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覺得:自己的身體裡,仿佛潛藏著一個不知名的惡肉眼無法辨及的最深處,獰笑著操縱著一切。
肌肉,在膨脹。
皮膚,變得越來越僵硬。
骨頭,也好像在急劇的增長。似乎想要突破皮肉的限制,徹底掙裂顯現在空氣之中。
我的身體,究竟……
“噗————”
突然,一根長近米許的堅硬骨刺,從雷震的背部猛地驟爆出來。如同一柄異狀的劍芒,斜斜地指向被驕陽統治的酷熱天空。
“怎麼,怎麼會這樣?”
雷震驚駭地偏頭望著身後的刺椎。他記得:自己根本就沒有產生過想要動用異能的念頭。可是……下才會出現的骨刺,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噗————噗噗————”
未及多想,又有十余枝銳利的刺椎,從身體的各個部分徑直穿出。那種詭異的情形,使得雷震乍看上去,仿佛就是一頭混身插滿尖利刺芒的人形刺蝟。
這實在太可怕了。
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體內的骨刺竟然會以戰斗模式突然驟現。難道,這具身體,已經不再接受大腦的絲毫控制了嗎?
不,不僅僅是骨刺。雷震駭然地看見:就在自己雙手及胸前,沒有被衣物遮蓋的裸露部位,正迅地蔓生出一塊塊類似龜甲般的厚厚硬。
這種東西,他並不陌生。
當日在蘭州城外。遭遇聯邦軍炮火攻擊地時候。被搶救回城的自己,背部的傷口附近,同樣也生長出一片與之類似的東西。不過,這層堅硬地甲狀物質與骨刺一樣。只有在遭遇戰斗的時候。才會悄然出現。
骨刺,主攻。
甲殼,主守。
毫無疑問,在這附近,一定潛藏著自己所不知道的危險。以至於自己的身體會做出如此劇烈的本能反應。
可是,危險究竟是什麼呢?
是成群結隊的沙鼠?
還是變異後的黑蠍?
或者,是潛伏在小鎮內部,尚不為自己所知的某種異生物種?
人類在思考某個問題。無法獲得答案地時候。往往會產生一種暴躁的情緒。在這種時候,如果思維意識陷入僵局,很容易就會導致混亂與沖動的產生。
雷震目前的狀況,就是這樣。
他的思維非常迷亂。
他也不知道究竟生了什麼。
他只能憑借著以往地經驗,絞盡腦汁盡量推測著自己身體的異常。
在這樣地情況下。大腦的主導意識,很快在雜亂無章的多頭思維下顯得不再重要。而潛在的意識波動。也會毫不客氣地占據空置地主要腦域。
這是一種本能。
就好像人們在思維一片茫然的時候。總會依尋著慣有地意識,進行自己地所有動作一樣。一旦大腦的活動再次恢復正常,這種類似被外力控制地情況,自然也就不復存在。
雷震也明白。自己究竟想干什麼。
他只是憑借一種下意識的本能,在茫茫的沙地上飛快奔跑。
目的地。在哪兒?
不知道……
或者很遠。或者。近在咫尺。
半個多小時後,他已經站在一臨近小鎮的一處土山頂端。
這裡的地勢極高。可以把整個鎮子及周邊區域,全部俯瞰在內。
說實話,他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麼一座山丘的存在。行政地圖上,可不會標注出類似山脈的地形概況。確切地說,他應該是在思維一片混亂的情況下,被自己體內的潛在意識,強行帶到了這裡。
土丘的南側,是仍然保持一片死寂的小鎮。除了被風吹動的松散門窗外,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真正值得注意的,還是土丘北面,完全被遮蔽的一塊空曠之地。
連綿起伏的土丘,從公路旁邊一直延伸過來。把小鎮南向的視線,徹底阻隔。如果不登上丘頂,利用高度的落差俯瞰。根本不會現:以正常角度無法看到的北面一端,究竟隱藏著什麼樣的奧妙。
雷震完全是被大腦中潛在的意識,慢慢帶到了這裡。
危險的信號,一直留存在思維的空間。驟然突出體表的骨刺,也仍然保持著固定的戰斗形態。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從背部蔓延開來的甲質骨片,正在身體的各個角落迅生長、擴張。就好象一副堅硬的生物盔甲,正尋著某種固定的痕跡,想要把自己完全包裹、沒入其中……
沙漠的遠處,被蒸騰熱氣籠罩得模糊不清的地平線上,遠遠走來了一行人。
由於光線折射的緣故,正常的肉眼視線對於太遠距離上的物體,往往會產生一定程度的錯覺。尤其是在酷熱的沙漠之中,太過強烈的陽光,與地面升騰的熱浪,往往會使空氣將遠處的景象折射彎轉。通過“鏡像”的方式,突然展現在另外一處。這,就是人們俗稱的“海市蜃樓”。
雷震不知道:自己現在所看到的,究竟是真實的場景?還是曾經或者已經生的幻覺。
地平線上緩緩走來的人群,在距離土丘約有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
看上去,這些人非常疲憊。雖說其中的相貌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卻能從對方蹣跚且笨拙的動作中,深切地感受到他們正在承受的饑餓與干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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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通————”
一個體力不支的人,轟然歪倒在滾燙的沙礫間。再也無法站起。
很快,第二個、第三個……在地面。橫七豎八地癱軟著活像一堆隊疲軟的爛泥。
太累了……
這種時候,如果能有一口水.;需要一滴清涼地飲水。就能從死亡線上救回一條人命啊!
雷震定定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他明白:這些人並沒有死。
不錯,他們的確非常疲憊,也正處於隨時可能死亡的邊緣。但是不管怎麼樣,他們仍然還活著。還在掙扎。還在喘息。還在拼著最後的力氣,朝著可能留有生存希望之地,竭盡全力地緩緩移動著。
他們在爬。憑著大腦中最後清明地意識,在熾熱陽光燒燎得無比滾燙的沙地上。慢慢地爬行……
要救他們,其實很簡單。
只需要一壺水就足夠了。
不知為什麼,雷震的心裡,絲毫沒有幫幫這些可憐人的意思。
他甚至從背後的鞘中,拔出了鋒利的戰刀。手臂雙肘的部分。也赫然衍生出一對閃爍著慘白光芒的骨質利刃。一雙被血絲充斥地通紅之眼,正死死地盯視著不遠處距離越來越
人們。
連雷震自己都覺得奇怪:為什麼會下意識地采取這種戰斗形態?而且。如臨大敵?
那些難民,不過是一群普通人。
他們已經餓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根本不可能對自己造成任何威脅。就算對方手中有槍,對於隨時可以液化的自己來說。也構不成絲毫傷害。
然而,雷震卻仍然保持著最為警惕的防御。他覺得:自己身體裡地每一個個細胞。已經全面運轉至最為活躍的狀態。仿佛自己面對地。是一群前所未有的強大敵手。
這種情形,令他覺得非常困惑。但是。卻又無法擺脫潛在意識的控制……
地上的難民,還在朝前掙扎。
他們每爬近一步,雷震地心,總會如同被巨錘重重敲打般,出陣陣驚顫的悸動。
顯然,他們就是危險地來源。
但是,這些餓得連力氣也沒有地家伙,又怎麼可能傷我分毫?
—
兩種截然不同的意識,在雷震地腦子來回打轉。將原本清楚的脈絡攪擾得混亂不堪。無奈之下,他只能死死地盯著對方趴在地上的身影。暫時不作任何計較。
“轟隆————”
一片從地面突然爆起的沙塵,遮擋了原本清晰的視線。就在耳畔傳來若有若無顫音的同時,雷震驚訝地現:就在自己位置的正北方向,一塊本該平整的地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轟然凹下。從那闊達數十米的漆黑地洞中,如同潮水一般,密密麻麻湧出了數以萬計的龐大鼠群。
這可不是普通的沙漠鼠。
它們的皮膚,潰爛得已經流淌出腥黃的膿液。大片被細菌腐蝕的肌肉,如同綿軟的漿糊般,從身體各個部分慢慢剝落。甚至,就連勉強包裹在皮肉間的各種髒器,也已經變黑、綠。從一個個無法填充的身體窟窿裡滑出、外溢……
但是,它們仍然還活著。仍然大張著嘴,將口中鋒利的獠牙高高揚起。對准不遠處瀕死的人們惡狠狠地啃去。
毫無疑問,這是一群被污染後產生突變的異生鼠。
數萬頭幾乎快要餓瘋的沙鼠。
十余名疲累得連路也走不動的人類。
即便不用腦子想,也能清楚地知道最後的結局……
不知為什麼,雷震只覺得……r.危險。
他也覺得很奇怪:之前的沙地坍塌,本該同時爆出的“轟隆”聲。好像僅僅只是自己的一種錯覺。因為,從頭至尾,除了呼嘯而過的狂風,自己就根本沒有聽到過任何多余的動靜。
無論狂暴的沙鼠或者瀕死的人類。仿佛正在上演一場默默無聲的啞劇。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難道,這當真是一場虛幻的“海市蜃樓”?
可是,為什麼卻會如此的真實?
就在雷震腦子裡轉過無數念頭的時候。饑餓的鼠群,已經沖到了地上的人群面前。大張起滿是惡心涎水的猙獰利口,狠狠撕扯下一塊塊連帶著皮膚的柔軟鮮肉。
不對……
雷震忽然現:這些陷入鼠群深處,絕無可能生還的“人類”。他們的身體,竟然絲毫不會流出鮮紅的血水。取而代之的,則是一灘古怪詭異的黑色膿液。
他們……
而是……
恍然大悟的雷震,終於明白:為什麼潛在意識會不停散出危險存在的警告了。
無論沙鼠還是活屍,都是強大無比的掠食者。人類對於它們來說,不過只是一堆會自由移動的鮮肉。
可是,這些活屍為什麼如此疲憊?它們為什麼會離開盤據的城市,突然出現在這裡?
這不顯然符合常理……
瘋狂湧來的沙鼠,頃刻之間已經將所有活屍徹底淹沒。遠遠望去,平坦的沙地上,仿佛被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灰黑絨毯。而其中那一個個形狀不甚規則的古怪突起,正是無法逃跑,被無數餓鼠瘋狂嚙咬的變異人屍。
活屍,是否會有痛覺?
它們,是否會對死亡感到恐懼?
雷震不知道答案。他只覺得自己正在抖。無法抑制地強烈顫抖。
任何一個正常人,看到這種恐怖的情形。都會做出相同的反應。
恐懼之余,雷震也感到一種難以理解的迷惑。
他覺得:這些半死不活的屍群,似乎是專門跑到這裡來送死……
內心的迷惘,並未持續太久。就在餓鼠爭相搶食為數不多腐肉的時候。從遠處的地平線上,再次出現了一條黑色的細線。
說是細線。其實卻是由無數微小黑點組合構成的連體。
屍群。龐大無比的屍群。數量起碼過萬余的活屍,正從此前的同一方向上,朝著沙鼠獵食的所在急劇移動著。
它們的動作實在太快。不過幾分鍾的光景,已經竄移到了鼠群的近前。這與那數十頭步履蹣跚,且已經成為餓鼠腹中之食的同類,根本有著天壤之別。
活屍從三個方向迅圍聚過來。以土丘的所在,結成一個密不透風的圓陣。將所有沙鼠全部圍入圈中。把遠離鼠群的地面深洞,遠遠隔離在外。
看到這一幕,雷震的內心,陡然變得一片冰寒。
做為一名人類,對於這樣的陣勢,實在熟悉不過。
顯然,活屍是想要把這數萬頭變異後的沙漠巨鼠。徹底圍死在圈中。
至於那些被沙鼠當作食物吞咽下肚的同伴……是誘餌。
一個巨大的陷阱。
一個不身復雜,卻頗值得稱道的計劃。
難道,這就是活屍的智慧?從死亡線上掙扎回來的它們,什麼時候產生了如此可怕的變化?
雷震使勁咽下喉中的唾液。眼中早已蒙上了一片不解的茫然。
他覺得:屍群.:式,合圍獵殺所有被誘入圈中的沙鼠。
雷震可以理解活屍殺戮一切的本性。但是他不明白:花費如此之大的力氣剿殺一群老鼠,對於活屍而言,究竟有著什麼樣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