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三人之中,本以言六最為木訥,沒想到真有危險來臨時,他竟然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
就在玄月取出驚神鼓的剎那,秦廣王的目中爆出一縷精芒,言六遠遠的瞧見便覺不妙,撲過來時已經晚了,秦廣王以迅捷無論的身法從玄月掌中搶走驚神鼓,接著閃身退後,把驚神鼓擎在手中,仔細觀看了一番,仰天長笑。
那笑聲中竟然充滿邪惡奇詭的味道!
我又驚又怒:「閻君你?!」
玄月冷然道:「他不是秦廣王。」
什麼?!他竟然不是秦廣王?!
我怒道:「*,不是你玄月剛才說他是的嘛!怎麼又變了?!」
玄月道:「我說什麼你都信,乾脆拜我為師好了。」
「你!」這人怎麼一點不講理啊,我也怒了,忍不住出言譏諷道:「哼,你不能自己師傅死了,就到處想當別人師傅吧!」這話說完我也有點後悔,天龍大師正邪姑且不論,拿死人開玩笑實在是有失厚道。
果然,玄月的面色變了一變,目光大是凌厲。我心下十分懊悔,卻被一股傲氣撐著,硬著頭皮和他對視,老子就這麼說了,你能怎麼著吧?
他冷冷得道:「此間事了,我們再分勝負。」
「分就分,怕你啊!你現在要動手也行!」唉,說實話我還真有點怕,雖然我此刻背著百鬼,但是估計想勝過他的天地伏魔圈太難了,不過既然充好漢,就得充到底,我又加了一句:「我堂堂茅山後裔,怕過誰來?」
只見那那假秦廣王驀地仰天長嘯,接著撲通一聲雙膝跪倒。
我大驚,乖乖,我的名聲已經如此驚人了麼?這假秦廣王也是一派高手風範,我還沒動手呢,只報了個名號,他這就要跪地求饒了麼?只見他不僅雙膝跪倒,更趴下身子把雙掌也貼在地上,來了一個五體投地。
我心下好笑,剛想出言譏諷,言六已經悶哼一聲直撲過去。
那假秦廣王大口一張,「咕」的吐出一團紫氣來!
可能是他把全部念力用在吐氣上了吧。他身上的幻象漸漸消除,我赫然驚見一隻碩大無朋的變色龍趴在地上,口中騰騰的冒著妖異的紫氣!
我說我怎麼看不破他的障眼法,這是人家專業啊。
驀見玄月神色凝重,我奇道:「吐個氣嘛,有啥可怕的?」
驀見言六甫一接觸那團紫氣,就如同觸電一般抽身退回,神情駭然。嘴唇一動,吐出三個字來:「魔瘴氣。」
他說這魔瘴氣可不是尋常爛泥溝裡產的那些沼氣,也不是大江大澤之中腐屍爛泥日久所生的瘴氣,而是眼前這幻獸所修煉而成,我自己沒去接觸這東西,不過看言六的反應也能想想一二了。要知道他是趕屍人,多少死氣腐氣毒氣在他那就跟香水一樣,此刻卻在這團紫氣下吃了不小的虧,厲害可見一斑。
這時那團紫氣已經逐漸擴張,並向我們裹來。前有瘴氣,後邊是風火谷的大門,乖乖,碰又碰不得,逃也無處逃。這可怎麼辦?我這時才頗覺後悔,唉,按說不該如此大意,被這幻獸所騙,可除了他扮的委實氣度不凡之外,也實在想不到在此地竟然敢有人冒充秦廣王。更加上我擔心司徒雪的安危不免亂了方寸。唉,再扭頭看看那石門裡邊,竟然還是毫無聲息。外邊打這麼熱鬧,裡邊那位好像絲毫未曾聽到。
這時玄月驀地上前,盤膝坐倒!
他盤膝坐在地上,右手食指指天,左手食指指地,竟然又擺出那天地伏魔圈的陣勢來。我心下稍安,這個圈子的厲害我可是見識過地,這瘴氣雖然厲害,只怕也突破不了這佛門秘法吧。卻見一團光芒自玄月身上升起,比當日在擂台上只罩著他自己的小圈子大了好幾倍,形成一道屏障把我和言六與瘴氣隔絕開。
眼下情形十分詭異,玄月鑄起的結界是一道分割線,一邊是大變色龍和他吐出來的魔瘴氣,一邊是玄月、我和言六,還有那風火谷口。
這時玄月低沉的聲音傳來:「快走!我也只能抵擋這瘴氣片刻了!」
我只覺心中一凜,這玄月素來跟我不睦,這次一起派來風火谷我還老大不願意,沒想到此刻他竟然如此仗義,四人一塊至此以來,我還是首次生出把玄月當作夥伴的感覺,把心一橫,大聲道:「沒有驚神鼓,去了也沒用,我在這和你同生共死!」
言六沒說話,只是用力地點點頭。
玄月急道:「哎!你們走了,我就不用費勁弄這麼大的屏障了,他這瘴氣雖然厲害,總有枯竭的時候,到時候我再收拾他不遲!」
「可是?」他話是這麼說,可是誰知道這大變色龍體內的瘴氣什麼時候枯竭啊?萬一他頂不到那時候咋辦?
「可什麼是啊,別婆婆媽媽的!」玄月凌厲的語調傳來:「放心,我死不了,咱們一戰還沒分勝負呢!」
我心知他說的在理,我們在這,只是讓他浪費念力張開更大的結界,我們走了,他或者能堅持到這該死的變色龍勢弱也說不定,我瞧瞧言六,他搖搖頭,皺眉道:「我剛才試了試,屍王無法喚動,只怕是此地地脈混亂的緣故。」
得,他說不能用就肯定不能用了,我只覺得心頭一熱,大聲道:「玄月,李克今天欠你的!」說完一拉言六:「走!」
我這次雖然著急,可也深知欲速則不達的道理,我硬生生去闖,能不能過先不說,只怕耗費的更是大大延長。我走到石門口,沒敢邁步入內,在門口高聲道:「晚輩有要事進入風火谷,還請前輩通融放行。」
門內響起「咕嚕」一聲,再無任何聲響。
我等了一會不見回音,無奈再次高聲道:「晚輩要去營救一位對晚輩至關重要之人,非入谷不可,請前輩體諒,我們要闖了!」玄月那邊已經吃緊,我實在是不能等了。
「你的女人麼?」門內響起一個低沉的聲音,用詞簡單非常,彷彿一個字也不肯多說,聲音略帶些沙啞,聽來越發顯得蕭索,卻又隱含著無限的威嚴。
我心想此人何其無禮,不過見了他剛才一喝之威,心知硬闖不是上策,無奈硬著頭皮答道:中卻在想,自己和司徒雪到底算是什麼呢?
鍾無相正想得出神,卻聽門內又是「咕嚕」一聲,接著一聲長歎,這一聲歎,無盡蕭瑟,又包含著無盡的傷感,門內人彷彿把幾千年的思念都集中在這一聲歎息中發出,我本就思念司徒雪,又聽到如此傷懷的歎息,不由惹起心事,只覺心中一痛,也重重地歎了一聲……
卻聽嘩啦啦一陣響,門內黑暗處伸出一隻大手來,如小簸箕一般大小,古銅色的粗壯手臂上滿佈刀疤劍痕,突起的青筋如虯龍般作勢欲飛,手腕上繫著一條兒臂粗的鐵鏈,另端在黑暗之中,不知道繫在何處,那嘩啦啦的聲響便是這鐵鏈發出,而這隻大手中,正握著一個碩大的黑色葫蘆,遞到我面前,我本來不好酒,不過此地連番變故,心神搖動,激起了率性的一面,接過葫蘆,入手沉重,不知何物鑄成,拔開塞子,一陣酒香溢出,我仰頭「咕嚕」一聲,喝了一大口。
入口時,竟有如烈火般灼熱辛辣,讓人不敢在口腔中多留它片刻,連忙吞下,待那酒吞入肚中,卻又覺如寒冰一般凜冽,一股寒氣直湧上來,五內彷彿都要凍僵,使人張口欲呼,我不由大叫一聲:「好酒!」藉著一聲呼喝把寒氣吐出,仰頭又飲了一大口,那寒熱輪迴冰火交疊的奇妙感受,把我的神志吸引過去,似乎掩蓋過了剛才那陣心痛,卻在寒熱氣息漸漸平復的剎那,陡然從心底湧起魂斷神傷的感受,一陣冷風吹來,猛然發覺,自己已是淚流滿面……
忽覺手中一空,葫蘆已被人奪回,門內那人也咕嚕喝了一口,接著長歎一聲,想是籍此長歎,來消減那寒熱交替的感受吧。
難道這守門之人,也和自己一樣,有著傷心之事麼?否則又如何會釀出這般使人銷魂的酒來?此人到底是誰,竟然有著那樣的無匹霸氣?這樣一個絕頂高手,又如何會被人以鐵鏈禁錮於此處?
我正思索著這許多疑問,門內人忽然*口問道:「既贊酒好,你可知此酒的名字?」鍾無相回說不知。
門內人道:「此酒乃我採風火之谷地下深泉,歷百年所釀,名為『銷魂誤』。」
「銷魂誤……」我口中喃喃重複了幾遍這名字,心想這名字最恰當不過,一飲之下,真如同身陷情愛之中的男女,一時間悲喜交集,冰火輪換,最後卻常空留得滿懷的淒涼蕭瑟,想來竟似銷魂一誤……不由長歎一聲道:「早知今日銷魂處,莫如當日不相逢。」萬千感受隨著酒意一起湧上,一時竟癡了……
門內人聽了這兩句,半晌沒有出聲,想來亦是被勾起無限心事,竟也呆住了。
隔著這風火之谷,兩個至情之人,就這麼兩下無聲,各自思念著……