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弦月 正文 第二卷 妖裹行天 第七十三章 陪我一段路
    迎舞沿著房頂橫挪,他把血奴往前送一分,她便往邊上挪一分。她竭力不去看那噁心手指,盡量忽略那噴薄的血氣。她的心狂跳,跳得她的疼痛在一點點加深。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臟上。每一張瓦的顫,都會讓她全身的神經崩跳。她只能盡量在這種又懼又驚的狀態下,強行調整自己的心緒。

    他看著她想慢慢挪到另一側去,那裡沒有旋梯,而且倚著與輕弦原本所住小院的院牆。雖然那牆已經半塌,但那裡有比較高的樹。但他不認為她有本事可以從房頂直接跳到樹上,再順著樹踏到牆上翻出院去。如果是花洛奇當然是沒問題,但她不是!她現在光是挪腳就已經搖搖晃晃。

    但是,她的心志承受力的確讓人驚訝。在這個時候居然還能冷靜!雖然力不從心,但依舊在努力的做。

    「喂,那邊也有。」他忍不住出聲提醒她。

    「死也不求你,王八蛋!」她又罵,她居然兩次罵人。她的冷汗已經上了一後背,後腦整個都是麻的。但面色不白反紅,身體不僵反活。她一邊挪一邊一伸手把頭上的簪子拔出來了。這個動作著實讓他心底微驚了一下,她似是知道他的想法一樣。作勢向自己頸上比了比,一昂頭,這個動作險些讓她栽下去。她晃了半天才站住,看他一隻手微微前伸,瞪著她。

    「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啊?」他終是忍不住低吼著,「不想變成血奴就給我乖乖站好!」他根本不是憑這些線去控制這血奴,他需要催氣。借線絲灌入冥隱氣,控制它的四肢。他剛才出去就是引這些東西進來,他知道她不會馬上自殺,好不容易隨性一回,必是要好好享受這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如此篤定,或者自己也曾有這樣的心情。只不過,冥隱太深,已經埋沒。年頭太長,已經淺薄。

    但卻在那一霎,讓她瞬間給勾出來。在他聽到她尖嗓氣促的喊自己是大王的時候!他突然覺得,那一刻,她簡直美的驚心動魄。他明顯感覺到心臟的收縮!

    他知道她不會乖乖認輸,但他瞭解她定是不會接受死了都要成為屠人的工具。所以,在血奴的環身的面前,她必要低下她地頭!但她沒有,不但沒有。她更加任性胡為。我&看書齋她真以為自己是天下無敵了麼?還是說,她腦子根本就是不正常的。他一直在跟一個瘋子鬥氣!

    她身體晃晃蕩蕩,長飄舞成飛展的蝶翼:「我不當血族!」她簪子對著自己的喉,其實她根本沒把握在自己扎穿喉管前他會不會衝過來。她不過是看到他眼中的紛亂,她本能的抓住這一點,為自己換取一點點的希望。

    「不當就不當!」他眼珠子開始冒火光,真想把她揪過來抽一頓!她此時手沒有攀扶。她又不肯趴在房頂。腳下沒根,要多險有多險,他的指尖開始抖,險些把金線給震斷了。

    他那顆龍牙的元魂珠此時就在喉哽,其實他揪她過來輕而易舉。但是。那樣她就又跟以前一樣了。時時刻刻他都得加小心,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又會搞出事來。他明知道她根本就是故意,她那點子力氣能捅穿喉嚨他都服她!他知道他地弱點又被她找到了。當他流露出要將她變成血族的意圖的時候,她就已經準確的猜到了。他想找個伴兒,他對她的意志很欣賞!這就是他的弱點。所以現在,她又將它利用到了極限!

    「你陪我走一段路。」既然已經讓她現,就不用再掩藏,他此時,跟她之前在他面前說那番話時,居然是一樣。她微微怔。看著他表情有些抽搐。他看著她,重複:「請,你陪我走一段路。」他竟然用了一個「請」字。不是支配她,而是請求她!陪他走一段路!

    迎舞深深吸了一口氣,手漸漸放了下來。洛奇曾經把她當成希望。她說,小舞。我們結拜。洛奇怕她絕望。怕她見到女的洛奇失去活下去地勇氣。那時,她因洛奇的「怕」。給了洛奇希望。同時,也從洛奇那裡,得到希望。彼此支撐著,在魔宗生存下去!她不是負累,而是別人的希望。所以,就算她的愛,成了泡影。她依舊不恨,因為她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力量。

    而現在,千波醉,他也這樣。他終是剖開內心地軟弱,不將自己掩在冥隱氣的淡漠裡。他同樣是需要希望的!

    他趁她呆地當口,忽然手指一旋,那絲崩然而斷。那僵掙的血奴身體猛的一個前衝,一下就突到迎舞的面前。但就在它觸達迎舞的一瞬間,它的身體一個斜傾。傾斜的房頂無法承受它這樣的突沖,而它僵直地身體也不可能保持這樣的平衡。嘩拉一聲,它直接就從房頂僵僵的直倒了下去!

    迎舞被這下嚇得不輕,整個人本能的後仰,一下就倒翻過去。醉已經突到身前來,一把將她抄挾了向上掠去。他的身體還在上衝,但已經揚手給了她**一下:「我讓你抽瘋!」

    他的手勁不輕不重,但聲音抖得厲害,帶著怒帶著驚又帶著一肚子沒處撒地狂亂。與以前淡淡與無起無伏,簡直有天差地遠!

    迎舞被他這樣一打,只覺半臀直麻。但也霎時讓他弄回了神,她地簪子早不知道扔哪去了。長垂蕩著快拂了滿臉。一時間她又羞又怒,掙扎著用指甲去摳他扣著她的腰地手:「混蛋,王八蛋!」她罵人的詞也極是有限,能出口也就這兩句。

    他這一縱極高,此時他沒空再打她第二下。一伸手便揪到上空折斷的索橋鏈子,藉著力一個前甩,這一下斜縱的就出去了。宜春館全景皆展,一甩之間已經到了另一個半截索橋邊。迎舞一直面衝下,只覺眼花繚亂,什麼也瞧不清楚。以往她身體不好,他即使這次帶她出門也是慢行緩走。即便叫出龍牙也是平緩飛行。但此時故意的,橫衝直撞,上下翻飛,弄得她顛三倒四,金光亂冒,感覺眼珠子都快讓他給顛出來了!

    他幾個騰躍已經縱上城主府貼壁而建的最頂端。這裡是東牆,懸閣層層而下。遠嘹可以看到空中密網羅織,直通中央廣場。

    迎舞此時已經軟了,整個人掛在他的肘間。她恍惚間看到這裡極高,下面宜春館已經縮成一個小小不規則的方塊。濤形高台此時平展成一條帶狀,再遠看只覺人如螻蟻。只不過,她無法確定,那些還是人,亦或是血奴。

    他立在房頂的尖端,這裡只容他一個人站。尖椎形的屋頂,兩邊沿於樓廊如臂,下懸垂的閣樓像是兩個秤坨一樣掛在上面。

    他低垂著眼看她的後腦勺:「一會到中間去,從上面出口出去。你把鳳宣喑給放了,我還得再想想怎麼上雷雲山!」

    她覺得心口嗡震的難受,喘了半天低語:「洛奇他們呢。」

    「八成已經出去了吧。她有三個保鏢,你想想你自己吧!」他說著伸手去彈她的後腦勺,不用壓著的感覺也是很好。他以為,冥隱日深,過往已無。即便孤檀憂剎母重現之時,他也不覺有任何激動。但其實,那絲絲縷縷曾經以及悲歡,皆沒有消隱。或者只有寂隱月那樣,自嬰兒起便入玄冰,完全不給他任何情感的機會。才能真正做到波瀾全無,心緒無蕩。哼,寂隱月,不一樣嗎?二十年的波瀾全無,一遇上對的,馬上驚濤駭浪!對的?或者是錯的?其實全不重要,重要的,是變得有了希望。

    她微抖,她倒不是讓他彈痛,總覺得他現在變得怪聲怪氣的,一下子讓她有些不習慣了!她沒力氣扭頭,靜靜的歇了一會氣說:「我放了鳳宣喑,你沒辦法上雷雲山了!」

    「你是純粹想激怒我殺你,還是想報他救命之恩?」他忽然問她。

    「有分別嗎?」她閉了眼睛,「反正做都做了,你上不了雷雲山是事實。」

    「知道我是怎麼跑出來的嗎?」他靜了一下,開口。

    「什麼意思?」迎舞沒料到他突然說這個。

    「羽光之中,並不都希望四羽一直佔著山頭。」醉微微的瞇了下眼睛,突然話鋒一轉,「你是想這樣接著掛著呢?還是想換個更舒服的姿勢?」

    他這話弄得她臉一下窘燙了起來,突然開始掙扎起來:「我想你把我扔下去!」

    「成全你。」她話音剛落,他忽然手一鬆,迎舞哪料到他正是如此。只覺身體一墜,整個人已經失控,頭下腳上!口中驚呼還未送出去,眼前已經開始黑。耳畔已經抖出尖嘯之音,就在她快暈去的一霎,膨的一下栽到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上。但這下依舊把她跌得七葷八素,頭頸都快窩斷了去。她一抬頭,正看到微涼展翅,毛絨絨的尖耳不停的聳來聳去。千波醉正立在她身後,低眼看著她被折騰的半死不活!

    饒是迎舞再好的脾氣,也想回身咬他兩口。但她此時半點力氣沒有,頭暈眼花已經到了極致。偏是這副骨頭突然變得耐折騰起來,怎麼也不暈過去應應景!

    她氣得快口吐白沫,臉已經憋得又青又紫。手抖得都撐不起來,只得趴在微涼的背上,半天說不出話來。她怎麼能被這個混球一時間的昏話弄軟了心?她怎麼不在他一轉頭就走的時候,馬上就一頭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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