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輕輕搖晃李如荼的肩膀,「如兒,如兒?」眼中焦慮的光芒隨著她的默然消散,面上一貫的溫柔瞬間凍結成冰,如果李如荼此刻沒有失去知覺,恐怕也認不得面前人。
鶴沉聲道:「出來罷!」,手下小心翼翼抱了李如荼入內一竹床,把她蓋得嚴嚴實實。
走回外室,已經有一灰黑色衣衫男子跪在地上,頭也不敢抬,恭敬見禮,「卑職見過皇太子。」
「為何對如兒下手?我與你不是約好兩日之後申時見面嗎?」
「卑職該死!只是局勢有變,卑職不敢怠慢,才出此下策。李小姐之前受了極重內傷,雖有冰珠丸勉強克制體內痛楚,只是冰珠丸本身亦是極毒之物,長期服用只會侵蝕精血,精神萎靡。我在飯菜內所下只是去了冰珠丸的毒性,無害反益,李小姐甦醒之後斷了冰珠丸,此後細心照料三五年,便無大礙。」
鶴皺眉,半晌,冷道:「我離開時,不是已經備好後著了嗎?」
那人頭低得貼近地面,聲音如地底般傳出:「大友人皇子已於新城長公主府內尋得寶物,可助天皇遷都之舉,不日啟程回國。」
「哼,那老狐狸。」鶴清麗的面上透出一絲陰戾,手上一緊,杯子已崩裂幾塊,茶水濺到地面那人肩上。
那人如石像般紋絲不動,默默地等待鶴,即是當今天皇御賜皇太弟大海人話。
「你在公主府內,可探得如兒與庾夕之事。」
地上那人頓了頓,道:「卑職只是憑線索猜測,未能確定。」
「說!」鶴目光一沉。聲音嚴厲透著辛辣。
地上那人抬頭。赫然便是教李如荼琴棋書畫之西席張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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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李如荼只覺身心舒暢。之前撕心裂肺地疼痛好像從來沒有來過。她在錦被中打了個哈欠。才張開眼。便看見鶴地臉神色不定。坐在床前定定看著她。
他在擔心自己吧?
李如荼對他嫣然一笑。道:「小鶴。我回來了。」
鶴眸光閃爍,伸手扶起她,為她撥弄好腮邊亂,仔細端詳她。
「小鶴?」李如荼有點懵懂,狐疑鶴是否想要親她,念及此處,面上紅粉紛飛。
鶴猝然緊緊抱著她,緊得彼此的心跳聲連在一塊兒,他把頭深深地埋在她頸項之間。溫熱的呼吸撩動著李如荼的心跳,她好不容易抽出手,輕輕拍著他背,莞爾道:「好了好了,我以後再也不暈倒了,好不?」
鶴像是更難過地,加緊了雙臂的力度,像是要把她生生融入體內。
「如兒,」他聲音沙啞,低低道:「你可喜歡這小島?」
見鶴問得莫名其妙,李如荼呆了呆,勉強在他懷裡點點頭,「喜歡啊!」
「明早我要出島一趟,你可願意多留一宿?」
「那老船家?」
「不用擔心,我會交代好。」
「嗯,你要安全而回啊,要不如兒會餓死在這人間仙境。」
「如兒莫要給野獸吃了。」
「小鶴!」李如荼生氣地推開他,狠狠地瞪著這可恨的傢伙笑吟吟的,怒道:「你便是那野獸!」
鶴回復清明的眼眸,含著濃濃的憐愛,笑道:「如兒,倘若有日我變成野獸要吃了你,你可願意?」
李如荼想了想,點頭道:「願意。」想了想,加上一句:「絕不怨恨於你!」
鶴釋然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匕,只見其外形古樸,柄上刻了成傘狀花萼,環繞整個手柄,給冷硬兵器付上了詩情之意。
「好漂亮啊,這是什麼花?」
「枝垂櫻,春天之時,便如瀑布般傾瀉一片天地,我……非常喜愛,院子後皆種此花。」
李如荼拉開匕,之間寒光閃耀,一看便知道不是俗物,只聽鶴在旁道:「這是我從小貼身之物,此時便送與你,我不在的幾個時辰內,你要好好保護自己。此匕削鐵如泥,切要小心。」
她壞壞一笑,「知道了,如果鶴對我不好,我便用此物結果了你。」
「天明了。」鶴看著窗外的光芒漸漸投入室內,低聲念道。
目送鶴離去,晨光映照之下,背影長長拖在地面,李如荼不捨之意油然而生。他走得很慢,每步踩在枯葉上出吱吱響聲,便如把李如荼差點溢出唇邊挽留之話踩碎,這是什麼感覺?明知道他晚上便返回,怎麼有種奇怪的不安衍生出難受的感覺蔓延身心?
待鶴的身影在枝葉中隱去,李如荼便舒了一口氣,在床上躺了半天,直到肚鳴如鼓,才下床含漱梳洗。
走到前廳,只見桌面上留了清粥小菜,李如荼當下食指大動,幾下解決美食,便身心愉悅地走出小屋。
林中樹影深深,野芳而幽香,高矮不一的樹木參差並立,幾片矮樹葉子上還掛著水珠晶瑩剔透的水珠,甚是可愛。李如荼回憶那天來時路,走了一炷香功夫,漸聞水聲潺潺,跟著見底小溪逆流而上,轉了幾個彎,便見一道小瀑布瀉出兩峰之間,有一亭翼然臨於峰上,她好奇爬上頗高的山峰,走至亭前。
李如荼爬上山峰時已經氣喘吁吁了,看亭子甚是古舊,不敢入內休息,席地而坐調息一會兒,只覺山風吹拂有點冷,亭子也被吹得像是在晃動隨時倒塌。這是一歷經風霜的破爛小亭,木頭上的斑駁述說著年月,想是某個文人隱士留下的風雅之地。她稍覺好些,抬眼看了看,鼓起勇氣走入亭內,探頭一看,果然此峰另外一邊便是江水,原來此峰便是焦山島另一端。
李如荼見江水湍急向東流去,水面泛起了魚鱗似的波紋,深處隱藏波濤,她不敢貪戀眼前美景,立即想要退回去,只是腳上一絆,眼前江水想要撲面而來,她急忙伸手在身旁一抓,拉住了粗糙的欄杆,才不至於當頭掉入江內。
她邊拍著胸脯定驚,邊尋找那個害她差點命喪江水的「兇手」,定睛一看,一個物事靜靜地躺在靠江的那段亭子護欄下。
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