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逆九天 正文 第五十九話 東風有意揭簾櫳
    李如荼面色一變,望向那聲音來源,見是韋正矩堂叔韋慶茂之子,喚什麼名兒已經不記得了。此刻他正毫不掩飾對她的敵視,瞪了她一眼,旁邊他的兄弟狠狠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才怏怏低下頭去。

    李如荼心中奇怪,轉臉看向韋正矩,他帶了絲憂慮看向她,似乎有千言萬語無從說起。李如荼眼尾掃到上座二人面帶慍怒,生怕嬌慣公主在此作。李如荼心想如果不作似乎不是很尊重大家的期望,只是還沒有摸清底細之前還是低調的比較好,反正心中有什麼疑問,一會兒直接問韋正矩就是了。

    想及此處,她對韋正矩輕輕一笑,滿是公主的驕傲與新婦的幸福感,繼續後面的捧茶行禮。透過對方喝茶的空檔,李如荼幾次偷偷瞥見方才揚話的少年面上極是不滿,以及排在最後的幾個婦人的譏笑眼神。

    李如荼明白,她的未來,也許不是想像中的太平。

    由於平輩及小輩沒有福氣喝這口金枝玉葉親手奉上的茶,儀式很快便完結了。千樹萬樹手上的漆盤已經沉甸甸地擺放了各式賀禮,都是不凡之物,最闊綽的是韋正矩的表叔現任翰林待詔的韋鈺之送的成金鏤空花鞘白玉把小刀,手工精細,刀柄上鑲嵌一粒黃色通透的瑪瑙,裡面有尚是活靈活現的蟬身。作為翰林待詔而且在家族中屬於年輕一輩的韋鈺之敢在此送出如此手筆,甚是敢作敢為。只見他比韋正矩大不了幾歲,面如冠玉,俊逸挺拔,只是比韋正矩的溫文裡面多了文人的秀氣與自傲。

    李如荼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各家打著何種如意算盤都可以,就是不要在她身上想辦法,只因她是一個甩了皇帝的假公主。回去後還要從嫁妝裡面尋些回禮,不要讓人看出了什麼端倪。更不能留了話柄。

    末了,眾人請退而散。

    李如荼悠閒地坐在前廳等韋正矩送家人出門,忽地,對千樹萬樹道:「駙馬應該快回了吧?」

    「稟公主,該是了,待奴婢去門前看看。」萬樹以為夫妻鶼鰈情深。已經開始掛念對方,不由得自告奮勇地去了。

    「嗯。」李如荼點點頭,看萬樹還沒跨出門檻,又加了句:「你到門前那兒把燈籠取下來!」

    一聽,萬樹差點絆倒門前,轉面驚愕看看公主,又不敢忤逆,匆匆跑了出去。

    遵照禮法。只要公主府前不掛上紅燈籠。駙馬便不得擅自入內。即便有要事求見。也只可行君臣之禮。不能持夫妻之儀。

    新城長公主大婚次日便把駙馬爺拒之門外。這是因為那韋氏後輩地那句話嗎?萬樹怎能揣測出公主地想法。只得按照命令去了。

    「稟公主。奴婢已經辦妥了。」

    「嗯。」李如荼從碧地金祥雲椅上起了身。徑直上了輕轎。回內院去了。

    潤州地新城長公主府相比京城裡地少了分大氣堂皇。多了分江南地溫婉精緻。如霧中女子回眸。綠鬢淳濃染春煙。整座公主府宅廣十多畝。儘是小橋流水。輕風柔波。花壇翠竹地雅趣。精巧地亭台樓閣和假山流水富有韻律地穿插。

    李如荼抵達之時。選了遠離人工湖地可廬居。遠比公主府內其他地庭院簡樸。只是她最心底隱隱記得法門寺中。那個令她寒透入骨地小湖。以及庾夕那個染了湖水地頭顱。

    一進屋。李如荼便催促著千樹萬樹為自己卸妝更衣,道了句:「萬事待我睡好了再與我商量。」之後就沾枕入夢。

    剩下千樹萬樹無可奈何,只得輕輕碰上門,看看天色還早,便指揮著下人把各類嫁妝、用品衣裳好好分放。

    轉眼日落日出,李如荼美美地睡到次日清晨,這時候尚早,千樹萬樹還沒來侍候。

    冬天初醒的陽光,溫暖而柔媚的透過窗紗傾灑於屋中。李如荼來唐第一個的冬天。很是不適應。躲在床上賴床呆,眼眸不住盯著桌前的窗台上。一株待放的白梅還沾著水珠,如玉琢映著陽光,越顯得清靈。

    一陣輕巧的腳步聲傳來,就在門外停了下來,千樹輕輕喚了聲:「公主起來了麼?」

    李如荼獨享的安靜被打斷了,輕歎一聲,道:「進來吧。」

    「咯吱」隨著一聲門響,千樹萬樹推門而入,統一的粉色襦裙隨著腳步有節奏地擺動著,霎那為室內帶來了幾分春光。

    千樹萬樹帶進來的除了玉盆漱洗用品外,還攜了厚厚的禮單。萬樹侍候李如荼起身漱洗更衣地同時,千樹便稟報昨日下午開始送禮的清單與奉上拜帖的名單。

    這些都聽的李如荼頭昏腦漲,一舉手打斷她,「停!有什麼吃過早飯再稟。」邊吃邊思考會消化不良的呀!

    看著千樹萬樹面上急躁的神色,李如荼感覺有點內疚,才用錦帕擦擦嘴,道:「第一,無論誰人來訪,一律回絕,便道公主長途跋涉水土不服,需要休養。第二,所有送來的賀禮的人家全部都回雙倍的禮去。」頓了頓,又道:「那韋鈺之……便把皇兄御賜地銀鎏金嵌琺琅硯盒送過去吧,他是文人,用得著。最後,公主府內的婢女下人由你們安排分配,安排不來可以找幫手。外院的邑司都已經到位了,我需要找一個人去總諧調,這個慢慢再尋個可信任的。」

    說罷,李如荼正想閃到一邊納涼去,兩個婢女滿面悲哀地看著她不動,心中一驚,「還有什麼沒解決?」

    「那駙馬呢?」萬樹較為單純,明顯已經為駙馬的前途擔憂起來。

    李如荼差點拍自己的腦袋,對哦,完全忘記了這個對她情深款款之人。

    昨日下了燈籠,除了真的累極要睡之外,更多的是要表演給他的家人看,不能讓他家人不顧場合造次,公主就是此等氣派。大婚次日就被拒之門外,他地自尊會不會受傷呢?他的家人會是如何看他?她似乎從沒有為他想過,是否她恃著他對自己的寵愛,任意地傷害他要求他,篤定他會遷就自己呢?

    「他……你們過府去請駙馬來。」

    萬樹滿心歡喜,似是為主人叼回了飛碟的小狗,歡喜地跑了出去,只是沒半柱香,便見她垂頭回來了。

    千樹停下收拾物事,愕道:「怎麼了?」

    「稟公主,門外有個荊姑娘求見。」

    「我不是說一律不見麼?」

    「是啊,你不去請駙馬,怎麼管起這事來?」千樹插嘴叱道。

    萬樹嘟著小嘴,委屈道:「那個荊姑娘說……說……」

    「說什麼呢?」千樹急跺腳,追問。

    「她說,她是駙馬的未婚妻,來找公主商量……我趕她也不肯走,我不敢再去喚駙馬了。」

    李如荼差點被茶水嗆到,聽上去是氣勢凌厲的正室來抓小三的案件,而她正是這個小三。

    李如荼眼中一亮,放下茶盞,好,她便要看看是誰敢與公主搶丈夫還要踢館來了。

    公主邑司:

    唐代官署名,一般設有:令一人,從七品下;丞一人,從八品下。掌公主財貨、稟積、田園。主簿一人,正九品下;錄事一人,從九品下。督封租、主家財貨出入。有史八人,謁者二人,舍人二人,家史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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