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逆九天 正文 第四十話 花開堪折直須折
    李如荼絕對沒有想到這個女子便是皇帝的新寵,一見之下,馬上便猜到她是武後一系。當日武後在李如荼面前大力推薦韋正矩,這榮承閨又是韋氏一脈,想必已經連成一氣了。

    想不到,新城長公主只是一個皇家交換權勢的一個悲情女子的代號而已。李如荼把苦笑隱沒在笑意後,一番寒暄後,與東陽齊齊落座在主位旁的席間。

    馬上就有其他宮妃抵達,眾人把暗中鄙夷、審視的目光移開,落在平日與自己爭寵鬥艷的敵人身上去。

    李如荼舒了口氣,聽著東陽在耳邊分析哪個妃子之前失寵現在氣得詐病不出席,哪個妃子得罪了武後被罰禁足等等。眼看眾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席間暗自教勁,對榮承閨更是千面百孔,各自猜度,李如荼食不知其味。

    一巡酒過後,有人提議到後院伴花飲酒更是風雅,眾人詢問的目光紛紛投向榮承閨,榮承閨本是喜愛接受視線之人,馬上命人到後院佈置妥當,一柱香之後便帶著眾人向後院移去。

    李如荼和東陽施施然跟在眾美後面,按耐不住,輕聲問道:「皇姐,你是否有事瞞我?」

    東陽公主似是一怔,硬是把亢奮的笑容壓了下去,窘笑道:「我怎麼會瞞你呢,皇妹多心了。」

    李如荼將信將疑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有絲不滿,東陽一早開始便笑得賊兮兮地,她如何不能看出來,如今榮承閨對她不聞不問,根據之前的記錄便清楚她是極度不喜歡李如荼,邀她來肯定有緣由。

    正獨自納悶,李如荼隨著眾美已經穿過正殿,順著走廊右拐向西邊行去,跨過月形拱門,她便看到那個緣由。

    這裡是一塊廣闊的方形空地,此時已經密密麻麻有序地擺放了成千上萬的菊花,有的含苞欲放,有的盛開吐蕊,有的似剛出浴,有的盡露精髓……一株株、一盆盆、一叢叢、一堆堆,紅的似火,黃的如金,綠的像玉,白的若雲,一時之間,五光十色,滿堂生輝,耀花了李如荼的眼。

    遠處花海中,立了幾名男子,長身玉立,卻不顯得突兀,在談笑之間流露非凡風韻。看來他們已經到了好一段時間,已經逕自賞起花來。

    其中一個是李明。還是那一派安樂親王之態。風流不羈。帶點皇家之驕。離其他幾個男子較遠些。

    另外一個是李如荼此番被邀來地緣由。韋正矩。他此時仍是帶溫雅笑容。輕輕搖著手中金泥玉柄扇。濯濯如春月柳。

    李如荼向身旁地東陽公主看去。她已經假裝欣賞名菊而悄悄跑到另外一邊去了。李如荼暗歎了口氣。回頭看去。另外兩名男子一文一武。皆是不認識地。不過能與李明同行到此。非富則貴。

    李如荼此時也沒有勇氣再去看那兩人了。眾人步入後院馬上驚動那幾名天之驕子。同時向這邊看來。隔著眾多美人。李如荼仍能感受到李明妒忌厭棄與韋正矩溫文深究地視線。忽覺脖子上一陣涼一陣熱。不自然地低頭看地面。

    眾美同樣為面前這花海、陽光、翩翩男子恍惚了雙眼。只道自己宛如入了仙境。半晌才醒悟紛紛向李明行禮。一番忙亂地此起彼伏後。李如荼藉機縮到角落。

    最先話地是榮承閨。她向幾人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不溫不火地道:「十四爺可有心頭好?」

    李明揚揚眉,笑道:「我甚是眼拙,只道還持今歲色,復結後年芳。」引用了他皇帝老爹的詩句之後,頓了頓,似是想起什麼,又道:「倒是韋兄,看中了一株。」

    「哦?未知兄長看中的是哪一株,妹妹命人送上府中欣賞便是了。」榮承閨對兄長很是尊敬,轉臉看去,很感興趣。

    韋正矩還未話,李明哈哈一笑,揚手一指,「就是那株!」竟是指向李如荼。

    眾人跟隨他所指紛紛轉頭看去。

    見此,李如荼頭皮麻,心中對李明的惡作劇抱怨著,已經隱隱看到榮承閨眼中銳色。幸好她拒嫁韋正矩的事並沒有洩露外間,不然此時豈不在妃嬪面前上演一場鬧劇了麼。只是看著眾人狐疑的目光如箭雨投來,已經來不及走開了,李如荼正思索著如何開脫。

    韋正矩已經信步走到她面前,對她深深行了一禮,還背對大家向李如荼投來玩味的笑容,溫和的卻灼了李如荼的臉。

    他要幹嘛?

    李如荼面上不動聲色,暗自後退半步,心中大叫不妙。

    此時韋正矩已經開口道:「見過公主,吾乃韋氏正矩。失禮了。」隨後舉扇代指,一指李如荼腳下,卻是指了一株白菊,朗聲對榮承閨等人道:「稟榮承閨,我最喜歡此盆白菊,花瓣雖不飽滿,但色純,如漢白玉雕刻一般,飄若浮雲,淡儀淑容。」

    李明一番看好戲的表情,追問:「韋兄品味奇特,怎會喜歡此株,既無光彩又無香氣。我看這花似是曾經移盆遷植,壞了名種,」然後惡劣地看了李如荼一眼,補了一句:「似是活不過這個秋天。」

    韋正矩提起薄唇一笑,和煦如陽春三月,道:「此菊雖無綠牡丹的華貴傲然開放,又無玉芝初放的芳香誘人,卻獨有自己特殊的美。小小一株不甚起眼,即使壞了根部,仍爭在秋風間靜靜開放,敢與上百名種爭艷,敢於風霜搏鬥,它的勇氣更令我深深折服。它於我眼中美,不只美在純白無暇,更美在它的藥用奉獻上,倘若真活不過此秋,我便把花瓣製成茶葉,照樣清香宜人。」

    此話只有知道婚事的數人聽得明白,當下李如荼被**裸的話語羞得低下頭裝著欣賞,心中大罵東陽公主雞婆,想了這等低級的會面方式,若不是韋正矩機警豈不是被李明弄得人盡皆知。那一廂,李明與榮承閨皆默然不知想些什麼,東陽此時正不住對韋正矩點頭附和。

    其餘妃嬪皆對韋正矩一番言論有所感想,暗自心中一股熱流湧現。

    此時榮承閨命人把那株白菊搬上馬車待宴會結束後送道韋府,又開始引眾人於花間入座,又是吟詩飲酒風花雪月。

    李如荼看得出榮承閨並不想有人察覺這段拒婚秘聞,定是顧及自己面子,心下輕鬆了不少。看眾人包括東陽公主玩起貴婦遊戲,諸如行酒令、猜迷之類的,不亦樂乎,李如荼覺得無聊,便尋了個借口走了開來。

    李如荼向東邊行去,人聲漸淡,大部分奴僕都到後院服侍娘娘們去了,路上倒沒有什麼人多管閒事,偶爾幾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宮人見李如荼皆低頭行禮。

    李如荼逛到東面,竟給她找了一池碧水,她躲在池邊假石山下,席地而坐。這裡也擺了許多菊花,風尾菊從一人多高的花架上噴湧而出,閃著一片輝煌奪目的亮點點兒,一直瀉到地上,活像一扇艷麗動人的鳳尾,一地迤邐長裙,無聲地散著濃香,無拘無束,仿如美女出浴,頭隨隨便便披散著。那些綴滿花朵的修長的枝條,紛亂地穿插垂落,帶有一種山林氣息和野味兒。李如荼就躲於花間,背抵著石山,看著藍空,開始想像自己變成小鳥飛出這道禁錮了千萬女子靈魂的朱牆,可能喝了些酒,合眼假寐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陽光移了個方向,初秋的風吹來甚是涼寒,李如荼依然睡意濃重,伸手搓了搓雙臂,旋即驚醒了過來,張開朦朧的眼向身旁看去。

    有人?

    那人的臉逆光,金黃的光線在他的臉部勾出了優美的輪廓。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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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8226;太宗《賦得殘菊》:

    階蘭凝暑霜,岸菊照晨光。露濃希曉笑,風勁淺殘香。

    細葉抽輕翠,圓花簇嫩黃。還持今歲色,復結後年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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