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逆九天 正文 第十七話 蝶夢蓬蓬才一霎
    「小鶴。」李如荼拉過他的手,輕輕按在自己的心臟上,讓他感受自己的有力心跳與體溫。

    「如兒,你……」鶴回過神來,正想抽回手,卻被她輕聲制止。

    「小鶴,你聽我說完。」李如荼面帶羞澀,只得閉上雙眼,深深呼吸,半晌,再緩緩開口,「你知道嗎?我剛學會喊娘,她便永遠地離開了,所以我比普通人更渴望被娘親抱。」說到此處,她頓了頓,是哦,新城公主的生母長孫皇后亦是早逝,想來她與新城的際遇甚是相似。

    「小時候,父親曾經給我講過一個……神話,故事裡面說,很久很久以前,在遙遠的一個國度裡,住著恩愛的皇帝與皇后,他們渴望有一個孩子,於是很虔誠地向上蒼祈禱。果然,美麗的皇后不久便誕下了一位公主,只是好景不長,皇后病逝了,而皇帝另娶續絃後對公主不聞不問。」

    李如荼陷入沉思,這個故事便是一千年後流傳在歐洲各國的《白雪公主》,而情節確實與真正的新城公主有幾分相似,新城是恩愛的唐太宗與長孫皇后的么女,不到一歲便喪母,即便貴為金枝玉葉,國事繁忙的唐太宗除了給她過多的物質外,並不能給予她父愛,臨終時,唐太宗雖然為她舉辦奢華的婚禮,只是婚禮未完,喪禮又起。少女新城想必在出嫁的喜悅中摻雜了喪父之痛,此等滋味是如何酸澀呢?

    清清喉嚨,她繼續道:「這位新皇后是個精通法術的女巫,她雖然很美麗,但是個性很驕傲、暴躁,尤其她最恨別人比她美貌。漸漸地,公主出落得亭亭玉立,後母嫉妒她的美貌,千方百計地要殺死她,最後終於使毒蘋果將她毒死。故事未完,我便嚎啕大哭,因為我很害怕,害怕父親忘記了母親,然後娶一個會毒死我的後母。此時,父親便抱著我,輕拍我的背脊口中說著安慰的話語。我便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慢慢安心入睡。」李如荼自顧自地說著,想起父親的手足無措,心中一直酸麻直竄上鼻子。

    幼年的時光飛逝,父親自那次之後,再也沒有給她講過《白雪公主》的故事,也再沒有接觸其他異性。或者是太想念母親,也或者是太疼愛女兒,父親的付出是默默的,不需要回報的。

    聽到這裡,鶴被李如荼按在自己心上的僵硬的手漸而放鬆。李如荼依然閉著眼睛,放鬆身子,牽著他的手,一同感應自己的心跳與呼吸。

    「自此之後,我想念母親之時,便賴在父親懷裡,聽著他的心跳入睡,感受著那份安然。慢慢地我想通了,若是父親的擁抱亦是溫暖的,那麼,他對我之情定不會亞於母親。所以,漸漸地我不吵不鬧了,我想若然我亦有一顆讓人信賴、強而有力的心,那麼,我愛的人亦會想要依靠我。」

    鶴轉臉看她,只見她平凡的面上透出了一種聖潔的光芒,讓她忽地變得清麗無雙,不可忽視。隨著她說話,他感受到在她吐納間胸前的起伏,她心臟溫柔的跳動聲如什麼事物一樣,在他心上一刀一刀刻下了什麼,無法抹去。

    「自從小鶴你把我擄出公主府外之後,我經歷了好多次受傷,每次我在昏迷的時候,隱約感到你胸前的心跳聲,我便告訴自己,要睜開眼睛,再次看看你。」此時,李如荼張開眼眸,定睛看著鶴的容顏,溫柔的眼神如水波般籠罩著鶴的身軀,讓他本來寒冰刺骨的心變得暖和起來。

    「你說得對。只有活著。便有再見之日。我遵從。你亦然。」

    她面上一股堅毅地神色震懾了他。在她地注視下。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可惜不知故事後來如何。」鶴歎道。

    李如荼眨眨眼。道:「後來?後來便是有一位皇子偶然路過。看見公主死後依舊保存完好地美麗容顏情不自禁地俯身吻了她。公主突然醒來。原來是王子對公主地愛。使毒蘋果失去了效力。公主終於得救。攜同皇子回到皇城嚴懲了那可怕地後母。從此。皇子公主幸福快樂地生活著。」

    說著說著。她聲音漸低。王子與公主。幸福快樂地生活……她轉眸看看鶴俊美無匹地容顏。喉嚨被堵住一般不出聲音來。

    她不是公主。既不是新城公主。更不是童話故事中地公主。

    「如兒。」鶴輕歎,緊緊擁著她,在她耳邊溫聲道:「我們金陵一約後,我帶你浪跡天涯,再也不理這凡塵俗世,我可以帶你去任何一個地方,大漠的無垠,江南的煙雨,故國的櫻花。」

    話未完,鶴帶著暖意的唇再度點在她唇上,憐惜地、迷戀地親吻她。李如荼明白他的心意,心中的不安像被施了法般,散失無蹤。有一種叫冀望的小苗,長在她的心頭,緊緊地扣住兩人的手心。

    李如荼在長吻後,悠悠歎息,埋在他胸前,聽著心跳聲,輕聲問:「小鶴,把那救我一命的墜子找個好地方埋起來好麼?那墜子含了你對我的情意,我想它藏好。」

    「好。我們便從那兒作為起點,遊遍世間,可好?」

    「嗯!」

    天色已大亮,初夏的陽光輕輕地鋪了他們全身,曬得身上暖洋洋。

    「吁」一聲,馬車慢慢停下,只聽窗外車伕高聲道:「客官,驛站到了。且到旁邊酒家內歇歇腳,待小人補好乾糧雜物再上路吧。」

    鶴用黑絨布把終於睡熟的李如荼上上下下蓋個嚴實,下了馬車,輕聲問:「補給需時許久?」

    「想必兩個時辰。」車伕畢恭畢敬道。

    「那今天就在此歇息吧。」還有兩日便可到目的地,能趕上相約之日。他心中稍安,還是讓連日舟車勞頓的懷中人好好休息。

    話畢,抱著李如荼投宿去了,車伕亦分頭打點。

    半夜,李如荼慢慢張開眼,打了個哈欠,這一覺睡得甚是遐意,打量了一下四周佈置,便知是在間簡陋客棧。鶴不在,房間角落點了蠟燭,淡淡燭光映照得室內有點詭異。李如荼打了個寒顫,把身上被子攏上,下意識地想喊,又突然驚覺自己,何時從一個獨立的自己變成現時事事依靠鶴的女子呢,便笑了笑,披衣下床。

    剛下床的時候,有點站不穩,她扶住床沿,閉目養神,再張開,緩緩站直腰身。唉,何時又變成這種弱不禁風的女子呢……是什麼感覺?她扭頭看看四周,有種灼熱感落在自己身上,如有蛇蠍伏於肩上,甚是難受。

    「小鶴?」她試探地輕喚。

    「他不在此處。」一把熟悉又陌生的聲線,冷冷響起。

    李如荼心頭猛跳,望向聲音來處,一瞬間,腦中一片空白。

    那人一身黑衣,從黑暗中走來,便如鬼魅。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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