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花泣紅 正文 第011章、樹欲靜風不止
    玉奴正在院子裡收拾著衣服,回到家的李意看見的就是弱不禁風的玉奴,裙擺隨風微揚,像是世外清逸的仙子,可是手裡捧著塵世的煙火,又不過是人間的一個普通民婦。李意看著悶悶不樂、臉色黯淡的玉奴,心上過意不去,走過來問:「你身體還好吧?」

    玉奴搖頭,淡淡的說:「沒事。」她起身回了屋。

    李意知道玉奴想避開自己,站在那裡愣了一瞬,想到那一晚對玉奴實是有些過份,於是追過來,囁喏著對玉奴說:「玉奴,那一天……」

    玉奴坐在床上低著頭整理著晾乾的衣服,漫不經心的說:「哪一天?我都不記得了。」

    李意看著玉奴,心裡不是滋味,可是一句「對不起」如骨哽在喉,不說不快,說呢,又放不下男人的自尊。見玉奴叉開話題,也就不再繼續,說:「我想好了,過兩天就辭掉店裡的工作。」

    玉奴停下手,抬頭看了一眼李意,掠過一絲欣喜,可隨即又想到張藏的威脅:他能這麼輕易的就放掉她和李意嗎?加快了手裡的度,悵悵地應了一聲:「哦。」李意坐下來,按住玉奴的手說:「玉奴,相信我,我說過的話一定算數,我們離開這裡,從新開始。」

    「相信?好。」玉奴終於放鬆下來,臉上有了一絲笑意。

    「到時候我讀書,你幫我做些家務,我們只是人世間最平凡的一對夫妻。」

    「嗯。男耕女織,雖苦亦甜。」玉奴的心裡又升起了一線希望。也許,她和李意同心,可以從人間艱苦中擠出一條狹窄的通路來呢。

    「好,到時候就只有你和我。我想把喜兒、老張和張嫂還是辭掉,我們實在是負擔不起了。就是怕你受苦。」

    「我不怕,我只要平靜安定,受苦也不算什麼。」

    夫妻兩個商議已定。一夜無話。

    第二天。李意早早來到店裡。心想著見到張藏要怎麼開口。他欠玉奴太多。但他欠張藏也多。

    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小夥計問李意:「李公子。張公子還來嗎?」

    李意搖頭說:「不知道。你有事?」

    「這是張公子昨天要地二百兩銀子。他再三囑咐我今日等著急用。我早準備好了。可他怎麼不來了?」

    李意站起身說:「我幫你送過去吧。正好我找張公子有事。」李意想地是。早晚都要說。何必再托?既然已經答應了玉奴。就不要讓玉奴失望。

    小廝把李意讓進廳裡,奉了茶,說:「我去請我家少爺出來,勞李公子在這等一會。」

    李意坐下,問:「張公子身體不適?」

    小廝伸了下舌頭,悄聲說:「可不敢當他面說,不然又是一頓脾氣。我家少爺要強,從來不肯因為生病耽擱事情。我才說了一句身體不舒服就晚點起,就挨了臭罵。」

    李意失笑,說:「生病就該早些請大夫醫治,諱疾忌醫怎麼行?一會我勸勸他。」

    小廝揖一揖,感激的說:「謝李公子,我家少爺結識你這個朋友,真是三生有幸了。我這就去叫少爺。」

    張藏面色蒼白,卻強掙著起來,才吃過早飯,本想去店裡的,誰想頭暈,就耽擱了。聽李意來了,忙出廳相見。李意一打量,見張藏面色不濟,問:「張兄這是怎麼了?」

    張藏擺擺手說:「昨夜受了點風,沒大事。李兄來可是有急事?」他是見慣了人情冷暖的人,見李意面上有有郁之色,就猜了幾分。李意放鬆下來,笑說:「什麼事都瞞不過張兄。」說時遞上銀子,說:「這是你昨天要的二百兩銀子,我怕你急用,所以給你帶來了。還有,就是,我想。」李意遲疑了半晌,眼睛看著地面,終於說:「我見店裡生意不錯,你也不怎麼缺人手,而且玉奴自上次之後,心情不好,一直想回娘家看看,所以,我打算帶她回去……」

    張藏只覺得一股無名火騰一下就竄上了胸口。玉奴,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你想逃開我嗎?休想。你以為讓李意離開我的店我就沒辦法你嗎?妄想。

    只覺得胸口被玉奴刺傷的地方劇痛,臉上變色,不由得用手摀住了胸。李意一見,忙問:「張兄,你怎樣?」

    張藏心念電轉,已經有了主意,咳了兩聲,放下手說:「沒關係。既然李兄執意,我也不敢相強。等你們回來,若是願意,我隨時歡迎。走吧,今日我為李兄送行。」

    李意待要推辭,張藏道:「你我兄弟,何必這樣推來推去。我不過是受了點風,喝酒沒問題。」

    張藏帶李意進了紅香樓,兩人落座,怡月出來與二人見禮。張藏對怡月道:「今日我兄弟二人喝酒,你把前日我帶來的珍藏拿出來。」

    怡月怔了一下,看向張藏,他卻已經轉向了李意,兩人喝茶,等著酒菜。

    怡月進了屋,拿出張藏給他的一包藥粉,猶豫了一下,還是倒進了一壺酒內,這才端出來。張藏執杯,為李意倒上,說:「來,我敬李兄。你我兄弟這麼多年了,真的要分開,還真捨不得。」李意接過,歎息著說:「張兄為我做了很多,李意感念在心,今日別無二話,只待日後來報。」說時一飲而盡。

    才喝畢,李意就踉蹌了一步,覺得天玄地轉,不由得手扶桌角,笑道:「這酒勁好生了得,我竟然……」話未說完,已經跌倒。

    張藏冷著臉吩咐怡月:「把他安排好,醒一次給他服一次。」

    怡月不敢多話,只叫人扶了李意下去。張藏心道:玉奴,跟我鬥,你就等著睢。一甩袖子,出了門。

    玉奴等著李意回家,無心別事。一顆心七上八下,焦急中夾雜了恐懼。怎麼還不回來?是店裡有事脫不開身嗎?他對張藏說了嗎?張藏會不會為難他?如果張藏聽道他們要離開此地,他會怎麼對付李意?

    怎麼辦?怎麼辦?

    玉奴團團轉,出門又進門,一次次在院子中間徘徊,望向門可羅雀的稀疏小徑,盼望著那個重新帶給自己光明和希望的身影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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