂的口感。
嚼在嘴裡。活像一把把的塊狀鋸末。
甚至,一些夾雜其中,沒有完全碾碎地鋒利糠殼,還會將嚼食者的口腔,劃刺得血肉模糊……
即便如此。餓得幾乎腸子打結的難民們,仍然將其當作無上地美味。
黃區,能吃的東西實在不多。
可以想像。一塊用料考究,做工精美的奶油餅乾。在餓得雙眼綠的人們看來,會是何等的美味,何等珍貴……
今天,應該算是這個男人地幸運日吧!
因為,未等他從餅乾帶來的幸福中醒來的時候。面帶微笑地誌願者們,又將兩盒香煙及罐頭塞滿了自己的口袋。
「開門----快打開大門----」
當兩輛卡車慢慢駛入城壁的時候,最先走出城市與志願者接觸的難民。已經相互擁在一起,親熱得如同多年未見的兄弟。
「他們……
很快,兩輛卡車的廂口外,已經聚集起一排長長的人龍。、聽到消息而來,滿面興奮且充滿期盼的人們。將附近的所有通道擠得水洩不通。
望著骨瘦如柴的難民們,琳娜只覺得眼中充滿了濕潤的液體。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過----人類,居然能夠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生存。
一包包的餅乾、一塊塊的麵包、鐵盒聽裝的罐頭、成袋的米、面……那一片林立爭搶的難民手臂中。
這些人……
琳娜親眼看見----一名剛剛拿到麵包的男子,忙不迭地撕開表面的包裝。張開大口,以可怕的度吞食著手中的吃食。不到半分鐘,重達一公斤的麵包,已經全部塞入口中。看他的樣子,似乎連咀嚼都無法做到。僅僅只能通過喉嚨的拚命聳動,嚥下口中成塊的食物。由於缺少唾液浸潤,大團的食物死死堵塞在其喉部。鯁噎得他雙眼直往外凸,面色憋漲得紫。就連想要呼吸也無比困難。
即便如此,他仍舊跌跌撞撞地跑回車前。如同一頭瀕死的老牛,高高舉起枯瘦的右手。想要從分者手中,再次獲得一點點難得的吃食。
不,不僅僅是他一個人。
幾乎所有拿到食物的難民,都在瘋狂地爭搶,都在拚命地大口吞嚥著已經到手的食物。
而他們的眼睛,也仍舊大睜,死死盯視著已顯空曠的車廂。
希望,能夠從中獲得更多的東西。
被服、醫藥、食品……
一箱箱的物資從車上被搬下。頃刻之間,又被圍聚上來的眾人哄搶一空。
難民實在餓怕了。
他們就好像一群蝗蟲,瘋狂地咳∽乓磺心芄煥用的東西。
畢竟,這樣的機會,實在不多。
琳娜開始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勁兒。
事實上,不僅是她,所有負責分物資的志願者們,都有同樣的感覺。
按照定量,每人可以得到一套完整的被服、少許藥品。以及一個五公斤裝的食品包。
現在的場面無比混亂。許多人的手裡,都抓著兩包、三包甚至更多的食物。
也有志願者試圖勸阻,試圖讓他們放下已經到手的東西。將之讓給更為需要它們的後來者。
但是,無人理會。
甚至,從這些受恩者眼中放射的光芒。隱隱還含有另外一種邪惡的意味……
原本裝得滿滿噹噹的車廂,迅縮減著其中的份量。
琳娜現,一些難民已經從城堡裡衝出。包圍了停放在城外的車隊。
按照計劃,這座城市只應該放兩輛物資。
至於別的,應該配給其它城市。
「不,你們不能這麼做。那不是你們的東西,那不屬於你們----」
一個柔弱女孩的呼聲,在混亂的人群中,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也許是看到車廂即將搬空的緣故吧!難民們的情緒也開始變得緊張起來。
誰都希望得到更多的東西。
誰也不想被活活餓死。
你們不給,老子就搶----
究竟是什麼時候,混亂開始升級成為暴力的鬥毆。誰也不得而知。
琳娜只是看見,站在自己對面的一名志願者,被難民們用一根粗大的棍棒,重重擊中後腦。便悶哼一聲,綿軟地倒下。
他的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至死,他也不明白----自己不過是想要阻止難民們哄搶物資。
為什麼……給自己帶來了殺身之禍?
「幫幫他,快幫幫他啊----」
琳娜在喊叫。聲嘶力竭地喊叫。
她希望有人能夠拉他一把。
畢竟,那是自己的同伴。
他不過受了一擊。
或許,還沒有死。
或許,還有得救。
遺憾的是,當她透明紛亂人群中的空隙,拚命想要找出倒地同伴身影的時候。眼睛看到的一切,卻使她的思維,瞬間停頓。
倒在地上的志願者,已經不在。
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塊塊互不相聯的散碎屍塊。
大腿、手臂、腸子、肋排……
不過幾分鐘的光景,他已經被活活分屍。
在黃區,人肉也是必須的食物之一。
一個死人,同樣也是難民們爭搶的對象。
下手得早,就能分到一大塊肉。
下手晚了,連骨頭渣子也沒得吃。
乾硬的地面,已經被骯髒的血水浸透。
十數條朝著不同方向出現的血紅拖痕,顯而易見地標示出這名志願者身體的去向。
即便是被變異生物分而食之的慘狀,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