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他……」錢金越過錢錢顫抖的身子看見了李如荼,那個她曾又愛又恨的男子,似乎有那麼一絲釋然,又似乎有那麼一絲不甘,她臉上露出了受傷的逞強,瞇眼恨聲道:「怎麼是你,你還敢出現?」
李如荼點頭,眼神倨傲,下巴兒向上揚,滿是一副你拿我怎麼辦的樣子,道:「確是,我與錢家甚是有緣啊!所以我特意懇請令兄允許我邀請錢娘子你,過府教導我廚藝。」
「我不去!」錢金想也沒想,沒好氣地一口回絕了。
「小妹!面前這位是新城長公主,你就……」
錢錢顫聲從旁輕輕拉了拉錢金的袖子,引起了錢金的極大反應,一把拽住他的衣領,用力搖晃他看似小雞待宰的身子,惡狠狠地道:「你算什麼東西,敢使喚我去教這個……什麼……公主?你叫我一個錢家大小姐去服侍她,我怎麼嫁得出去,你說,你說啊!」錢金揮舞著食指,在李如荼面前划動著。
千樹萬樹已經靠近公主身邊,冷眼看面前這場鬧劇。
萬樹看著這對如虎妹狗兄鬧了一陣,不由得低笑出聲,慌忙以袖子摀住嘴巴。
只是她這聲低笑,在敏感的錢金耳中聽得特別刺耳,當下惡狠狠地瞪住萬樹,罵道:「笑什麼笑,看你那模樣便知是個沒讀過書的下人。萬樹本是小女兒心性,詩書讀得不多,還是能識文辨字的,在公主身邊跟久了,李如荼也不擺公主架子,萬樹便也養了些嬌氣,此刻被錢金這般奚落,也怒了,譏道:「你這般嘴臉誰敢娶你為妻?」
「萬樹,閉嘴。」千樹低聲喝道。
萬樹吐吐舌頭。不再說話,只是那水靈靈的眼珠子不住地打量著錢金,比方才出言相譏更令她難受。
錢金差點氣歪了,剛想咆哮喝道:「你……」話未出口,杜子兼已經擋在她身前。冷冷看著她,肅穆的俊臉上透露著只有高手才有的鋒芒。
同時。數個精挑細選地侍衛已經圍在錢金地身邊。警戒地看著她。只要她再輕舉妄動一步。數把銀光便會同時出鞘。
「莫要傷了錢娘子。她日後還是我地良師呢!」李如荼看著錢金怒不可遏地表情。知她被萬樹戳中心事也很是難受。心中地氣已經下了大半。心想到時再挫一下她銳氣為澄然出了口惡氣便算了。
得些好意需回手。
盤算好。李如荼便擺道回府。雖然錢錢抵死不肯收她地銀兩。她硬是嘔氣打賞了三百兩黃金。坐在回去地馬車上。又捶胸頓足起來。她分明是中了錢錢地以退為進之招。白白讓他賺了黃金。
回到公主府。李如荼剛下了馬車。抬頭驟眼瞟見一抹苗條身影遠處一個街角一掠。那身影很是熟悉。只是她一時想不起。也不願花腦力去細想。
李如荼搖搖頭。撇開疑問。交待杜子兼等人早些退下休息。便率先入了門。
坐上從外院到內院的軟轎。剛過了內外交接點,剩下的侍衛們都禁步不入。走了半柱香之後。李如荼腦海中不斷浮現方纔那曼妙身段,越想越是不妥。正要喊停轎,轎身已經劇烈地顫抖失去控制向左邊歪了過去。
李如荼知道這裡是每日進入內院必經之路,緋湖亭橋之上。
名喚緋湖,實則種了千朵蓮花飄在湖面,上面起了曲折蜿蜒地水上橋,到了湖心還蓋了一座紅色琉璃瓦頂的亭子,夏日裡清風帶荷香,賞心悅目。此時湖面已經結了冰,碧色的湖水上各種形狀厚薄不一的潔白的冰塊、冰花,有如絲錦,有如流雲,有如輕紗,煞是美麗。
只是,李如荼此刻不能像往常那樣細用心欣賞,很快便隨著軟轎墜入湖中。只聽轎外地轎夫驚慌大叫,似是要攔住轎子外倒的落勢,只是一時人都擠在橋邊反而使不上力。
她眼前搖晃著轎子絢麗的錦織內飾,窗欞狠狠地磕在她的後腦上,她頓時眼前一花,向前撲去。隨後,便是驚叫與冰裂聲,聽在她耳中皆是驚心動魄。
她伏在軟轎的一邊不敢動彈,也許一個動靜把身下就像一面做工精美地鏡子般的冰面震裂,她便會連人帶轎陷入湖中。她無法忘記之前法門寺被庾夕扔在湖中那種刺骨的寒意,此刻已經是寒冬最盛之時,她孱弱的身子怎麼能承受得了。即便不被凍死,身上累贅的衣物定會連同湖底地淤泥把她卷在湖底下生生埋葬。
橋上眾人也是看著轎子覆履薄冰,都戰戰兢兢,手足無措,只能吆喝著叫侍衛,有的便跑去拿繩子等工具。
「啪「一聲,看著拉出裂痕的湖面,大家屏息著,誰也不知道下一刻轎子會不會嘩地落水。
李如荼腦中激盪,此時她什麼都不能做,豎起耳朵只期望不要有哪個傻子下來破壞了湖面的平衡便好了。有那麼一瞬間,她開始幻想上帝之手伸向她。
不知過了多久,她耳中漸漸略去了雜聲,身下的湖面隔著轎子透著寒氣,她額上仍是滲出汗水,滴滴答答地沿著碎落在手背上。少頃,一絲細微的聲音,如細針般鋒利,刺入李如荼的耳膜,瞬間所有人的注意力同時凝結在湖面上那搖搖欲墜地轎身上。
沒有人看到此時地李如荼,她臉上已經慘白沒有血色,那一聲輕響,已經宣佈了她的死期。
就在眾人地目光下下,平整如鏡的湖面那道看不清地裂痕,再一次出了一聲輕微的碎裂聲。轉眼間裂痕迅變大,勢不可擋的向四面八方延伸,倒影在鏡面上景物在裂痕蔓延下變得支離破碎。
啪!轟!
那麼輕輕脆脆的一聲,然後巨響,一大片湖面冰塊破開一個大洞,轎子隨著就要掉入水中。剎那間,眾人都愣住了,俱忘記了呼吸,腦海一片空白……
就在同時。似是有水鳥從旁撲簌簌掠過,撲向墜入湖中的轎。
轎內已經滲水,李如荼身上半濕,涼意卻沒有蓋過她的求生意志。
有人緩住了轎子下墜,她還沒開口。便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從上方的窗子爬出來,快!」本來一絲不苟的聲線似乎摻雜了一絲顫抖。
是杜子兼。
李如荼一喜,馬上貓起身子,以最快最穩地動作脫下身上累贅的狐裘。拔下頭上最礙事的翡翠鳳凰累絲金步搖。只是這麼幾個動作,她感覺轎子又下陷了幾分,身上又染濕了一大片。
「動作輕點,快。」
李如荼不清楚杜子兼是如何停在半空穩住轎子,不過她亦知刻不容緩。馬上依言從上方的窗子爬出來,幸好她久病身子單薄,如果是平常唐朝女子,只怕堵住了半邊身。
當她探頭出來,便看清楚。原來杜子兼以麻繩兩頭結在曲橋上,兩點成一線,雙腳有力地勾在蹬直的麻繩上,很有種走鋼絲地味道,反身伸手拉著轎身。只是即便他臂力腿力驚人,這身子懸空便難以施力,加上軟轎為了行走時不能搖晃給轎內人不適之感,設計時除了內飾繁複塞了不少絲棉。底部還裝了鉛塊穩住底盤。此刻濕了水加重了幾倍。再加上一個活人,憑杜子兼如何了得也是吃力的。
「沿著窗欞爬過來。捉住我的手臂。」他沉穩的聲音似乎給了她莫大的力量,每一個簡練地指使都如梵音美妙落入心坎。
李如荼雙手抵住窗欞。借力爬出轎外,她的的動作即便輕微,傳到他倒掛的身子還是引起一陣拉伸的劇痛,轎子又下陷了幾分。
他悶哼了一聲,專注地看著她看緩實快地爬近自己。
李如荼心中內疚,只是不由得她多想,利索地爬近他,伸出了手,夠到了他強壯地小臂。
一陣欣喜從他的小臂傳到她的臉上,李如荼的笑在眉眼蕩漾開來,她得救了。
他迅放了提著轎子的手,反掌扣住了她地玉臂,轎子轟然沒入湖中,耳後全是歡呼聲。她得救了!
杜子兼直勾勾看她的臉般愣了一下,任由她眸中激盪感染他,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從她指尖滲入身體,讓他不禁微微顫抖。
突地,破空之聲尖銳刺耳而至。
這不是忽然而至,必定與某人計算一致,白光在眾人歡呼間轉眼即至,沒有人現,他聽見了,只是來不及閃躲,也不能放手。
那道白光旋即沒入他臂間,杜子兼承受著李如荼的重量引撕裂的痛楚,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滴下來。
暗器有毒,他從身體氣力仿如被抽乾般的怪異中體會到這場謀殺的可怕,只是陰謀者算錯了一點,他不但不會閃避暗器,更不會鬆手。
本來,他可以抱起李如荼以絕冠輕功脫離險境,只是中毒後,他已經力有不逮了。
李如荼仰望他面色瞬時透出異樣地蒼白,剛要問話,杜子兼再次搶道:「我數三聲後,你馬上捉好繩子,絕對不能放手。」他強打精神地聲音顯得份外虛弱。
李如荼面上驚疑不定,待她聽見杜子兼尖嘯一聲,她驚駭地感覺到他們緊緊雙扣的手上,蜿蜒地流著一縷出腥臭味地暖熱液體,是血。
她抬頭看他,他慘白無血色的唇似乎微微一勾,眸光深邃而凝重,深深看了她一眼,緩緩吐出數字,「「慢著,你……」李如荼來不及細問,已經感覺手上一緊,身子被拉得騰空飛起,頭上地麻繩在眼前變大,她下意識雙手前抓,死命攥住。
接著,她看見那個在印象中一直都是頑強堅毅的男子,就在她拽住繩子後,似乎輕輕一笑,然後與她擦身而過,一頭栽到冰冷刺骨的湖中。
嘯聲引來幾個已經準備好的侍衛,運起輕功上前抱起驚呆的李如荼順著繩子飄然回到橋上。
李如荼顫抖著躲在侍衛的臂彎間,似乎忘了呼吸,愣著看杜子兼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沒入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