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逆九天 正文 第四十六話 嬌癡睡倒別人懷
    李如荼的院子與榮乘閨的相隔一段不短的林蔭小道,李如荼卻不喜乘轎,特別提前出門。

    李如荼此番出行目的不宜聲張,來時只帶了敏珠與延福貼身跟隨,只是延福畢竟不方便入寺,就在寺外的屋舍住下了。

    在赴宴的路上,李如荼邊走邊打著腹稿,榮乘閨城府頗深,想越過她接近武後是不可能的,但是要徵得她的信任,更是難上加難。倘若說假憑榮乘閨的聰明必定當場看穿,說真話保證只有兩個後果:一是被困在地牢裡面當預言獸般禁錮,二是當成傻子當場打死。

    絕不能告訴任何人關於自己的來歷,李如荼暗自下定決心,這個秘密只能腐爛在肚子裡,也不可對人吐出半個字。突然聞聽空林中傳來法鼓聲聲,但見遠處香煙繚繞,滿目綠意卻蓋上了玫瑰紅的朝霞,這真是一片山中淨土的景象,彷彿與人世煩囂離得很遠很遠。

    「公主,到了。」

    李如荼順目看去,榮乘閨的院子與她的大同小異,古色古香的建築,精巧玲瓏,與門前十數盆傲菊相映,構成了一幅絢麗多姿的工筆國畫。

    在玉竹相迎下,李如荼等進入雅致的小院,果然看見不少從宮中帶來的名菊奇株,不久便看見榮乘閨端坐在主位上,見她入內,起身略略行禮便坐下了。

    待李如荼坐好上了茶,下人已被玉竹使喚準備齋菜、焚香等等都下去了,前廳中只剩下榮乘閨與李如荼默默坐著,各自身旁站著貼身女婢。

    榮乘閨呷了口茶,再抬眼瞄了瞄如坐針氈的李如荼,玉手拈著茶盞蓋子,撥弄裡面浮沉不斷的茶葉,嘴角冷笑,「新城長公主現身在何處?」

    這個問題在李如荼預料內,卻仍能令她心中一凜,道:「天涯海角縱馬行,目前不知所蹤。」她看看手中的茶盞,茶香撲鼻卻不敢喝下一滴,方才走了一段路現在喉中似有點干癢,清了清喉嚨,道:「你如何知悉我的身份?」

    「你我當日檻泉初見,你與皇上……當時還是李冶見面也似是一場偶遇,在後來官道上崖下救了你鶴,卻沒有找到李冶,當時我與兄長甚是疑惑,加上你與鶴醒來後都沒有提及他,我只道你們僅僅是路人而已。」

    李如荼聽到這裡。冷冷一笑。低聲道:「我和他確實是路人矣。」

    榮乘閨今日甚是有意思與李如荼談下去。並不在意她地插話。繼續道:「當時我也沒有太在意。匆匆趕回京師入宮選秀。當我面見聖顏時。我便知道當日呵斥我之人便是皇上。我地夫君。」此時在榮乘閨眼角。不禁流露出一絲難得一見地溫柔與景仰。似是仍陶醉在那日再見地驚喜中。李如荼從那裡讀到了一個驕橫地女子被從天而降地威武男子打動芳心地故事。

    榮乘閨似是覺自己地心意被李如荼看透了。也不惱怒。苦笑一聲。淡淡道:「我擔心皇上對當日我地行徑耿耿於懷。努力地去表現我地才情。苦心鑽研他精通地棋藝還有「飛白」書法。可是他始終沒有看我一眼。一個偶然機會。我知道這些皆是他地妹妹新城長公主幼時常習地。我突然覺得嫉妒得心中難忍。」

    此時地榮乘閨眼中怨恨越來越濃。咬牙道:「我求了武後很多次。才把新城長公主宣了入宮。雖然荒誕。我亦要看看皇上重視地女子。即便是他地妹妹到底生得是何種模樣。那天我很早就躲在殿中屏風後。你抬頭時。我確實吃了一驚。」說到此處。榮乘閨抬起盛氣凌人地眼。盯著李如荼。

    李如荼不禁心中又是一緊。臉上淡若無事。

    「當時我一直在思考為何兄妹泉相見卻作互不相識。那天之後。我想方設法調查。很快我便知那天跪在殿下地是假地新城長公主。」她瞄了李如荼一眼。譏諷道:「新城長公主背上地胎記為梨花狀。並非你那低微地小花形狀。」

    李如荼聽到這裡又好氣又好笑,氣得是她背上那天生胎記似是一抹白色小花,所以她才取名「如荼」,此時居然被看成學鳳不成反作小雞的可笑模仿;可笑的是,這榮乘閨居然命人去偷看她洗澡了,實在是下三濫的手段。

    未等她氣完,榮乘閨又道:「最後,我現了一個秘密。」

    李如荼一陣心驚肉跳,難道她知悉自己來自未來?不,不可能,充其量是關於公主府內或者鶴的事情。

    榮乘閨淒然一笑,「直到你到我宮中賞菊,我才確定,皇上心中之人便是他親生妹妹新城長公主李瑱,而你不過是個替代品而已。」說罷居然失儀地大笑起來。

    李如荼吐了口氣,幸好她只把心思落在皇帝身上,關於她真正的身世、庾夕與翎兒等等秘密曝光將會演出血洗公主府的戲碼,看來還是有一股神秘力量掩飾著部分真相,無論是榮乘閨或者皇帝都沒有獲知更多情報。

    榮乘閨笑罷,轉臉看她,問道:「你刻意跟我來此,不怕死麼?」

    李如荼牽強一笑,「我並不想與皇上有任何瓜葛。」

    「哦?你所求何事?」榮乘閨挑眉,饒有興味看她,似是研究著面前這李如荼說謊的表情似的。

    李如荼心中有氣,暗道我又不是你們這些世俗女子只求作君皇**玩物,怎麼就把我肺腑之言當成延命謊言了!只是她畢竟有求於榮乘閨武後,無奈地壓下差點破口而出的話,再重申:「稟娘娘,我確實無心與皇上有任何糾纏,入宮只是想求皇上為民女作主,怎料皇上……」

    榮乘閨哈哈大笑,打斷了她的話,笑罷凌厲地瞪著她,「怎料皇上即便知道你不是新城長公主仍是對你珍而重之?」

    李如荼從她如受傷野獸般的眼神得知她已經失去理智,她的驕傲已經被侵犯了,此番談判是怎麼都繼續不下去了。今日看來,並不是榮乘閨願意和她談些什麼,而是直接宣戰,不過在李如荼看來,更似是下手殺死仇人之前,把殺人的原因說清楚而已。

    李如荼歎了口氣,不死心問:「武皇后可知?」

    榮乘閨冷笑道:「我不說,難保皇后不日便知。不過,皇后高瞻遠矚,何時會把你這種螻蟻放在眼中。你若敢前去向她道出今日所求,只怕皇后當場便杖斃你矣。」

    兩人處於對答後的沉默良久,此時玉竹命人傳菜。就在怪異的氣氛中,準備好的齋菜很快就上席,一樣樣清雅別緻,如藝術品一般。諸如用冬瓜做的「扣肉」,用洋竽做的「蝦仁」,用土豆泥做的「青椒釀魚餅」,還有豆腐皮做成的雞肉、魚肉、薰腸等等,樣子非常逼真,難得的是全素的材料通過巧妙搭配出雞鴨魚肉的香味。

    看到榮乘閨眼中的殺氣,李如荼確實很擔心她在飯菜中下手腳,反正臉已經撕破了,便起身告退,「榮乘閨,說實話,我的俗身不習慣齋菜的口味,要捨棄大千世界的無窮誘惑的確太不容易,若有真正脫者,自是高人一等了。今日,我有緣與你一同用齋,只望榮乘閨「凡事在心」,不要過於執著,他日自是能結出不一樣的果。在下就此別過。」

    榮乘閨沒說什麼,只是拈筷斯文地夾起精緻的蝦仁吃了起來。李如荼帶著敏珠出了門,再不見身影,玉竹才走上前,問:「主子,這李如荼不得不除啊!劉公公說皇上近日似是想到什麼法子,不如……」

    榮乘閨淡淡道:「無須擔心,我不會毒死她那般便宜她。」她面上沒有動容,只是手中不禁用力已經把蝦仁夾斷成兩節。

    「主子,女婢還有一事。」

    「說。」

    「奴婢在她身上尋得此物。」玉竹恭敬地遞上一粒黃色小蠟丸,又道:「今日主子邀她來時我瞄見她手指摸了一下袖子,我方才迎她入內的時候扶了一下,探得此物,看樣子她心懷防備。」

    榮乘閨接過嗅了嗅,一皺眉食指拇指一捏一搓,把丸磨碎再嗅了一下,忽而一拍桌子,霎時碟盆交錯撞擊,嚇得玉竹後退了一步,她怒道:「這賤人居然早有高人相助破我這冰珠丸之隱毒!」

    那廂,李如荼已經走在回去的路上,心中暗叫不妙,今天達成了不被毒死的任務,但是面對偏執的榮乘閨很是無力,腦海中映著她怨毒嫉妒的眼光,李如荼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眼看快到院子了,李如荼忽覺得心頭一熱,一種煩躁不安的熱氣從丹田遊遍全身,然後越來越快在身上遊走不定。她開始覺得腦中漸漸迷亂起來,暗覺不妙,難道是中毒了?一把摸了摸袖中袋子,驚叫起來:「我的藥丸呢?」

    旁邊的敏珠嚇了一跳,摸了摸她的手,詫道:「你手怎麼這麼燙?」

    「我中毒了,你趕快去找十四爺來,說我的藥丸不見了!」李如荼全身又熱又躁,把敏珠猛地一推,自己向院子奔了去,大喊:「快!」

    敏珠見院子就在不遠處,便扔下李如荼,向李明的住處奔了去。

    難道不是齋菜或者茶?李如荼腳下踉踉蹌蹌,面部朝下時隱約嗅到了若有若無的香氣,腦中一陣清明了起來,莫非是薰香?不過這榮乘閨也一起嗅的呀!此時她已經無力再思考任何事,熱火在身上到處點燃,她把身上的披風狠狠扯下來,吹了下涼風感覺似是好些。只是沒多久更熱的火焰再度吞噬她的身子,像要把她身上所有的水份都蒸一般。

    這是什麼毒藥,這麼古怪?

    李如荼推開禪房的門,裡面漆黑一片,卻是燥熱難當。李如荼費力地踏入,反手關門,一邊走一邊脫下累贅的衣物,只剩下瑞草雲鶴蜀錦肚兜,便摸索著上了床。

    好熱,她揮掉被鋪,卻在揮動間碰到床更裡邊,黑暗中,她摸到一個身子。她顫抖著手繼續摸下去,觸手處光滑堅實富有彈性,是一個……年輕男子?

    李如荼驚得說不出話來,莫非是榮乘閨派來得殺手?但是對方沒有動手,只是喃喃地呻吟了一聲,而李如荼手尖難以控制地繼續撫摸著,似是經過這些摩擦身子的燥熱會消退些,身子更不受控制地靠近那個熱源。

    漸漸地,她摸上了那人的面部,再向上一摸,竟然是一個光溜溜的頭顱,李如荼意志迷亂卻不迷糊,知道這人是個和尚,她用力撐開無力的眼,努力在窗外投入朦朧的月光下辨認床上這人。

    對方也似乎睜開了眼哞,恰好與她四目相投。

    一剎那,對方眼若游絲卻眸光四射,李如荼終於看清他是何人。

    澄然小師父?

    只是她心底的驚呼變成了一聲媚語,瞬間身子酥軟無力,無名的渴望從身下一湧而上。

    李如荼知道她並沒有中毒。

    她中的,只是媚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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