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平淡,玉奴卻聽得驚心動魄。(提供最新章節閱讀>
他為了自己,不惜化成女子,委曲求全,玉奴不感動是假的。
可是,他來又有什麼用?也許只能是再搭上他而已。
玉奴叫他回去,張藏叉開話題,溫柔而堅定的拒絕。
天色快亮了,玉奴站起身,說:「我要回去了,你,以後不要來了。」
張藏也站起身,看著玉奴說:「你不用擔心,以後我還會來,你放心,我會小心的。還有,你把自己保護的很好,等我救你出去。」
玉奴眼睛微濕,低了頭說:「好。」
張藏送玉奴出去,見她又戀戀回頭,對她笑笑,讓她安心。玉奴欲言又止,終於眼睛朝下落到他的裙子上,說:「步子邁小點。」
說時頭也不回離去。
張藏微笑。他怎麼會不知道這裡凶險,若不是見她來了一時心急,也不會露出破綻。天亮了,他也該下山了。可是,他還會再來的。
張大娘天一亮就來找張玲兒,說:「張玲兒,你從哪來?」
張玲兒又恢復了以前地常態。此時雖然剛起不久。卻一絲破綻不露。沙啞著嗓子說:「張大娘。您是什麼意思?」
張大娘呵呵一笑說:「我昨天說過了。你地脂粉我們都要。你每半個月送一次可行?如果不方便。你留下地址。我派人親自去取。你放心。價錢決不會虧待你。」
張玲兒說:「謝謝張大娘。我親自送來就好。」
「那好。我見你也是個聰明伶俐地人。雖然相貌平常。卻生就了一副玲瓏心肝。你記著。來到這。就得入鄉隨俗。多聽多看少說。」
「我知道。」張玲兒伸手拿出一件飾。遞給張大娘說:「一點薄禮。不成敬意。張玲兒以後還請張大娘多照顧。」
張大娘眼一瞪。說:「你這是做什麼。快收起來。你地貨物是以質取勝。我可不是用錢財就能賄賂地。」
張玲兒裝作惶恐的說:「是,張玲兒莽撞了。」話是這麼說。手卻輕巧的將飾盒塞到了張大娘地袖子裡。
張大娘不露聲色,面上平靜。說:「張玲兒,你是不是有事求我?」
張玲兒微微一笑說:「我怎麼敢勞張大娘,只是,我的店舖裡除了胭脂水粉,還有年輕姑娘們喜歡的飾以及顏色鮮亮的衣服料子,更兼有手藝上好的裁縫,可隨時提供服務,不知張大娘可有什麼需要的?」
張大娘一拍手,樂得合不攏嘴,說:「這可真巧了,我這正愁呢。這下一回山,路途遙遠,又不方便,我這上年紀地人不堪其苦,派別人去,大,呃,我又不放心。你如果肯上門,我可就舒心多了。」
張玲兒送走張大娘,收拾東西準備下山。要準備的東西太多了。
李意醉了,回到房裡時,月珠已經睡下多時。強自掙扎著起身,要為李意倒水。李意攔住她說:「月珠,你不要起來,我自己倒杯水。」
坐下,喝下一杯茶,覺得舒服了些,悵然地看著燈火,有點呆。
月珠問:「相公,怎麼了?」
李意微微歎氣說:「沒什麼。」
月珠知道他不開心,握住他地手說:「相公,你心裡還在想著玉奴姐姐吧,我知道你一時忘不了她,可是,生活總是要繼續的。」
李意回握住月珠地手說:「我知道,只是今天在上官珉的晏席上,看見一個叫玉奴地姑娘,不禁想起了她。」
月珠問:「真的嗎?長得很像?」
李意搖頭,笑道:「怎麼會像?只是名字恰巧相同罷了。好了,你睡吧,是我回來得晚,打擾到你了。」
月珠笑笑說:「真要長得像就好了,我可以看看。其實,我想見見玉奴姐姐地樣子。對了,相公,你擅丹青,怎麼從來沒見你畫過姐姐?」
李意微怔,心裡歎息一聲說:「以前是沒有時間。」
心下一陣怔忡,真的要畫,記憶裡的玉奴,竟然十分模糊。
這話倒提醒了李意,哄月珠重新睡下,出了臥房,到了外面,坐在桌前,拿出久不用的調料、宣紙,擺到桌上,提筆在手,細細琢磨玉奴的音容笑貌。
記憶最深的是大婚那一夜。
可是鳳冠霞帔下的玉奴,不夠真實。
與玉奴相處時間最多的,是玉奴裝瘋的那兩個月。玉奴整日披散著頭,睜著一雙驚恐的眼睛,依戀而依賴。
筆下,是玉奴驚恐的眼神。
李意忽然覺得刺心。她的驚恐,像是在對自己的譴責。是嗔怪自己負心嗎?還是她對自己的抱怨?
手一抖,筆鋒流轉,畫面就污了一大片。
李意頹然,草草團了紙,重新鋪上再畫。這一次小心翼翼,可是畫出來的玉奴麻木沒有靈氣。
又團了,再畫。
李意冥思細想,非要畫出一個記憶中的活生生的玉奴。可是畫完之後,李意仔細端詳,竟然眉目之間皆是月珠的音容。
直到天快亮了,地下的紙團到處都是,桌子上的紙上還是一片空白。
月珠清晨起來,見李意伏在桌上睡著了。
看他滿臉倦色,心疼的為他披上衣服。李意一動,醒了。看見月珠,問:「什麼時辰了?」
月珠看看天色。說:「還早,你先去睡會。做好了飯我叫你。」
李意擺擺手說:「不用了,我不累。」
月珠看一眼桌上地白紙,輕聲問:「要不要收起來?」
李意沒說話。只點點頭。月珠動手收拾,只聽李意問:「月珠,我是不是很無情?為什麼和玉奴成親近兩年,分開才一年,我居然想像不出來她的樣貌?」
月珠停住手,看一眼李意。說:「是你關心則亂。別再想了,先休息一會兒。」
李意用手輕輕擠壓額頭。歎一聲說:「算了。」
吃過飯。李意到上官珉地書房,聽上官珉的安排。
張藏下了山。回到店舖,按預想的去搜羅精緻飾和上等布料。
他本就是做生意地好手。壓價在行,挑東西也極有眼光。更何況這一次只為了救玉奴,並非為了賺錢,所以事情進行得很順利。
平時出入,他依然是男裝,為了掩人耳目,買了一個小丫頭在鋪子裡幫忙。
這一天上街閒逛,連帶著看看市場行情,走了一陣有些累了,就找了個酒樓坐下歇息。揀了一個臨窗的位置,要了兩個小菜,一壺花釀,自斟自飲。
吃得差不多了,招呼小二付了帳,信步下樓。
卻見一樓廳裡,一個大鬍子的男人揪著一個小夥計正在暴打。那小夥計身材極小,又單薄,卻肉爛嘴不爛,勿自嘮叨:「……本店一概不賒,就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那大鬍子男人掄拳打得小夥計鼻青臉腫,口中罵著:「老子是知府裡的千總,什麼時候吃飯要過老子的錢?你個有眼無珠的混蛋,居然敢要到老子頭上,看我不打死你。」
所有客人都跑得沒了蹤影,店裡地帳房先生叉著個手,在一邊想勸又不敢勸。
小夥計抱頭躲著,啐一聲,嘴裡吐出血來,恨恨的道:「仗著你有一副大拳頭,就信口開河說自己是千總。我看你是窮瘋了,吃不起飯就別來這裝大爺,還什麼千總,你要是千總,我還是知府呢。」
這自稱千總地男子雖然手頭上功夫俊,嘴上功夫可差多了,氣得說不出話,只掄起拳頭揍人。
張藏本不欲多事,可是看那小夥計,想起了自己地小廝,一時心動,走過來架住大鬍子男人的胳膊說:「這位兄台,有話好好說。你再打下去,只怕這小夥計命就沒了,到時候不管你是什麼千總不千總,官司是吃定了。」
那大鬍子男人眼一瞪,說:「要你管?哪來地小子,敢多事?」
這一架之間,小夥計身段機靈,逃脫了這男子的束縛,抹了把嘴上地血,還不饒人的說:「有種你接著打。」
張藏哭笑不得,掏出一錠銀子,說:「好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已經吃虧在嘴上了,怎麼還這麼多話。這些銀子夠不夠,算我請這位大哥。」
小夥計見有人給銀子,識時務地接過,說:「夠了。」逕自下去。
這大鬍子男人此時放下胳膊,仔細打量張藏,笑說:「看不出,你這人倒挺豪爽,看起來像個文弱的書生公子,居然不怕事。」
張藏微笑道:「不打不相識,今日一見,也是有緣。」說著又掏出一錠銀子,說:「我叫吳名,你有什麼短處,可以隨時找我,別和這些商家過不去。他們都是做生意的,掙點錢也不容易。」
這大鬍子男人盯著這錠銀子,臉一紅一白,本來是想怒,卻不知為什麼又硬生生嚥下去,喘了半天氣,這才憋出一句話:「我真的是千總。」
張藏說:「哦,那是我失禮了。」
他見張藏面色平靜,既不相信也不懷疑,有點惱,說:「我今天不當值,沒穿官服,走,你這就跟我回府去看文貼。」
拉著張藏就走。
張藏道:「我相信你,不用看。」
這人放了手,問:「你真的相信?」
張藏鄭重點頭,說:「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